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沣既惊讶又感动:“这,这…”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兄弟。”杜云刚笑着把钱塞在了克沣的手里。
打饭时,克沣只要了三两饭,本来他是打算不要菜的。这个工地食堂的饭菜都很贵,饭是三毛钱一两,一份荤菜至少要四块钱,就连一份素菜也得两块毛钱。这大概也算是那些揽子们牟取利益的一个途径吧。最终他还是要了份素菜,毕竟自己将会有相当一段时间要卖苦力,没有力气怎么行呢?
说是食堂也不尽然,就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里面只有两张桌子,那是供工地上有点身份的管理人员使用的。而民工们则是打好饭菜,三个一群,五个一堆,或站或立,或者在哪儿寻个什么东西就坐下,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地吃着饭。
吃过饭,劳累了一天的民工们纷纷换上外出时才穿的衣服出去放松放松。克沣拒绝了云刚邀他逛街的好意,在民工棚里整理床铺。
民工棚是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当然要比流浪汉正枫的塑料篷布小棚要好得多。从某个角度来看还比克沣家的土房子好些呢,至少这民工棚不透风。民工棚里的床是用一些断了的架子板拼凑在一起的,搭在由数摞砖头支撑的大铺上。架子板上面是一层竹胶板,再上面是一层棕垫子,最后才是民工们自己所带的垫被、床单等床上用品。当然,很多民工是没有用床单的习惯的,因为床单总是最容易被弄脏的,并且价格很贵。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民工棚里很难找到浅色的床上用品,大概也是因为容易脏的原因吧。整个民工棚就只有云刚的床铺要干净整洁一点。
克沣没有一样床上用品,只好凑合着用别人扔在角落里的两床破棉被,在离其他人有一些距离的空着的棕垫子上铺好自己的床。
也只有等领了工钱再去购置一些床上用品了,他想着,便拿过背包,掏出笔记本——这是他念高一的时候得的奖品。记日记是他已坚持了六年的习惯,以前他是把写过字的作业本线装成册,在背后写日记,这次来灵泉才平生第一次用这种硬壳笔记本来记日记;而钢笔则是他的好友仕杰送的。
记完日记,他便在民工棚里那只25瓦的电灯泡发出的淡黄的微光下翻着他带来的路遥写的《平凡的世界》的下册。当他看到孙少平第一次来到他工作的地方——大牙湾煤矿的情形时,他的心中产生了共鸣,自己现在和少平不正好一样吗?看着书,想着事,他自然进入不了书中的世界,找不到黄金屋和颜如玉。
他长叹一口气,合上书,依旧放入那个姑姑给的旧背包里。他想出去走走,民工棚里的脚臭味掺杂着一股酸臭味,实在是让他有些受不了。但愿不会在这儿呆得太久,他想着,站起身来。那只25瓦的电灯泡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实际上,克沣也并没有打算在这个工地上干多久。因为我们都知道的原因,他是不得已才来到这儿的。如果闲时能找到别的工作,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儿。在他眼里,这儿不过是他从农村走向城市的一座桥梁或是叫做立足点或跳板而已。
密集而璀璨的灯光拥抱着灵泉市区,不时有朵朵烟花在灵泉城的某个角落升起、绽放。一切都还是如白昼一样喧哗热闹,而且还多了炫目的灯火,全然不像山区丘陵的农村,天一暗就开始安静下来,如果农家里那微弱的灯光一灭,一切就仿佛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种特别的情绪油然浸上他的心头。游子总会思乡,别看他刚离开家乡没两天,那种流落异乡的孤独已经使他异常失落。但是他又有一些高兴和安慰,至少自己就现在来讲在灵泉市里也算有了落脚点,只要自己努力能在这个城市立足,那么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列宁不是说过“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么?他望着半空中那一朵朵盛开的烟花,心里坚信自己也会像一朵烟花,灿烂地闪烁在人间。
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会儿气,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脚板升起。是不是要下雪了?他便想回工棚。本来前晚在姑姑家就没睡好,加上昨夜在正枫那里更没睡好,所以想回工棚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刚转身,突然听到一个男子叫他的名字。他看时,才发现是项目经理杨健和他的老婆抱着被褥等床上用品走来了。
杨健走近克沣,附耳问他与孙红梅是什么关系?
