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桃真的关了门去洗了,洗完出来却没有像王祈隆一样穿好衣服。她只裹了一件到膝盖处的短睡衣,和尚领的,没有扣子,腰里用布带子轻轻揽了一下。头发湿漉漉的像悬着一挂黑色的绸缎,脸儿被热气熏得好似三月盛开的桃花,粉粉嫩嫩。王祈隆一下子呆了,戴小桃没有等他说话,直接过去依偎到了他的怀里。王祈隆没有推开她,他被她身上那股子香甜呛得心慌气短的。靠在怀里的尽管是个风尘女子,可并没有多少风尘气,毕竟还是个鲜嫩的女孩儿家,身上的皮肤细白得透亮,一对小乳房鸽子一样活泼地从睡衣里探出头来。王祈隆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想说什么,却被戴小桃用手堵了嘴巴。她又往他的怀里靠紧了点,她说:你放心,出了这个门,我们谁都不认识谁了。
王祈隆几乎是被她的这句话打倒了,他不由自主地用胳膊箍了一下怀里热乎乎的身子。但是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使劲把她推开,并且转过脸去不再望她。他说,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是我自己不行。请你赶快穿好衣服出去。他觉得自己是用了平生的力气说这句话的,但发出的声音却软得像一团棉花。
戴小桃的脸变得青白了,她的嘴唇也在颤抖。她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男人,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嫌弃他脏,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爱上一个男人,其实就是凭一句话,一件事情,甚至是一个眼神。
王祈隆不回头,他还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招,他警告说,你要是不走我就走!
结果他听到了一阵啜泣声,转过头去,戴小桃已经穿戴好,连脖子袖口处的衣扣都扣了。她起来往外走,又回过头来对着他鞠了个躬。
王祈隆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疼,突然又唤住了她。他说,我给你留个地址,你要是遇到难处就回去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王祈隆说完,飞快地在床头柜上把自己的单位姓名和电话写了。戴小桃接了,先不说话,又鞠了一躬,然后才红着眼圈颤抖着说,那些要了我的人,最怕的就是我知道他们的地址。我不到万般无奈是不会去麻烦您的。说完就真的拉开门走了。
戴小桃一走,王祈隆立刻后悔得七荤八素的。一会后悔不该把地址给她,一会又后悔不该赶她走。
他就这样折腾了自己一夜。
王祈隆那次去了深圳后就再没有去过,哪怕出国回来,他都绕道走。他恍惚觉得那里留下了他什么伤心事,想想又没有。他只是常常想起那个叫戴小桃的女孩。他奇怪这个完全可以说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的女孩,怎么会在他心里留下那么深的印记。有几次戴小桃竟然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们在一些十分逼仄的地方做爱,他使劲地要她,直到她发出一片片下流的尖叫。
王祈隆恨他的妻子许彩霞,他过了四十岁以后才发现是这样的恨许彩霞。
了解王祈隆的人都评价王祈隆是个好人。平和,满足现状,对生活没有过高的欲望。王祈隆确实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他感叹日子过得快,一恍眼的功夫他都已经四十岁了。
王祈隆过了四十岁生日那个秋天的一个下午,他午饭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犯迷糊。秋阳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弄得他的眼睛酸酸的。王祈隆一边犯迷糊一边沉浸在生活对他的宽容里。他现在常常一个人这样坐在某个地方晒晒太阳,想一些不着边际的旧事,有时甚至是回到童年,那虽然是酸楚的无依无助的贫瘠岁月,那个让他爱让他困惑却是疼他如命的奶奶,回忆常常让他甜蜜得快活起来,有时又空虚得不着边际。就在王祈隆犯着迷糊时,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她推门进来没有说话,因而没有惊了王祈隆的思想。王祈隆仍旧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看着远方,窗外是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树林在河的这边泛着青翠的绿色,在河的对面却是朦胧的苍黄。一架飞机从天际无声地划过,身后拖着一条白色的尾巴。他自顾沉浸在静谧里,心无旁骛。
女孩静静地打量着他。这是一个很平朴的男人,从外表上看甚至有点落寞,她并不明白她的孪生妹妹为何却把他形容得像一尊神。
王祈隆继续迷糊着,进来的女孩继续打量着他。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王祈隆终于清醒过来。他吃了一惊,眼前立着的是那个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名叫戴小桃的女孩,他疑心自己仍然是在迷糊。女孩却笑了,她扶了扶架在鼻梁上那副秀气的金边眼镜说,王先生您好,我是戴小桃的姐姐,我叫李青苹。是我妹妹让我来见你。
她说话时的语气很从容,显然她并不知道王祈隆和她的妹妹戴小桃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王祈隆回过神来再仔细看,这女孩果然不是戴小桃,体形比戴小桃稍微大了一号,而且戴了一副度数不小的金属架眼镜,镜片后面的一双大眼睛闪着机敏睿智的光彩。王祈隆听了她的介绍,好像也忽略了自己和那戴小桃的关系。他有些急迫地说,戴小桃让你来找我,她自己现在什么地方?
