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惆怅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弈天鼓足勇气嘴角的再次上扬,笑容再次出现在他联手。
弈天背手合上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三楼回廊的位置,房东陆秋并没有再站在那里。显而易见,任何有点正常思维逻辑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的大风大雨天穿着纤薄的睡衣长时间站在阳台上。
只不过,怕什么就来什么吗,弈天沿着楼道往下走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遇上了这位擅长胡搅蛮缠的房东姐姐。只是这回她没有再穿着睡衣,而是裹了一件红色的肥大的羽绒服在身上。此刻,她正斜倚在楼道的拐角处,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显然,弈天走入楼道的时候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不然他宁愿一整天都窝在那个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下楼。于是,几秒钟过后,弈天便和那女子在昏暗的楼道拐角中迎面撞上。
弈天一愣,在忽明忽暗的烟头火光中,他隐约看见了女子的面容。女子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然后深吸了一口烟,妖娆的雾气徐徐地环绕在弈天的脸上。
弈天这是才发现,刚才迎面撞个满怀的刹那,他的第一反应已将对方的两袖抓住,以防对方从楼道里滚落下去。换句话说,眼下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将另一个搂在怀里。
弈天此刻满脑子里充盈的都是香烟淡淡的尼古丁香味还有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幽深的体香。如果时间换做是夏日,彼此都穿着纤薄的衣物,这会儿两人都该在楼道里**似的情难自己了。但眼下时值寒冬,两人均被厚重的衣服所包裹,再加上楼道的上端不断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下,使人冷不丁打一个寒颤。
一股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弈天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只见他连忙松开房东女子的衣袖,说了一声抱歉便忙不迭地沿着楼道往下跑去。
“唉,站住!”弈天跑到楼道的出口处,眼看着就要扎入雨帘的时候,忽听身后有嗓音喝道。
“你们住来都快两个月了,怎么的房租也得交了吧?”
弈天一怔,连忙尴尬地笑道:
“阿姐,你放心,房租过几天我们一定补上。只是现在我们两人都没发工资,手头没钱。”弈天连忙对着楼道赔笑,尽管限于光线黑暗,他已无法看清楼道里女子的面容,只看得见一个烟头在忽明忽暗,从而判断出房东的位置。
“别叫我阿姐!太他妈的俗……我有名字,叫我陆秋!”楼道里女子慎了一声,沉默了大概几秒钟后,又听有嗓音响起:
“算了,在这个月月底前给我补上吧。”
“嗯!”弈天重重地点了点头,等那黑暗中的女子握着烟头的手微微一摆,他便转身一头扎进了雨帘。
上海的气候远比弈天的家乡江南要来得寒冷,弈天初来的时候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时间一长,这种感觉愈加清晰。阳光在冬日几乎是不可见的,天空不是阴雨连绵就是灰蒙蒙的,压抑而又沉重。弈天有些向往在家乡的时候端着椅子坐在房子前的空地上晒太阳的暖洋洋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由于时间和地域跨越得有些长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后,弈天乘坐公车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本算不上多远的路途,但因为交通路线格外拥堵的关系,耽搁了近半个小时。弈天从拥挤的乘客中挤出头来跳到站台上的时候就在想,早知道走路都到了,没想到下雨天还有那么多人。
弈天开始沿着站台往前走,稍一抬头,便看见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横卧在一片公寓楼的背后。那是一座建成没多久的室内滑雪场,算的上比较有名的地标建筑。当然,弈天此行并不是为了来这里滑雪。毕竟,滑雪场内每小时两百元的花费,并不是一个流落上海的小打工仔所能承受得起的。话说回来,即使现在弈天身上的口袋里有些闲钱,他也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种刮风下雨的日子坐公车专程赶到这里来滑雪的。
漂泊在这个城市的旅人,大多把全部的情绪都放在了奔波生活上。
不多久,弈天便站在滑雪场正门前的马路上,他抬头看了一眼两幢巨大的裙楼,仿佛听到了内里洋溢的笑声和惊叫。在略作停顿之后,他又提起脚步,从滑雪场底下一根根巨大的承接柱下走了过去。由于滑雪场过于巨大的关系,加之今日天气阴沉,大楼底下的广场十分昏暗,依稀只看得见三辆喷漆的接送大巴死气沉沉地停在那里。
弈天想象着自己是在穿越一片密林,柱子是参天的树,巴士是蛰伏的兽,这样一来,他的脚步便拜托了雨水的浸染,渐渐变得有趣起来。
