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烟- 第16部分

　　周志明神情慌乱而沮丧地出门来到了大街之上。

　　周围依然是辉煌闪烁的灯火和来来往往的车海人流，一切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周志明的心里却如同一条从大海里远航归来的船只，在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之后，已经粉碎和失去了许多东西。

　　女孩年轻姣好的美丽容貌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印象，倒是那幅叫人看了头皮发麻，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的肉牙菜花图，久久地萦回在脑海当中挥之不去。他记起刚才进门的时候还和她搂抱在一起接过吻，不由得心里开始一阵阵反胃，恶心得蹲在地上吐了半天的口水。

　　从那天之后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周志明再也没有见到过老赵头。可是老人把他当作知心朋友的那种真挚和坦诚，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让他惘然若失得久久难以忘怀。

　　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能和这些三、四十岁的年轻妇女在一块，这是我的福气，我从心底里感到知足。老赵头曾经心满意足地告诉他，说：这也是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要是放在过去，毛主席那会，你就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周志明也曾经去找过小梅。

　　两个人来到过去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去的渭河河堤上。夜幕中静静流淌的渭河水，宛如一个饱经世故的沧桑老人，用幽忧漠然的面孔不动声色地凝望着他们。

　　徐缓轻柔的晚风中，秋虫还在不知疲倦地低吟呢喃着，他们沿着河堤并肩漫步，低着头长时间地沉默无语。景物依然月光如旧，可是当年那两个对未来充满了美好憧憬的青年人，现在已经饱受了生活的沧桑，物是人非地改变了模样。

　　青春岁月的缠绵回想、韶华流逝的万般无奈和往事如烟的怅然悲哀，难过得他们几乎透不过气来，终于忍不住伤心得拥在一块抱头痛哭。这些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些愤懑委屈与懊悔怨恨，全都化做了一场痛彻肺腑的号啕。

　　悲伤凄惨的哭声，在深夜空旷的渭河上空久久回荡，传得很远很远……

　　周志明咀嚼着心中的苦涩和悲凉，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感到一种深深的愧疚和自责。望着小梅月光下闪烁的泪花，他顿时心潮澎湃得难以平静，禁不住伸出双臂忘情地把她搂在怀里。

　　嗅着小梅身上久违的那股温馨气息，周志明不禁又回想起了当年在这个熟悉的地方，那一次次焦灼而又甜蜜的等待。往日消逝已久的激情像汹涌的潮水一般，开始一阵阵朝他的身上扑来，很快就涨满了全身。他现在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觉得自己周身燥热难耐。他要做点什么，徒劳地想把过去失去的那些时光全都给追补回来。

　　小梅面对着他不由得凄楚地惨然一笑。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把周志明躁动的温暖手背用力紧紧按住。静静地把脸靠在他的肩上待了一会，然后又决然地将他的手从胸前推开，整个人也由怀抱里用力挣脱出来。

　　咱们俩个过去的那一切，就像这不停流淌的河水一样，已经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找回来了。小梅两只眼睛里盈动着晶莹的泪水，用一种满含哀怨的声调幽幽地说道。她低下头努力躲开周志明怅然失落的眼神，虽然手里还紧紧拉着他的手，但是身子却拧着扭转过去，把脸朝向了远处哗哗作响的渭河水。

　　在心底里喜欢一个人，却和另外一个人生儿育女地生活，这已经够苦的了。说着小梅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充满了凄婉和悲哀，几乎像是在哭喊一样冲着他说道：如果再让我忘不掉你。志明哥呀！那不是活活要了我的命吗？

　　对生活完全失去渴望和幻想的周志明，现在终于彻底地改变了。他觉得如今的自己也已经变成了一只狼，一只在风雪交加的原野上踽踽独行的孤狼。

　　他这只形单影只的可怜孤狼没有同伴也没有群落。受到伤害只能悄悄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用舌头舔干净伤口上的血迹。然后艰难地爬起身子，继续在漫无尽头的荒原上踟躇不前地游荡和徘徊。

　　但是生活还得继续。辛苦的漫漫人生道路再艰难困苦也得要接着走下去。为了不让自己的精神痛苦崩溃，周志明只有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沉默和麻木。他想用这种逃避现实的沉默麻木来麻醉和保护自己，同时也想用这种玩世不恭的麻木去麻痹和欺骗赵泉。

　　一个人知晓了一桩惊天的秘密，并且这个秘密还涉及到人命关天的罪恶，可是他却必须把一切都深深埋藏在心底，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实在是一件十分痛苦难为的事情。

　　周志明开始终日沉湎于灯红酒绿和无所事事，不再为平庸与碌碌无为而感到苦恼。喝酒、聊天、打牌、下棋，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和红杏出墙的有夫之妇偷情。似乎从中找到了生活的真谛和意义，他沉迷其中乐此不倦。

　　他努力让自己忘掉过去的一切，包括所有的痛苦、快乐和激情。就这样轻松悠闲无忧无虑，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散淡之人。船漏了，我是拉纤的；房着了，我是歇店的。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和他不再有任何关系，只须尽情享受这无牵无挂的独身生活。