克沣不明究里,一五一十地把怎么来到这里的经过粗略说了一遍。
“不可能啊?!”杨健一脸的不信,“难道说……”他随即又拍拍克沣的肩头,笑笑,把被褥等物递给克沣,“这是孙总让我给你办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呵。”
“噢,好的。谢谢您了!”克沣接过被褥等物,目送杨健两人离去之后,方才转身回到民工棚。
克沣在云刚的床铺上把被褥等物展开看了看,看来这个孙总想得还挺周到,被褥床单、枕头枕巾和毛巾,甚至于牙膏牙刷和洗头膏之类的小东西也一应俱全。
他不明白孙总为什么要帮自己,却也隐约感觉到这种帮助的目的可能并不简单,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去想,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在这里呆多久的。
他便把床重新布置了一番,然后撩起床单的一角坐下。
他提起脚,脱下了棉布鞋,下午干活的时候把它弄得面目全非,如果母亲知道了又要心疼好一阵——这可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啊。
他的脚也被湿棉鞋浸得发白发皱了。工地上可以用饭菜票买东西,却不能买到一双这样的棉布鞋,即使是在灵泉市场上去买那也得花十五块钱左右才能买到,他怎么舍得啊!况且他现在也无法拿出那么多钱来买双鞋,那是不现实的。
他找来一件别人丢弃的破衣服,仔仔细细地搽拭干净已经麻木的脚,然后脱掉外衣裤,躺进自己铺好的被窝里,盖上那床枣红底色,上面洒满了百合花的被子。
不久,外出的民工们陆续回来了,吵闹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熄灯睡下,不多时,有人便开始用嘴和鼻子吹奏起此起彼伏的交响乐,以此证明他们已经进入梦乡了。直到这时,克沣都还没有睡着,各种声响纷扰着他,尤其是深夜里经过的火车鸣笛声和附近歌舞厅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歌声、乐器声,让他感到新奇而激动,但同时又摧残着他的睡意。
他又想起了故乡。碧水涟漪的月儿河,青翠欲滴的秀山,悠悠然飘浮的睡云,碧玉般的苍穹,淳朴的民风,这些都是他这两天在灵泉城里所没见到的。不知道母亲的病痛好些了没有?父亲的腿疼轻点了没?也不知道妹妹的学习怎么样了?快毕业了,压力肯定很大,她能承受得了吗?如今,自己总算有了落脚之处,也是时候给亲人们写封报平安的家书了,不然他们会一直为自己担心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克沣一觉醒来,发现天似乎亮了,难道是自己起晚了吗?可其他民工们都还在酣睡着呢。看来得去买个闹钟才行啊。,他想着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一阵寒意立刻袭来。怎么这么冷?他忙穿上外衣裤,整理好床铺,准备到外面去锻炼身体,从没间断过的晨练已经中断了两天,今天可不能再间断了。
拉开门,他才发现是下雪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高低不平的雪白,飘飘洒洒的雪花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天地间肆意飞扬,这是在灵泉市尤其是大年初下雪的少有景象。
克沣跑了会儿步,然后就在工地的一片空地上拉开架式,练起功来。他先练采气,据练武者说,辰时是采集天地之精华神气,进行吐呐练气的绝佳时间。这样日复一日的练习,练习者的丹田就能聚集和吸收更多的气团。后来,他又练了会儿硬气功。
在练了几套套路后,他估计开饭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就跑回了民工棚里刷牙洗漱。
开饭了,云刚叫上克沣一同去工地食堂。
早餐是稀饭和馒头,克沣要了三个馒头,他不敢在饮食上太节约了。如果没有力气干活的话,就会被老板开销的,由于下雪的缘故,民工们打好饭菜都匆匆回到了自己所住的民工棚里,克沣也端着菜叶稀饭、拿着馒头跟回了民工棚。
吃罢早饭,雪依然漫天飞舞着,在室外干活的工种只能停工歇息。闲得无聊的民工们便聚在工棚里玩起了扑克牌,借以打发时间。克沣没有加入他们的赌局,而是静静地躺在他的床上看那本未看完的书。
云刚玩了几局“跑得快”(一种扑克牌的玩法)便退出来找克沣,问他要不要看军事杂志。
别看云刚其貌不扬,脸上还有些顽固不化的“青春痘”,可知识却不赖,特别是喜欢军事,对中外的武器,不管是明的、暗的,还是刚有点风声的,他都如数家珍,对著名战役也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克沣笑着问他怎么不去当兵?他说:“我当然想去,可惜连营地的门都没机会见到,还冤枉的花了好几百块呢。”说着,他眉毛一扬,“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争取去考军校,将来做个将军,解放台湾,打倒美国佬儿,收拾小日本。”
克沣打算看完《平凡的世界》再向云刚借看他的军事杂志。在克沣和这些民工的几天相处后发现只有云刚这个人比较随和,也只有云刚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他异样过,所以他和云刚的关系也很融洽。只是唯一让克沣觉得有些惋惜的就是云刚有些时候有些持才傲物、玩世不恭。
雪终于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停止了飞舞,静静地躺在了地上。吃中饭的时候,王师傅给克沣交代了工作。杂工就是这样,下班比泥巴匠晚上班却比泥匠早,他们的工作就是要在匠人们干活之前把准备工作做好。比如说拌好泥浆,在架子上码好瓷砖,盛好水等等。交代完工作后,王师傅随口问起了克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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