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画扇……
三个字如同惊雷响起在她的耳畔,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知道了云画扇……他知道了那句词里的另一个女子,知道了那个女子才是她要娶的皇后!一时之间,仿佛天和地都倒转了过来,她几乎不能呼吸,不能睁眼直视眼前的男子。
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呵护的男子。
难道,她云若如这一生的幸福就要到此结束了么?难道,她终究是要把云画扇的东西还回去么?
不!
已经是她的东西,她就不可能还回去!母妃做到了,她成功地夺走了姨娘的爱情和幸福,她一定也做得到的。
她一手撑在桌上,指甲几乎要陷进松软的木桌之中。她咬唇,竟咬破了,滲出一丝腥甜,才忽地清醒过来。
云画扇,她并没有承认她的身份,否则,皇帝无需来问她!
“……果然是她吗?”看着若如久久不语,心中竟涌起一股喜悦,却掺杂着复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如果真的是她,他欠她许多!
若如唇边溢开一丝诡异的笑。
“不是……”声音却是带着哭腔。她扬起头,唇边的笑意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眼角的几行清泪,红了眼眶。
连宸祈一愣:“不是?”却是满满的不信。
“她不是。”若如含泪垂下头,用袖子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不能言语,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她轻轻地抽了一口气,手藏在宽大的堆绣金凤凰的袖子之中,紧紧地握住。
便是一搏罢了。
“臣妾的确不是当日皇上在大兴遇到的女子……”她低低地抽泣着,“皇上遇见的,乃是臣妾的七妹,云画扇。”见皇帝正要说话,她皱着眉,凄然道,“只是,却并不是云婕妤。”
“不是她?”连宸祈一时有些迷糊了。
那究竟云画扇在哪里,云初,又是什么人?为何她们长得如此相像?他几乎已经肯定,云初便是那个他爱着的女子,便是那词中的画扇!
若如点头,眼神凄然,脸色忽地苍白,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稳。“其实,画扇是臣妾的妹妹,和臣妾是再亲不过的。她不仅和臣妾同父所出,亦是臣妾姨娘的女儿……”她望住连宸祈,诚恳地,“臣妾自幼与妹妹亲密,跟一个人似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云婕妤不是云画扇,那她如今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你既然知道,还会代她嫁到大玥?”心情激动不能抑制,他简直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裂开了!
“妹妹她……”见连宸祈这样问,若如又禁不住抽泣起来,“妹妹她……已经去了……”说到这里,更加失声痛哭。
仿若惊雷响起在耳畔,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更是传达到了心底,心肺都纠缠了在一起,又仿佛有一枚枚的针,不断地刺入到他的心中,痛得几乎要麻木。
“她……”
死了?
死了……
脑子里空白一片,只余下“死了”两个字不断地回响,不断地撞击他的脑子,随之而来的是不能压抑的钝痛,仿佛隔了一层纱,痛得并不清晰,却有连绵不断。
“皇上离开之后,妹妹日日思念皇上。那一日,许是想得紧了,便瞒着宫中的人又溜出宫去……”若如的话响起在他的耳畔,如蚊子低低的嗡嗡,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却没想到,遇上山贼……”若如泣不成声,“待父皇派的人寻到之时,已经是晚了……妹妹已经被那群山贼给,给玷污了!”
震惊地睁着眼,他几乎不能相信若如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谎言,都是谎言!他在心里拼命地对自己喊,却微微张了嘴,发不出声音来。
“回宫之后,妹妹便服了鸩酒,寻了短见。临去之前,只说要见臣妾,她跟臣妾说,她已不再是清白之身,无颜再见那和她相知相遇的男子……便只求臣妾,若将来那男子前来求亲,便代她出嫁,而且,要一生一世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说到伤心处,她再撑不住,身子一软竟就势倒了在地上。
“娘娘!”喜儿夸张地惊叫起来,扑到若如身上拼命地喊着,“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来人呐,快宣御医,宣御医!”
机密侍女闻声冲进来,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连宸祈却木然地站着,周围的动静仿佛都不是真的,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仿佛都不是真的,他迷迷糊糊地,一时间又似被惊醒过来,拼命地摇摇脑袋,却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谎言,都是谎言!
