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去复查。”他说:“不用了,明确了就不用再上去。”他开了一张检验单让我父亲去检查。
走的时候我父亲因为我没有拿红包给林教授,很不好意思,弄得我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两个人跟逃跑似的走了。
我们没有马上回家,我开车带父亲兜了一圈,来到郊区一个地方,我父亲看到路边一块石碑上写着“夏桂浦”,激动起来,说:“对对对,就是这个地方,这里就是夏桂浦,当年你祖母到这里来收租,我还很小,一个人在家里等她回去。”说:“有一次她担着担子去做生意,出事后回不来,赶上要拜祖宗,我向人家借钱买了点东西,学着拜,她回来后可高兴了。”说:“到现在一想起祖母,还要哭。”
第二天早上我父亲自己到医院检查,上午打电话给我,说:“七点就去,还没八点就回到家里。”中午我姐姐打电话给我,说:“下午检验单你去拿还是怎么的?”我说:“你想去拿啊?!”她说:“我去拿就我去拿哩。”我说:“还是我去拿,拿后给教授看。”
下午我去拿检验单,看到肌肝一栏写着836,直冒冷汗。在广州670,回来后变成836。我拼命地看,硬要看出是336或者636来。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林教授家的,他看到我很紧张的样子,说:“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这只是参考。”
林教授开了很多药让我去买,有口服的、输的和注射的,他说全市只有一个地方能够买到这些药,在纸上画了一张地图,说:“这里是梅园,这里是兰园,从中间这条路走进去,后面是菊园,有两条路一条往右一条往左,差不多就是在这个位置上,步行走过去,大概也就是七八分钟的光景。”
我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中山大药房”,我问里面的一个老头说:“你们的药店开到这里有生意啊?”他说:“我们这里卖的都是处方药,医生开后就拿到这里来买的。”他看了看处方,说:“这些药贵啊!”我说:“有多贵?”他说:“一支六十五。”我说:“你们的药是不是比别人贵?”他说:“我们的药会不会比别人贵呢,我跟你说,会,像有些药,我们这里卖八十,外面才卖二三十、三四十,但不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我们有国家批准的药号他们没有,还有很多药,外面没有我们这里才有,我得跟你讲清楚,不要过一会儿回来找我们。”站柜台的几个售货员都穿着白大褂,我说:“她们是不是医生?”老头说:“不是,她们身上穿的是制服,公司统一发的,我们公司是正规国营大企业,全国很多地方都有连锁店。”他收钱后开一张收据给我,我说:“这样就可以拿去报销是不是?”他说:“那可不行。”我说:“不行怎么办?”他说:“你要拿去报销的,我就重新给你开一张发票,然后附上处方,单位效益好的,就可以报。”
我回到家里,家里的人听到父亲的肌酐又高上来,像锅里的水开了。我姐姐问我说:“你有没有送红包给林教授?”我父亲抢着说:“没有,那天我叫他送,他说不用。”我姐姐说:“要送红包的,别人就是因为没有送红包给医生,结果医生没有尽力治疗。”我妹妹却说:“不要理那么多,大哥,不要理林教授,在广州已经开了三个月的药,吃这些就好,他叫买什么都不要买。”我姐夫安慰起我父亲来,说:“爸,不要想那么多,也不用注意饮食,有好吃的尽管吃,鸡腿什么的趁人没注意就拿起来啃,没事的,我父亲也经常对我抱怨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我对他说,你现在都这么多岁数了怎么还可以跟年轻人比……”我父亲听着人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让我消化一下让我消化一下。”
我十分沮丧地回自己家,晚上再打电话到父亲家,我弟弟还在那里陪父亲,我说:“父亲怎么样了?”他说:“没怎么样。”我母亲打了个呵欠,很无奈地说:“被‘TI TI贴’贴住了!”
最后我父亲让我弟弟陪他再到原先的医院检查一遍,结果肌酐730,比这个医院低了100。我终于明白了,不同的医院检查出来的都不一样,广州的600多,原先的700多,现在的 800多,我说:“跟菜市场上的秤子一样,有的多一点有的少一点。”我父亲说:“中国时钟没一个准的。”
第三章 鬼请不到仙 10
我姐姐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这一天终于发作了。她带女儿到附近一个诊所看病,进门说:“老板呢?老板到哪里去了?要找洪医生,哪位是洪医生?”洪医生给她女儿看,边看边说:“结婚了没有?”她说:“还在读书。”洪医生说:“现在的孩子很早就结婚。”她说:“在一中读书,专门请假回来,想请你调一下。”洪医生说:“别人身体不舒服,两颗止痛片吃下后就好了,肯定是不想读书才专门请假回来,不要败坏一中的名声。”她说:“没有,我们孩子读书很认真。”这时候我姐姐的女儿叫起来,说:“我是来给你看病的,不是来给你骂的!”说完哭着跑了。她们傻了,我姐姐说:“真是的,人家来看病,你说那么多干什么,真奇怪的!”洪医生说:“啊,你的孩子也太娇气了。”她说:“你说这些不三不四,说得人家一点自尊都没有。”洪医生说:“看你这样子也教不出好孩子来。”她说:“你当奶奶了没有?”洪医生说:“我可以当她的奶奶。”她说:“哪有大人这么说一个小孩的,这么刻毒,你神经病!”
