姻之后。
“不,猫咪该和它的同类一起生活,我不该为了自己的寂寞制造它的寂寞。”她不单单是影射了,她在自怜,用怜惜猫咪的心,心疼自己。
暄烨深思青儿的话,她意指他为自己的快乐,制造她的寂寞?
暄烨追问:“你不愿意独自到庄园生活?”
摇头,他太聪明了,聪明到她不能随意表露心迹。“青儿知道将军用心良苦,青儿心存感激。”
“你真是这样想?”
“是的。”比较起其他侍寝,她算是被厚待了不是?“青儿可不可以问句话?”
“你问。
“如果青儿长得不像格格,您还会喜欢我吗?”闭起眼睛,她等待答案。
他不回话,一回,就落实了他的背叛罪名。
心脏忐忑,他的不语给了她太多想象和恐惧,他恼了?火了?感觉她僭越了?咬咬唇,她不后悔自己的勇敢,却遗憾他们的结束带了不愉快。
扯紧缰绳,暄烨放马快奔,风在耳边呼啸、在脸上刮过,她眼睛是刺痛的、心已绞碎……
答案出笼,如果她不像她——他不会喜欢……
☆☆☆
她假装自己不曾问过那个蠢问题,他刻意忘记那个问题在心上投下的震撼,他们用相同的方式隐瞒真相,怕的是真相教人接受不了。
日间,他们聊天、说笑,却谨慎地避开所有敏感话题;夜里,他们狂欢做爱,用尽灵魂和生命。他们都在预感着什么,却都不敢承认预感将会是什么。
枕在他的臂膀上,青儿无眠。
侧身,眼光在他的五官上回旋,经常皱起的浓眉,在睡觉时松开,挺直的鼻梁下有张宽宽的嘴巴,他的长相称不上斯文俊秀,却是好看得让人调不开眼光。
爱他、爱他、爱他……是的,她好爱他,可惜他只爱她这张脸,换了面貌他就不识得她的人、她的心。
无妨,世间不公平本就多过公平,至少她占有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至少她在他身上尝到了爱情。
悄悄起身,她在箱笼里寻出未完成的嫁衣,她愿意为他尽心,一直都是愿意。
捣住嘴,压低咳嗽声,纯白帕子上点点血腥,看得人怵目惊心。
记得娘去世前也像她这样子,频频咳血,人一天瘦过一天,最终,控不来的血从口中、鼻间往外流,濡染了被褥,红了她们的眼眶。
娘不甘心,不甘心临死见不着爹爹一面,她还来不及和爹约定来生;娘不甘心,她还来不及看着女儿一个个穿上大红袄,嫁作人妇,她睁着眼告诉她们,她不甘心……
是不甘心啊!换了她也要不甘心的,她身边有那么多个爱她的人、有那么多份牵绊她的情,她不想走却不能不走……仍是老话一句,世间不公平本就多过公平。
她生命将尽了吗?是吧!从第一回咳血时,她就这样想着,没有害怕、没有担忧,认定了生命至此已经足够。她和娘不一样,牵绊她的感情太少,她走得心无挂碍。
是不是春蚕到死丝方尽?是不是腊炬成灰泪始干?情尽丝断,人生自此再无计较缺憾。
捻亮烛心,青儿一针针织下她的期盼。
她盼望他,自此,人生再无波澜;她盼望他,新生命里只存幸福。她盼望他,从此开枝散叶,福荫绵长……
恬然笑意挂在嘴角,心走到这里再无怨无恨,无所谓他有否爱过她,无所谓她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太可悲,她不多想了,心里只存祝福。
天边浓雾散尽,鸡鸣声响起,又是新的一天,剪断最后一道线头,她将嫁衣放在身前比划。
很美,展翅凤凰在衣摆间唱和着祝福,金缕线映着朝阳增照生辉,他会有个最美丽的新娘,虽然不是她。
从睡梦中清醒,暄烨看见站在铜镜前的青儿在笑,绝丽的容颜像极坠落凡尘的仙子,清新干净没有沾染上半点尘埃。
“你又赶了一夜工?”暄烨从震撼中回复,走到身后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完成了,美不美?”
“美,尤其是……”他猛地停住话,那句“穿在你身上更是美得不可言喻”,差点脱口而出。
“尤其是什么?”她正过脸,坏心地想引出他的话。
“青儿,我不会委屈你的。”只要皇太后点头,他会立刻迎她回府。
“青儿不委屈,自进将军府以来,青儿从不觉得委屈过。”圈住他的颈子,她吻上他的下巴,扎人的髭须刺上她柔软的唇瓣,青儿没有抗议。
幸福就是这种感觉吧——在清晨,仙女跳进怀里,告诉你,她从不觉得委屈……
暄烨回抱住她,辗转的细吻落在她的唇上,点点悸动在胸间挑起激情……夜回到恋人身上……
暄烨抱起她,走回床铺,谁都没有注意到,新嫁衣落在地上,蒙上灰尘。
第八章
剩余光阴不多,青儿放弃了尊卑之分,尽情在暄烨身上寻求温存。
黄昏,冬阳透过窗棂,照进青儿案头,未干丹青晾在桌面上,乍然一见,以为青儿又在画玉歆,但仔细瞧过,分辨出眼眉鼻间的差异,就会发现,其实她画的是自己。
一畦瘦菊、几竿修竹,青儿在竹下弹琴,几只画眉停在琴上,歪着头,想问问画中女子,一颗心有多少力量,能负载起多少愁?