第十章(4)
听他这样问,李青苹脸上的笑容迅速散了。她说,她在我们老家,已经把自己嫁了。
王祈隆停了一小会才又问,嫁的那人家还好吗?
李青苹说,是个农民,也还过得去。
王祈隆看着她不说话。女孩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我妹妹当初是为了供我读书才去深圳打工,自己落下一身病。她回来后也有人给她介绍了几个条件比较好的,是她自己觉得身体不好怕对不起人家,都没有应允。后来她自己看上了这家农民,就把自己嫁了,连嫁妆都没有要。
王祈隆停了老大一会,叹了一口气说,这女孩子倒是真的有主张,只是委屈了她自己。
王祈隆同李青苹只顾着谈戴小桃,却忽略了李青苹前来找他的目的。等了那么老半天才想起来问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青苹这才说,我家在山里,父母都的农民,家里非常困难。要不是我妹妹,我上大学连想都不敢想的。我妹妹其实学习不比我差,中学毕业她没有参加高考,自己作主到深圳打工。我当时不理解,还骂她不争气。要说了我还比她大上几十分钟,我就没有想过,我们俩那时要是都考上了,又能上得起吗?她去深圳后,我被录取到了西北工业大学,一直是她供养我。现在我已经毕业一年了,学校不负责分配。自己去联系。一般单位用不上,专业性强的单位又没有对口的,还得靠我妹妹那点钱养活我,有知识的还不如没知识的!
王祈隆听她讲到这里,知道了她的来意。他轻微地叹了口气,依旧看着远方。这几年学校毕业的学生是越来越不好分,来找他帮忙的当然少不了,他不爱管事,能推的都推了。前不久家里的一个老舅还因为表弟的事情来寻他,闹得挺不愉快的。不是他不愿意管,而是现在的事情确实不好管,哪个关口都得卡一卡,往往办一个人的事,不知道要欠多少人的情。
李青苹见他不说话,就说,你要是有难处就算了,我妹说了不让我为难你。
王祈隆说, 不难,既然是小桃让你来的,不管多难,我也会帮你。你要愿意,就留在我这里吧!
李青苹立刻就答应了。
王祈隆对外说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妹,他亲自去帮李青苹办的各种手续。由于他在市里的为人和影响,并没有费太大的周折。但开发区各部室的编制都是固定的,不好一下子调整,李青苹就暂时留在了办公室,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务。
王祈隆平时不爱回家,单位里给他准备的有宿舍,吃饭就在职工食堂吃。他和李青苹常常吃饭的时候在食堂碰面,碰见了就点头打个招呼,淡淡的,也不多说话。李青苹下班时间有时也会去王祈隆的办公室或者宿舍里坐一会儿,去了并没有多少话可说,有时就只坐一会儿就走。走了就留下一股子淡淡的馨香,女孩子身上独有的那种味道。有时也说话,随便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王祈隆办公室有一台电脑,经常闲着。李青苹也不客气,过去就摆弄那台电脑。后来她就把王祈隆也吸引到电脑前面来了。教他上网下载音乐,看新闻,后来还帮他进聊天室聊天。王祈隆很快就上了瘾,并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行者。
有时李青苹不在,王祈隆也单独和人聊。有一次对方是个女的,网名叫张曼玉。她介绍自己是一个刚分配了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并且说自己刚踏入社会,希望交几个对自己的人生有所帮助的朋友。她说得很诚恳,王祈隆就有了一点感动。王祈隆是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所以人家问他是干什么的时候,他就实话实说了自己的工作和年龄。张曼玉突然来了一句:爷爷,您这把年纪了还上网啊?
王祈隆觉得这话说的真黑色幽默,马上回敬道:爷爷还能折腾几天啊!要不抓住本世纪末最后几年的功夫潇洒走一回,让人家怎么夸我老当益壮啊!
张曼玉:老木不朽,尚可雕也。
王祈隆:也常常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
张曼玉:哈哈,看来你还犯过惊天地,泣鬼神的错误?
王祈隆:我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
张曼玉:“你错得最精彩的是什么事情?举例说明。
王祈隆:结婚。
张曼玉:这话俗了。再例。
王祈隆还是打上:结婚!!!!!!!!!
王祈隆这几句话说的都是心里话。张曼玉却只以为这个人实在是幽默,也放开了和他侃。她说:你非常可爱,再聊下去我怕会爱上你。你的生活里是不是缺乏第三者?
王祈隆:奇货可居。
张曼玉赤裸裸地回了:这话可以续成,直到遇见我。
王祈隆:孙女,再怎么着,爷爷还不会乱伦吧!
张曼玉:爷爷,现在已经到后同居时代了,你点一下头,今儿晚上就可以洞房花烛!
王祈隆本来只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纯粹想开开心,却不留意被逼到了墙角。他不想再继续贫下去了,说,爷爷已经大喘气了,放爷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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