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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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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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病发作,”弗兰克说,“他太胖,又喝那么多酒。”
  我们听着。啥都没有。没马,没靴子响,也没呼吸。
  弗兰妮把德州佬房里的开关从“收音”调到“广播”。“呀——呼?”她悄声道。 。 想看书来

05 圣诞快乐,1956(6)
我们突然灵机一动——三个人(甚至弗兰克)都想到了。弗兰妮马上把开关调到朗达·蕾伊的“日间休息室”。
  “想知道什么是日间休息室吗?弗兰克?”她说。
  然后那令人难忘的声音出现了。
  就如爱荷华巴布所说,我们漂洋过海,周游世界,随时都有被冲走的危险。
  弗兰克、弗兰妮和我紧紧抓住椅子。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朗达·蕾伊喘息。
  “呼、呼、呼!”德州佬嚷嚷。
  过一会儿他说:“真是多谢你。”
  “噢?”朗达·蕾伊说。
  “不不,我说真的。”他说。我们听着他小便——像马一样,撒个没完。“你不知道,四楼那小不拉叽的马桶有多难上,”德州佬说,“那么矮,还得先瞄准。”
  “哈!”朗达·蕾伊叫道。
  “呀——呼!”德州佬说。
  “低级。”弗兰克说着回去睡了。但弗兰妮和我一直听到呱呱盒里只剩睡觉的声音。
  早上又下雨了。我跑过二楼楼梯口时刻意屏住呼吸——知道朗达把我的喘息当做什么以后,我不想再打扰她。
  在三四楼间,我遇见青着一张脸往上爬的德州佬。
  “呀——呼!”我说。
  “早!早!”他叫道,“保持身材,啊?”他说:“这对你好!身体是要跟一辈子的,对吧?”
  “是,先生。”我说着上上下下又跑了几趟。
  到大约第三十趟,我开始想起护法黑军和弗兰妮失落的指甲——那血淋淋的手指尖凝聚了多少苦痛,也许痛得让她忘了身体其他部分——忽然朗达·蕾伊在二楼楼梯口把我挡下来。
  “嗨,小子。”她说,我停下脚步。她穿着睡衣,如果有阳光,我一定能透过衣料看见她全身——但天色只有一丝微明,在阴暗的楼梯间里,除了她的动作和令人遐思的气味,其余都模糊不清。
  “早安,”我说,“呀——呼!”
  “呀呼你个头,小强。”她说。我笑着原地跑步。
  “你又在喘了。”朗达说。
  “我本来特意为你屏住了呼吸的,”我喘道,“可是太累了。”
  “我可以听到你该死的心跳。”她说。
  “这对我好。”我说。
  “对我可不好。”朗达说。她把手按上我胸膛,仿佛在测我的心跳。我不跑了,我只想吐掉嘴里的黏液。
  “小强,”朗达·蕾伊说,“如果你这么喜欢让心脏跳到喘,下次下雨,你不妨来找我。”于是我在楼梯间又来回跑了四十几趟。搞不好这辈子不会下雨了,我想。早餐时我累得什么也吃不下。
  “就吃根香蕉吧!”爱荷华巴布说,我掉头他顾。“那一两个橘子?”巴布说。我找个借口溜了。
  蛋蛋在浴室里,不让弗兰妮进去。
  “弗兰妮跟蛋蛋何不一起洗算了?”父亲问。蛋蛋六岁,再过一年大概就不好意思跟弗兰妮一起洗澡了。他现在很喜欢洗澡,因为有一堆浴缸玩具可玩;如果跟在蛋蛋后面用浴室,你会发现浴缸像个遭过空袭的儿童海滩,河马、小船、蛙人、橡皮鸟、蜥蜴、鳄鱼、歪嘴的鲨鱼、弯了鳍的海豹、褪色的黄乌龟——所有能想到的两栖类都湿答答地躺在浴缸底和浴垫上,踩上去吱嘎响。
  “蛋蛋!”我大吼,“过来清你的狗屁玩意!”
  “狗什么屁?”蛋蛋吼回来。
  “拜托,注意用词。”母亲一再对我们说。
  早上弗兰克总是到后门的垃圾桶旁小便,他说每次浴室都有人在。我则到楼上爱荷华巴布房里的浴室,当然也顺便借用一下举重器材。
  “吵死了!”老巴布抱怨道,“打死我也想不到退休会是这样,每天听人小便和举重,这算什么闹钟哇!” 。 想看书来