　　心急火燎急等着抱孙子的母亲，自然忍受不了他这种自暴自弃，便天天跟在身后不停地抱怨甚至怒骂，可是麻木不仁的周志明把这些全都不当回事。经常都是天亮才跨进家门，然后一觉睡到半下午，起床后到单位去点个卯，接着又到牌桌上继续战斗。

　　总务科长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实在是看不过眼，多次当面劝说又不听，只好到董事长那里去汇报。

　　在精心装修过的豪华董事长办公室里，总务科长小心地欠着屁股坐在沙发边上，可是还没有等他把话彻底说完，赵泉那张生着两道剑眉的国字脸，已经不怒自威地开始阴沉下来。只见他皱着眉头用鼻子哼了一声，啪的一下扔掉了拿在手里的文件，隔着长长的老板办公桌满脸不耐烦地问道：我说王科长，你是不是再没有其他正经事情可干了？

　　一听话头来的不对，吓得总务科长赶紧起身离开，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管这些闲事了。

　　平平淡淡的生活很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日子在这种随波逐流当中，就这样大把大把地悄悄溜走了。

　　在这期间周志明也曾经动过再婚的念头。可是多年放浪形骸的生活习惯，已经很难唤醒他认真对待家庭的那种责任心。再加上眼高手低心高命薄，他看上的人家未必就能看上他。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等到周志明深切地感受到时光流逝的严酷无情，终于鼓起了勇气打算重新再成个家的时候，宿命一般的朱虹姑娘，却以另外一种独特的方式，不可抗拒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一
为了给公司采购一批大型建筑机械，同时也想亲身领略一番风光旖旎的南国景色，赵泉兴致勃勃地来到了美女如云的南方。

　　在各种场合都一向　风　流　倜傥、自命不凡的赵泉，没想到这回却马失前蹄，从走下飞机舷梯的那一刻开始，便掉进一个精心设计的诈骗陷阱。当时对方派来麻痹和引诱他的诱饵，正是象南国迷人景色一般美丽可人的朱虹姑娘。

　　谁知道事情发展到最后，却出人意料地出现了最戏剧性的变化。

　　通过几天在酒桌和床上的周旋与交往，赵泉身上具有的那种与众不同的非凡气质，深深打动了朱虹姑娘那颗仰慕英雄的芳心。醉酒后躺在酒店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当赵泉充满关爱地给她盖上毛巾被的时候，朱虹姑娘终于咬着嘴唇悄悄地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英雄惜美女，美女助英雄。在赵泉将要往对方帐户上汇款的关键时刻，朱虹伸出援手及时地挽救了他。

　　于是吉人天相大难不死的赵董事长，怜香惜玉地把朱虹姑娘带回到了这座北方山城。安排在他的建筑公司里，做了自己办公室的秘书兼情人。

　　女人外表和性格上双重的纤弱柔丽，最容易唤起男人心底深处那种与生俱来的绅士情结。周志明和高苟科见面那一天，坚持说他要考虑一段时间，原因也正是为了这个朱虹。

　　自从那天和高苟科分手之后，周志明在心里就有点沉不住气了。第二天便匆忙在电话里找到朱虹，用十分焦虑的口气告诉她，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面谈。

　　听他在电话里把事情说完，朱虹并没有答应马上见面。她像是静心沉思一样在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会，然后用充满柔情的语调安慰他道：不用太着急。我这会手头有点事情恐怕一时还赶不过去。不行我看这样吧，咱们今天晚上在老地方见面。

　　老地方，是他们经常开房间过夜的金鸡大酒店。

　　风姿绰约雍容大方的朱虹姑娘，玲珑剔透得就象一块叫人爱不释手的稀世美玉。熟鸡蛋青一般光洁的秀丽面庞上，青春洋溢光彩照人。每当她俏丽的身影在公司的办公楼里出现，都会立刻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优雅得体的浅色西服套裙，勾勒出线条诱人的腰身；V型领口处配着带碎花的真丝围巾，愈发地显得楚楚动人。她的嘴角总是挂着一种轻松迷人的微笑，既亮丽端庄，又显现着职业女性所特有的那种干练和成熟。

　　纯燕结婚以后，调到了市委机关的资料室工作。有一回恰好让她意外碰见，赵泉和朱虹从酒店里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出来。出于妻子特有的那种敏感，她禁不住感到满腹疑惑，便向周志明问道：志明哥，你给我说说，我们家赵泉怎么配了个女秘书，还收拾得那么扎眼？

　　周志明没有告诉她实情，而是违心地替赵泉打了掩护。

　　实际上他们两个人在夫妻感情方面，赵泉早就背叛了纯燕。他不但同时包养了几个年轻姑娘做情妇，其中一个貌若天仙的四川妹子，甚至还给他生了一个胖胖的儿子。周志明曾经跟着赵泉的小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