从滑雪场的底下出来,弈天便又暴露于雨水之下。此刻雨虽不大,但接二连三的雨丝缠绕在身上,也使得弈天本就黑色的羽绒服看起来格外乌黑。
眼前就是一片小树林了,这里的树木均不是很高,大概有两三米左右的样子。这儿本该伫立起一座全新的楼盘的,只不过因为不知什么原因买下地皮的开发商在几年前倒闭了,于是这块地便被闲置了下来,直到下一轮竞标会的到来。当然,这种情况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是很不多见的。
现下,这块被暂时荒废的土地,成了附近一带租客的乐园。他们大都和弈天一样住在厨房、卧室、卫生间加起来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过着蚁族蜗居的日子。他们的住宿环境既然如此,饮食条件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临近的人便将这片空地当成了自家的菜园,种上各种容易成活的叶菜,邻里之间相互交换,从而应对这座城市高涨的物价。
片刻的功夫,弈天已经奔跑到了林子的腹地,站在一个简易搭建的棚子底下避雨。等他拉起戴在头上羽绒服的帽子时,棚子木板做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来。只见那人面容倦怠,上身披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坐在一辆破旧的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
“来了?”棚中的人笑着说了声,便招招手,示意弈天进来。
“嗯!大伯,您最近身体可好?”弈天说着便拍拍外套上的雨露走了进去。进门的时候,他的鼻子动了动,似乎有些酸楚。环顾这个房间,除了阴暗的墙角下摆放着一块灰黑的毛巾和一个破旧的铁皮脸盆,便是一地凌乱的易拉罐。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老人笑了笑,不知从哪摸出一个苹果来,递给弈天:“拿去吃吧,我看你一大早这么风尘仆仆的赶来,一定也没吃早饭。这是昨天修车的一对小夫妻给的,我吃了一个,这个留着给你的。”
“不用了,大伯,我吃过早饭来的!”弈天连忙推却,同时望着苹果腼腆地笑了笑。
“你还跟我客气了?吃吧,咱都是自家人了,没有什么好见外的。”老人见状,两手从毯子下伸了出来,摇着轮椅到了弈天身前,把苹果塞到了弈天的手里。
“嗯。谢谢大伯!”弈天推搡不过,便接了过来。话说回来,一大早起来肚子空空如也,见到这个红彤彤的苹果,确实有些嘴馋了。
“吃吧。”老人又说了声,弈天这才拿起苹果咬了一口。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老人说着侧过身去,拉上了木门。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墙上的一面小窗户隐隐透着些光亮。不过,随着木门的合上,房间里的温度像是一下子回暖了不少。
弈天咬了一口苹果,嚼了嚼之后说道,“前几天挂职了一个劳务单位,时常会有些零工,能赚到一些生活费。”
“那就好。”老人说着拍了拍弈天的肩膀,“父母不在身边,要学会照顾自己。过完新年多大了?”
“满二十了。”弈天说着眯起眼睛笑了笑。
“对了,大伯,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些奶糖过来。”说着,弈天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拉开外套的拉链,从内袋中掏出了一袋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着的奶糖递给了老人。
老人患有低血糖,时常会出现严重的低血糖反应。而老人举目无亲,放眼整座城市又只有弈天这么一个说的上话的熟人。再者说来,低血糖又是一种需要有旁人照顾的病症。所以只要一有空,弈天便会来老人住的地方,带上点吃的东西给他。
“你上次给我的还没吃完呢。”老人和蔼地笑了笑,继而接过袋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床底下的一个铁盒子里。而那所谓的床,也不过是一块木板加上几块砖头简单拼凑起来的。
“大伯,过几天韩瑜就要搬到公司去住了。到时我来接你去我哪儿住。我那儿暖和。”弈天说着,扶住老人的轮椅。
“不用了,我都一大把年纪了。那还在乎住在哪儿暖不暖和?再说了,我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去你那儿你的房东会愿意?”
“没事的,我可以和她说。”
“不了不了,我往后剩下的这些日子,就在这儿度过了。”老人摆了摆手,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
听老人这么说着,弈天又抬头环顾了一眼这个仅有轿车车厢大小的棚子。棚子顶端的塑料雨篷布上传来阵阵雨滴溅落的声音,有些许水滴从风化的裂隙中渗透下来,落进红砖铺成的地面缝隙里。棚子里堆积着老人捡来的压扁了的易拉罐,上面散落着几叠发黄的旧报纸。一些自行车破旧的零件散乱地落在木门后。
“以后没什么事啊,就别过来了。我没事修修自行车,收收废品,还是能照顾自己的。重要的是你,年纪轻轻的无依无靠,赚钱要紧,别耽误了。”老人说着,叹了一口气,满眼怜惜地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青年。弈天没有作答,依旧咬着苹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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