05 圣诞快乐,1956(7)
“反正你习惯早起。”我告诉他。
  “我在乎的不是时间,”老教练说,“是方式!”
  十一月就这么溜走了——月初下了一场怪雪,那本来应该是雨,我知道。那么,雨变成雪意味着什么?我猜了又猜,想着朗达·蕾伊和她的日间休息室。
  那是个干旱的十一月。
  蛋蛋染了耳疾,似乎经常接近半聋。
  “蛋蛋,你把我的绿毛衣拿去干吗了?”弗兰妮问。
  “什么?”蛋蛋说。
  “我的绿毛衣!”弗兰妮吼道。
  “我没有绿毛衣。”蛋蛋说。
  “我说我的绿毛衣!”弗兰妮大叫,“他昨天把毛衣套在熊上面——我看到了。”弗兰妮对母亲说:“这回可找不到了。”
  “蛋蛋,你的熊在哪?”母亲问。
  “弗兰妮没有熊,”蛋蛋说,“那是我的熊。”
  “我的跑步帽呢?”我问母亲,“昨晚还放在走廊的暖炉上。”
  “大概给蛋蛋的熊戴去跑步了。”弗兰克说。
  “什么?”蛋蛋说。
  莉莉的身体也有问题。每年感恩节前,我们都会做一次健康检查;这年我们的家庭医生——一个叫布雷兹大夫的怪老头,弗兰妮说他看起来快“累死”了——在例行检查时发现莉莉一整年都没长半点,没重半公斤,也没高半公分。她跟九岁时一模一样,比八岁时大不了多少,照资料看,跟七岁时也差不多。
  “她没长?”父亲问道。
  “我老早讲过,”弗兰妮说,“莉莉不会长,永远就这么小个。”
  莉莉似乎对这个发现毫不在乎,她耸耸肩膀。“我是小,”她说,“大家总是这么讲。小又怎样?”
  “没怎样,亲爱的,”母亲说,“你爱小就多小,不过你还应该长,一点也好。”
  “她是那种会一下子窜高的孩子。”爱荷华巴布说,但连他都面露疑色。没人能把莉莉跟“窜高”联想在一起。
  我们叫她跟蛋蛋背对背站着。六岁的蛋蛋几乎跟十岁的莉莉一样高,看来还更结实。
  “站好!”莉莉对蛋蛋说,“不准踮脚尖!”
  “什么?”蛋蛋说。
  “不准踮脚尖,蛋蛋!”弗兰妮说。
  “那是我的脚尖!”蛋蛋说。
  “也许我快死了。”莉莉说。大家听了都心里一寒,尤其母亲。
  “你不会死。”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要死也是弗兰克死。”弗兰妮说。
  “不对,”弗兰克说,“我早死了,给活人烦死的。”
  “安静。”母亲说。
  我到爱荷华巴布房里去举重。每次铁轮从杠子边掉下来,都会滚到柜子旁把门撞开,掉出一堆东西。巴布教练的柜子乱透了,他只管一股脑把东西往里塞。有天早上爱荷华巴布摔了几个铁轮,其中一个撞上柜子,结果蛋蛋的熊跌了出来,戴着我的跑步帽、穿着弗兰妮的绿毛衣,还有母亲的尼龙袜。
  “蛋蛋!”我吼道。
  “什么?”蛋蛋回吼。
  “我找到你该死的熊了!”我大叫。
  “那是我的熊!”蛋蛋叫回来。
  “耶稣基督。”父亲说。于是蛋蛋又到布雷兹大夫那儿去检查耳朵,莉莉也跟着去检查身高。
  “要是她两年都没长,”弗兰妮说,“我怀疑她会在两天内长高。”反正检查莉莉的法子有的是,老布雷兹显然也想搞个清楚。
  “你吃得太少,莉莉,”我说,“别担心,多吃一点就好了。”
  “我不喜欢吃。”莉莉说。
  天就是不下雨——一滴也没!不然就下在午后或晚上。我坐在教室里上代数二、都铎王朝史、初级拉丁文,听着雨声,心情落到谷底;要不就躺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我的房间、整栋新罕布什尔旅馆,还有艾略特公园——听着雨下了又下,我心想,就是明天!但一到早上,雨又变成了雪,要不就停了,净吹着干干的风。我只得到艾略特公园跑我的步——经常遇到要去生物实验室的弗兰克。 。 想看书来

05 圣诞快乐,1956(8)
“疯子、疯子、疯子。”弗兰克嘲笑我。
  “你说谁疯子?”我问。
  “当然是你们,”弗兰克说,“弗兰妮一年到头都在疯,蛋蛋是聋子,莉莉是畸形。”
  “那你很正常啰,弗兰克?”我边问边原地跑步。
  “至少我不会把自己的身子,拿来当橡皮筋玩。”弗兰克说。我当然知道弗兰克常常拿他的身子玩,但父亲私下跟我郑重地谈过几回有关男生女生的话题,有次他说,每个人都自慰,而且有时是必要的。因此我决定对弗兰克友善些,不拿打手枪的事调侃他。
  “狗标本怎么样了,弗兰克?”我一问,弗兰克立刻正经起来。
  “唔,”他说,“还有一些问题。例如摆姿势就很重要,我还在想什么姿势最恰当。”他说:“身体已经都处理好了,最伤脑筋的就剩姿势。”
  “姿势?”我说,一边回忆哀愁摆过什么姿势。它睡觉和放屁的样子似乎次次不同。
  “唔,”弗兰克解释道,“标本有几种典型的姿势。”
  “哦!”我说。
  “一种叫‘困兽姿势’。”弗兰克说着忽然倒退几步,举高前肢作自卫状,一副竖起背毛要打架的样子。“懂吧?”
  “老天,弗兰克,”我说,“我看这不太适合哀愁。”
  “唔,反正这是典型姿势。”弗兰克说,“再看这种。”他说着朝我一侧身,脸倚着肩膀狺狺低吼,仿佛伏在树枝上。“这叫‘掩蔽姿势’。”他说。
  “哦。”我说,心下怀疑如果摆这个姿势,是不是还得找根树枝来让哀愁趴。
  “弗兰克,它是条狗,”我说,“不是豹子。”
  弗兰克皱起眉头。“就我个人而言,”他说,“我比较喜欢‘攻击姿势’。”
  “不用摆了,”我说,“我等着瞧。”
  “别担心,”他说,“包你认不出。”我正是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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