他心中有声音拼命地喊着,眼前闪过一幕幕的是那也皎皎的月华清辉,那微微应付摇动的疏枝,那含苞待放的梨花……
和她一双星光似的清眸,与嘴边羞涩的笑,在蒙蒙的夜色之中,他看不清楚,却感受得清楚。
若如倚了在锦榻上,脸色惨白,眼眶依然泛红。陈太医仔细地把了脉,只说无碍,开了几帖安神的药便告退了。
连宸祈愣愣地走过去,挥手屏退了旁的侍女。
他的眼眸中光华不再,只如死灰一般。
“那云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问,声线已经平静得不带任何感情。
若如低声叹息,才道:“初儿原是妹妹身边的人,妹妹心地淳厚,待人宽容,自小便惯纵了她……臣妾见妹妹一去,她没了主子才收到身边,没想到却是顽劣得很,竟还偷了当日妹妹亲手交付臣妾的帕子……”她又低声地抽泣起来,“臣妾也是一时急了,才动了怒……没想到,没想到皇上却酿成了那样的悲剧……臣妾怕,初儿接近皇上是别有用心的……”
连宸祈站起身子,只略略地想了一会儿,“你好好地养病罢了。”他转身离去,再不多看一眼。
她于他,已经不再是什么人。
云初,云画扇。
他心底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名字。
他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他笑。
风送宫嫔笑语和(一)
画扇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照进了屋子。派来服侍她的小柔见她坐起身子,回身对屋外吩咐了一声,便有一众侍女鱼贯而进,手中捧了各色梳洗的用具,齐齐地站了等着伺个候。
画扇却不起身,只是坐了在锦榻的边沿之上,任由一双脚垂着,烟霞色的寝衣色泽鲜艳,映得她原本细洁白瓷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红色。
她抬一抬手,小柔便会意地过去拿了古铜手镜,递与她手中。她拿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烟视眉行?她微微扬起唇角,又眼微眯。
还真是呢。
不禁有些乐了。
扔了镜子在榻上,才站起身子,任由一众侍女服待着她更衣梳洗,她一步一步按着她们的行动坐着,仿佛毫无生气的木偶。
大半个月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做一个皇帝的宠妃,已经习惯了被人侍候。
梳洗完毕,她微微一摇动腰肢,回身看见自己长及拖地的鹅黄色流苏裙,心中是淡淡的喜悦。小柔见她心情好,便笑着说:“主子请那边坐,让奴婢给主子梳个好看的发式,更是锦上添花了!”
画扇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顺从地坐了梳妆台前的软凳之上。那凳上是用上好的绸缎缝制的一个墩子,里面塞的是上好的棉花,松软正好,恰能支撑住人的身子,却又软软地如在云端。凳面的六个角,都挂着明黄色的流苏,画扇坐着,手却把玩过这些流苏,只觉得有趣。
小柔拿起桌上上好檀木的梳子,动作轻柔地替画扇梳起来。
“主子真是天生丽质,这一头乌发,便是从小便娇美的公主也比不上!”小柔一边梳着,一边讨好地。
画扇心中知道这不过是奉承的话,亦只是随便笑了笑,不做回答。
如今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的荣宠已然不再,偌大的中宫,皇帝已经有好些天都没踏进一步,别说是临幸了。而去婕妤,才是如今皇上枕边的红人。
正想着,有内侍潘右西送了莲子羹过来,画扇依旧是命他放了在桌上先下去了。
宫规矩,前一日皇帝临幸的妃嫔,第二日便有御膳房特地熬的莲子羹送来,取的是连生贵子之意。虽然这莲子羹不过是稀松平常之物,这一碗的意义却非比寻常。
画扇进宫不过一个月,这莲子羹吃了倒足足有十余天了。
小柔又是笑道:“主子真是前辈子修的好福气,别宫里的娘娘看着这日日早晨送羹来的潘公公,眼里的火怕都是要冒出烟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纯金落樱步摇,在画扇的发髻之前比了一比,叹道:“简直是天女下凡,开春宴上,咱主子又要艳压群芳了!”说着便要将步摇插进发髻之中。
画扇一扬手,恰恰捏住了那步摇,只一用力,便握了在手中,随即又“哐光”一声扔了在桌上。
信手开了一个梨香木的盒子,随便挑了串浑圆玉白的珍珠,一颗颗都足足有雀卵那么大,散发着柔柔的白光。她在手里捏了一会,忽地低声笑道:“不是说是妖孽转世么?如今到了你嘴里又是天女下凡了?”
小柔闻言,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主子明鉴,奴婢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画扇拿眼睛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对着镜子把珠子小心地缠绕在发髻之上,顿时眼前一亮。满意地照了照,复又站起身子,在身后侍女捧着扇匣子,仔细地挑了把圆扇,金镶的边,素白的苏州绢,王彩的绣线秀在一丛妖艳的牡丹,拿在手中摇了摇,又觉得艳丽了些,于是又挑了一把翠玉镶边的扇子,泼墨似地画了双蝶喜花。
这才转身对跪在地上的小柔道:“你发什么抖?我又不是皇后,不会对你怎样的。我不过是说有人说了这话,又没指名道姓,你倒是急得认了。”闲闲地说完,带着唇边的一抹笑,莲步姗姗地出了屋子。
只留下小柔跪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却是一刻不停地转着。依着她方才的意思,她认为她是皇后派来的人?
春华殿。
若如坐了在上首,大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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