上午,明珠格格过府试穿嫁衣,她虽满意,却没意外地在临行前,对青儿作出一番恐吓。
原是极害怕的,但想起再不久即将离去,青儿便将一切抛诸脑后,暂且不理。
“明珠很喜欢你做的衣服。”
暄烨兴匆匆自外面回来,将手中几枝含苞梅花送到青儿手中,他陪了“玉歆”一整天,说的谈的全是青儿,显然她和以前一样喜欢青儿。
“我怕她四处宣传,到时,将军府外求嫁衣的女人会大排长龙。”
收下花,她满心欢喜,这是礼物、第二个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
将鲜梅插上瓶中供起,再过几日,她会有一室幽香相伴。青儿抿唇笑开,值得了,快乐的将军、快乐的明珠格格,她可以预见他们的美满姻缘。
他招手,她走近,青儿坐到他膝上揽住他宽宽的腰背,虽然这不是她的港湾,可是靠着靠着,她总是能靠出满心幸福。
“你有好手艺。”拥着她,吸取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他身心舒畅。
“你说过好几次了。”不过,说再多次,她都乐意听。
“你很漂亮,世人少有的漂亮。”抚着她乌黑亮丽的头发,几个轻吻落下。
“这句话你也说过好多次了。”不过,没关系,她仍然乐意听。
“有哪句话是你想听而我没说过的?”
我爱你!直觉地,这三个字在脑海里成形,但她成功地阻止了它们出口,她不要他们的分离再带上不快。
“记不记得,初入府时,你允了我,要一个月二两银子聘我为婢?”
“记得。”握起她的手,翻翻看看,太瘦了,难怪彩苹老是叨念。
“可是,你口头说说,却没真让账房支薪给我,我进府九年九个月了,连一分月俸都没拿到。”她嘟起嘴,却是巧笑倩兮。
“今天开始和我计较起来?”暄烨问。
看着她眼眶下的暗沉,暄烨心有不忍。
她病了?不对,最近没有大夫在家中走动。
是了,肯定是她熬夜赶制喜服,睡眠不足,才会弄出黑眼圈。没关系,工作结束,接下来她可以好好休息几日,再忙搬家事。
“我等着银子使。”她伸手了,跟他要钱,让青儿觉得自己是他该负的部分责任,很棒的感觉,与自尊、骄傲相较,它……值得。
青儿喜欢起当他的“责任”。
“我让康平给你送五百两银子过来。”他没多想就回答。
“你真大方。”
“不喜欢我大方?”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她的男人对自己大方。”青儿悄悄把“她的男人”排上句子,偷眼观察他的表情。
很好,表情没变、脸色没变,他没反对她的用辞,是不是……他认同了他是她的男人?
“还有没有喜欢的、需要的?告诉我,我帮你找来。”
“我要……我要你幸福,一辈子都幸福,幸福得让全天下人都嫉妒眼红。告诉我,你能做到。”捧住他的大掌,能够的话,她愿意为他捧起满掌心的幸福。
她的“需要”让他感动,她竟是把他看得比自己重要,这样一个女人,教他怎能放得了手?就算为她违抗圣旨,他也在所不惜。
“你呢?你要求我幸福,那你的幸福呢?”
“只要你幸福,看着你幸福,我便幸福。”
“我不懂,为什么我幸福你便幸福?”额头靠上她的,亲近她、爱恋她,还没搬出将军府,他已经开始想念她。
“为什么春风吹过,百花盛开?因为春风说了,花儿幸福我便幸福,于是花儿为了让春风幸福,就展开花瓣争取自己的幸福。你是花儿我是春风,看着你幸福,我就心满意足。告诉我,你会为我努力。”
“我会努力,因为我也希望你幸福。”抱起她,他们走向窗前。
窗外寒风吹刮,吹得草低树弯,冬天真正来了。
“我们家很破旧,冬天冷风吹起,爹爹就要找来稻草把窗缝儿、墙缝儿塞紧,免得风吹进来,寒飕飕的冷进骨头里。”青儿心有所感。
“小时候生活很苦?”
“不苦,小时候爹娘、大姐、橙儿、墨儿,在冬天夜里,一家六口人围起炭炉子,有时爹爹会跟我们说书,有时跟会跟我们讲故事,虽然又冷又饿,可是回想起那段,大多数时间我是快乐的。”
“讲故事?从没人说过故事给我听,要不要转述故事予我?”
“好啊!我想想……有了。有一天魏文侯和大臣在聊天,他问大臣:‘你们认为我是个怎样的国君?’有的大臣回答:‘您是位仁君’。接着,翟黄说:‘您不是位仁君,因为您占领中山国后,并没有把它封给您有功的弟弟,而把它封给您的长子。’
魏文侯听了很生气,就将翟黄赶出去。后来轮到任座发表意见,他说:‘您是位仁君,因为只有国君仁慈,臣子才敢说真话。’魏文侯听了,就赶快将翟黄召回来,并封他为上卿。”
“真讽刺。”
“可不是,魏文侯想当众人口中的仁君,却没勇气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