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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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字-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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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何处?诵州境内大西山首见谷雾里岩。

    此时何时?正历一零三零年。

    此人何人?书翁。

    “在下一介书翁。书翁者,书事人也。书民间琐事,书江湖奇事,书名人轶事。大抵是为说书人充实材料,却也有些事,不可宣。

    此事,便是其一。因牵扯官员,不可为外人道。然,其事确有玄妙之处,吾不忍雪藏于浩瀚书海,故书于山涧石壁。若为过往歇脚人所见,惟愿传告天下。。。。。。”

    我站在树后,看着那白发苍苍的书翁将这行字凿刻于石壁上,便咳嗽一声,走了过去。

    “书翁,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书翁回过头,看到我,嘴边花白胡子蝴蝶般翻飞。

    “卓小姐——不,如今该唤您一声卓夫人。多年未见,今日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我环顾四周。

    此处位于大西山首见谷中一处断崖下,往上看,数丈高的峭壁上,向外横着伸出一块四尺见方的石台。

    我收回视线,席地坐下:“当真许久不来此处。今日又逢母亲祭日,父亲身子欠安,不大动弹了,我便自己出来走走。书翁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此刻书?”

    书翁大笑,裂开的嘴如夏日里熟透了炸开的西瓜一般,透着猩红。

    他也在我对面草地上坐下,说的却是另外的话。

    “卓夫人今日若是无事,不如听老夫说些陈年旧事?有些事不好写下来,就记在脑子里头。如今我老了,脑子也不如以前灵光。夫人若是不介意,便陪老夫再把那些故事给理一遍。”

    我微微一笑,点头应道:“也好。小时候便常听你师父给我说故事。如今也听听你的故事。”

    书翁便开心了,孩子似的拍了拍手,又捋一把胡子。

    “夫人可听好了。我这故事密不可宣,便是连只言片语的字迹都不能留下。故事里头的人,也不可现真名——便胡诌几个名字吧。卓夫人可不要对号入座。权当是听他人的故事。”

    我点头。

    “规矩我都记得。书翁尽述他人事。”

    “虽说是他人事,却要以故事中人的角度去讲呢——故事开始之后,老夫便不是书翁,而是卓还幻。卓还幻便是我。

    我数年前庆州一位测字先生。凡我测过的字,没有不准的。我年少离家,在庆州一住便是六年。到一零三零年,我心生倦意,想要回家了。。。。。。”

    ………

    书翁的声音如半山腰处飘渺虚幻的雾,让人身处其中,却又捉摸不定。

    他眯着双眼,时而活泼,时而严肃,时而急切,时而慌张,时而饱含深情,时而无奈悔恨,将那位测字先生在庆州最后的日子,娓娓道来。

    这便是我与那书翁相遇的开端,也是这一系列故事的开始。

    测字小记系列第一个故事——测字小记,于公元一零三零年,正式开幕。

    【作者的一句话:此处虽有一零三零年,但并不是真实历史上的一零三零年,庆州也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庆州,文中所出现的所有设定均为架空大陆背景,不以真实历史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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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测字小记之起
    引子

    我是个江湖人士,以文字为生,靠舌头吃饭——说白了就是个测字的。

    混在江湖,靠的是四个字,坑蒙拐骗——啊,不不不,应该是顾客至上。管他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老百姓,只要是找我测字的,保管满意而归。死了的,给说成升天;病了的,给说成劫数;离家的,说是迟早衣锦还乡;要离婚的,那是媒婆的事,咱可不掺和——爱情这事,就算是月老来了也说不清。

    俗话说,金杯银杯不如百姓口碑。咱混迹江湖五六年,不说名扬在外,也是路人皆知,人送诨号,八张嘴卓还幻——后面那三个字是师父给起的,挺矫情,但好过师兄那更加像纯情小说里面完美男主人公般的名字——卓还瑾。

    话题扯远了,自从出了师门,已经多年没见师父师兄,自己一个人反而自在了。

    不过,自在久了心理都会有点扭曲,尤其是见了卿卿我我的热恋中的人,那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醋意就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简直让隔壁卖假醋的王老二都自愧不如。

    可是,本小姐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识过,什么样的恋人没有见识过,什么样的爱情没有见识过。

    什么样的背叛没有见识过!