几天后我到父亲家,看到他一下子老了很多,跟窗台上的那盆花一样,几天没浇水,现在完全枯萎了。我想到最近市面上有一种叫做“懒人花盆”的,可以几个月不用浇水,它的构造原理是上部是花盆,下部是水槽,之间是一段粗棉绳,一端浸在水槽里,另一端连接到土壤中,这样就可以长时间保持土里的水分。换成别的时候,我会去买几个来送给父亲。
我问父亲说:“怎么样了?”他说:“不知道是刑还是祸,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事。”我又问他说:“现在还有没有人来看你?”他情绪低下地说:“现在少了……”我说:“我要是跟以前一样有钱,大家就敢来看父亲,相信不相信?!”
这时候我父亲说:“英坤死了,患胆结石,花了几万块钱后再到广州治,总共花了四十万,最后死了,可能是医疗事故。”英坤是我父亲原先厂里的人,还很年轻。我母亲说:“又在说这件事干什么啦?!”我父亲不敢再说下去。
我说:“在广州病房里那个老教授,原先是医学院的副院长,在那里被陪护摆弄来摆弄去,家里的人很少去看他,并不是他们不孝敬父母。”我还说:“那天他女儿去看他,过了中午吃饭时间,一个病人家属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去,家住在哪里,孩子多大了。她四十多岁的人还没结婚,被人家这么问了以后很生气,冲她发起火来。”
这时候我顺手拿起报纸来看,无意间看到一个房地产广告,开发地点正好是父亲当年下放的地方。我跟父亲一说,他说:“对对对,我住在最前面的那一座,有一次我们父子三个挤在一个床上睡觉。”我也想起来,说:“当时我和弟弟养了很多小鱼,玻璃缸就放在窗台上,第二天里面的鱼全不见了,马排长的两个孩子也养了很多鱼,养在大小脸盆和铁桶上,我们怀疑被他们偷了,跟马排长一说,他就脱下鞋子狠狠地打他们一顿。”
我还在报纸上看到一个谚语:“白露水,毒过鬼。”我念了出来,我父亲说:“那一年我们一起到乡下,在水塘洗澡,一个小孩就这样喊。”
我们还聊了很多,但由于年代太久远了,很多细节都是我父亲记得我不记得了,我记得我父亲不记得。
看到父亲心情好了很多,我说:“我刚在书店买了一套《水浒传》的线装书,拿来给你看要不要?”我弟弟说:“父亲这时候哪还有心情看这些?!”我父亲说:“我要我要,你拿来给我。”
这时候我妹妹的手机收到一个短信,她叫起来,说:“噢,我中奖了!”她念给我们听,说:“新加坡远洋集团住中国办事处举行sin卡有奖促销活动,你已获得v66手机和奔腾电脑各一部,价值22600元,请与联系。”我也叫起来,说:“给我给我,我刚在想换手机和电脑,正好就奖这两样东西,多少钱转让给我。”她说:“大哥,不要说钱的话,你要就拿去好。”我高兴得不得了,说:“知道我们最近破了财,拿这些奖品来补偿我们。”我父亲不放心,说:“东西拿到手了才算数,没拿到手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打电话去联系,第一个电话没有打通,第二个电话打通后没有人接。我弟弟出去后回来,听说后说:“不要相信它,不久前姐夫就收到一个这样的短信。”我说:“结果怎么样?”他说:“打电话去没人接。”我打电话给姐姐,她说:“对,丈夫和蔡经理都收到这样的短信,打电话去都没有人接。”我十分沮丧,说:“他妈的,害得我们空高兴一阵,告他,叫他赔偿精神损失!”
我十分恼火,回家路上被一辆公共汽车挤到一边,想跟它抢道,慌忙中挂错了档,结果车速慢下来,跟踩了刹车一样,让它占了上风。
高伯又来看我父亲了,他早上到公园去,这时候回来。他讲了公园的事情,说:“我们一群人足足有二三十个,费用大啊,每个月要两三千,找一个人骑三轮车载椅子每个月三百五,停放三轮车每个月五十,找一个人来冲茶每个月两百,下午还要煮绿豆汤什么的。每月大家随送,有人五十有人一百,还有一些人是在背后的,一两个月特意去一次,每次送四五百,有时一千,不久前到泉州去,原先一个工厂的厂长送了一万。”
张伯也来看我父亲了,他讲了大儿子的事情,说:“他被人家骗了钱,第一次十几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