    ………

    真正坚守爱的人,从没见识过。

    ………

    一,卿

    “测字,测字。能知过去,预测未来。测字喽——”

    我扫一眼没有关上的窗户,有点厌倦得背过身。

    像这种沿街吆喝的测字先生,是我们这一行最低等的。最高等的应该是师父那样,参透了人生,回归自然,等着有傻小子寻遍千山万水上门拜师——当然,我不需要这样做。

    “先生?”

    对面的顾客轻声问。我回过神,啊,对了,现在是营业时间。

    “要测什么字?”

    我一边研磨,一边漫不经心而仔细得观察他。

    天青色长衫,包着头巾,干净的镶玉黑靴,腰间有佩剑香囊,像是个富家公子。这样的公子,多数都是来测姻缘。

    至于同一位公子每次来测的对象,多数是不一样的。

    “这里有个字,希望先生看看。”对方递上一方手帕。

    他的手很细嫩,像是个闺中女子的芊芊玉手。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我接过手帕,无香。看上面绣着单只鸳鸯,针脚歪歪扭扭,比我绣的还差。

    手帕的料子倒是上等的蚕丝,可惜了。

    至于顾客要问的字,就写在手帕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卿”

    和这字比起来,刺绣简直就是神作!

    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将这字拓在纸上。然后慢慢欣赏。

    “先生,这手帕。。。”“哦,拿去。”顾客看起来十分珍视啊,这位姑娘真是好命,遇见这样痴情的公子。

    我用这样假想来调整自己的表情。

    “公子是要测什么?”看完了字,我问。

    “这手帕的主人是我至亲至爱的女人,前几天突然有人送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公子自京城而来,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吧。”“是,家居河阳。”“这写字之人现在何处?”“在家乡。”

    “去京城所为何事?”“考功名。”“哦,前日已经揭榜,公子。。。”“啊,名落孙山。”顾客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正要准备在此留居,等下次再考。”

    “回去。”

    “啊?”

    “回去。”我摆摆手,“如果你还想见那个至亲至爱的人,就立刻回去。”

    “但,河阳路途遥远,更何况——”“是去是留是你的事,我只是测字罢了。这就是字告诉我的,回去。”

    “哦。”顾客收了字,付了银钱,转身要走。

    “不问我字的含义吗?”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有了结果,过程就不重要了。”顾客回头,“多谢先生。我会考虑回家的事。”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终于还是觉得多说无益,于是摆摆手。

    小童上来送客,并带来下一位顾客。

    

    晚上,隔壁王老二来我这里。

    “今天都测了什么字啊?”“天,与,会,千——你酿了新醋就不能自己取名啊,每次都从我这里盗取字做醋名。。。”

    王老二轻车熟路的拿起我的笔在我的纸上记录:“这怎么算盗取,我每次都付你报酬的。”

    这倒是不假,王老二经常会良心发现,酿一些真正的好醋,然后免费让我试吃。

    试吃的时候肯定不能只喝醋了,所以,我们会去下馆子奢侈一次——当然,如果王老二不装醉让我付钱的话,就更美好了。

    “卿?这个字不错!八张嘴啊,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个?”“这个是我自己瞎写的,不是人家测的字。”我走过去,把桌上写满字的纸张收拾起来,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挥舞,“哎呀,今天才刚刚打扫的,怎么就脏了啊,是不是什么脏东西溜进来了?”“喂喂喂!”

    王老二拿着写满字的纸,满脸不悦:“八张嘴,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火药似的。

    “不好意思,本小姐的营业时间结束了,客官,下次再来!”

    我把门一关,吹灭了灯,倒在床上。

    ………

    卿,郷的残体。

    单只的鸳鸯。

    形单影只,无你,河阳也非故乡。

    明明是用了香草染色的丝帕却无香。

    明明是用了高超的压花技巧,针脚却松松垮垮。

    明明是用了上等徽墨书写却把字晕染的模糊不清。

    我看着自己拓下来的字。

    那若有似无的一点,飘飘忽忽的捺,软弱无力的竖。

    一笔一划,一丝一毫,都在告诉我,书写这个字的人,大限将至。

    师父说过,测字的重点并不在字本身。

    字的含义,字体,承载字的介质,写字人的状况。

    稍有变化,同一个字也可能表达出不同的效果。

    所以,我让他回去,立刻回去。

    回去见最后一面。

    人生多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得不到,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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