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还是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见她时而蹲下去采朵野花闻香,时而停下来对树上的松鼠吐舌头装鬼脸,时而开怀地发出率真的娇笑声,生动地展现出她这种年岁的少女该有的纯真烂漫。
或许她是任性狡黠的,但仍旧没有失去她的纯稚之心。
直至天幕将暗,李慕白方始轻轻提醒她,“聂姑娘,寺院里该已备好斋膳,我们该回去了。”
但由于他的说话声实在太过于轻细,又重复说了两次之后聂冬雁才听到。
“嗄?啊,难怪我的肚子在叫,原来都这么晚了。好,我们回寺庙里去吧!”
然后,她依然一路蹦蹦跳跳的玩回寺院里去,所以没留意到李慕白的两眼始终盯着她看……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在暖暖的阳春三月,他们竟然跑到云南去了。
离关外更远。
然后,在昆明郊外,聂冬雁初展身手,小小露了一下她的武功,因为他们碰上了出门在外最常见的危险状况……拦路抢劫。
“别担心、别担心,这种小毛贼,三两下就清洁溜溜了,连长剑都用不上!”
聂冬雁笑嘻嘻地偏腿下马,看上去兴奋得很,好像歇业许久的店家,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来场百年一次开张大活动。
好极了,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恰好让她舒展一下筋骨。
“李公子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不用觉得丢脸,我了解,读书人嘛,自然不习惯这种事,所以尽管闭上眼没关系,等我解决他们之后再通知你。”
她没有想到,过去李慕白碰上这种事时,他又是怎么解决的。
自然,李慕白没有闭上眼,端坐马鞍上,既不害怕也不惊慌,平静地看着聂冬雁三两下解决那五个不入流的劫匪,然后得意洋洋地跳回马上继续前行,连她的马也好像很得意,奔跑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许多。
“聂姑娘果然家学深厚,那几个劫匪全然不是姑娘的对手。”
“那当然,我可是下过狠功夫苦练过的耶!”聂冬雁骄傲地昂起下巴。“我敢说连姊姊也比不上我。”
“但是聂姑娘并没有彻底解决他们。”李慕白细声“提醒”她。
“不用、不用,那种人济不了啥事,”聂冬雁不在意地挥挥手。“稍微教训他们一下就可以了啦!”
“那是对聂姑娘而言,可是对那些身无武功的人来讲,他们还是会要人命的。”李慕白轻轻道。
聂冬雁呆了呆。“这……我倒是没想到。”
李慕白静静瞥她一眼,不再言语,任由聂冬雁揽眉认真思索。
有时候,对与错的界线是很模糊的。
翌日,他们来到昆明西南的滇池,徐徐漫行于五百里滇池旁,闲意浏览那汪洋碧波万顷风光,清波白云连天滟潋,有海的气魄,也有江南水乡的娇媚。
“我一直以为所谓的恶人应该是指那种罪大恶极、满手血腥的枭孽,从来没想过对于一个普通小民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盗匪便足以伤身害命。”聂冬雁突然提起前一日的事。“现在才知道我真是太幼稚单纯了。”
“这世间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李慕白淡淡道。
“说的也是。不过……”聂冬雁斜睨着两只乌溜溜的瞳眸在他身上瞄呀瞄的。“我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读书人,脑子里塞满了之乎者也,没想到你明白的倒很多。”
“人是不能单看表面的。”李慕白低语。“生命里所经历的苦与辣有些会在表象留下痕迹,但也有许多是在看不见的心底深处烙下伤疤,这些伤疤只有自己清楚,别人是一无所知的。”
毫无预示地,聂冬雁突然停住脚步,仰眸将奇异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好半晌--他人虽长得秀气到极点,个子却相当高。
“你也有吗?”
“每个人都有。”李慕白轻声道。“姑娘不也有吗?”
“你怎么知道?”
“姑娘会如此坚决反抗令尊,必然是有原因,倘若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李慕白深沉地俯视她。“与令堂有关,对吗?”
聂冬雁的眼神更古怪,又怔忡地凝视他大半天后,突然问到别处去了。
“我已经十六岁了,你呢?”
李慕白微微愣了一下,彷佛很意外她会问这种问题。“二十五。”
“成过亲了?”聂冬雁紧追着又问。
“不曾。”李慕白的讶异更明显。“聂姑娘此问何意?”
“何意?”愣了愣,聂冬雁有点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然后耸一耸肩,“没什么意,”转身继续走。“随便问问。”事实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得到答案之后,自己也觉得很纳闷。
奇怪了,她干嘛问这种事?
“李公子。”
“姑娘?”
“人家说学武之人应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你认为呢?”
“姑娘自己又如何想?”李慕白不答反问。
“老实说,”聂冬雁瞄李慕白一眼,一时兴起学他负手而行。“起初我学武纯粹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想被人家欺负。”
“这并没有错。”
“可是我不是应该帮助别人吗?”
“各人观点不同,即使姑娘认为如此,也应量力而为。”
“量力而为?”聂冬雁突然又止步,双眼发直,“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她若有所悟地喃喃道,随即兴致勃勃地一把拖住李慕白往路旁扯,在同一块大石块上坐下,然后……
“姑娘我不去关外了!”她大声宣布。
“不……不去了?”李慕白一时茫然。“为……为什么?”
“人家早就说过了嘛!我爹的武功大都不适宜女孩子家学,外公虽然教过我不少,但我觉得还是差很多,所以……”聂冬雁咧嘴一笑。“嗯哼,我决定要另外拜师学艺!”
李慕白睁大眼,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嗯!让我先想想,要找就找最厉害的人,所以嘛……”聂冬雁咬着手指头沉吟。
“当今武林中最厉害的人毫无疑问是一皇双剑三魔,他们六人武功不相上下,但刀皇起码有十年以上未曾出现在江湖上,光是找他就会找死我;而怀南剑的儿子死命追着我要娶我作老婆,这个我是避之唯恐不及;伤情剑为情所伤,恨女人恨得不得了,自然不可能收我为徒,就算他肯收我,大概也是要拿我当出气筒;至于那三个魔头就更别提了。”
喃喃自语至此,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朝一谷二庄三府里去找师父了,不过那个阎罗谷……”
“阎罗谷?”
“你问阎罗谷?”一听李慕白问了一句,聂冬雁两眼马上亮了起来,且迫不及待地回答他。“告诉你喔!那是武林中最最最可怕的地方,简直比地狱还恐怖!”有人参与讨论自然比一个人在那边好像白痴一样自言自语好多了。
“是吗?”
“听说阎罗谷七阎罗是以年岁排行的师兄弟姊妹,每一位都拥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任何-位站出来都足以称霸武林,幸好他们对这种事没兴趣,否则整个武林早就落入他们的魔掌中了。”
“原来如此。”
“听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聂冬雁一本正经地拚命点头。“不骗你!”
李慕白没有再说什么,聂冬雁以为他相信了,便继续说下去。
“那七阎罗的老大是笑阎罗,标准的笑里藏刀,笑谈间取人命,令人防不胜防;然后是毒阎罗,毒手辣心,他曾在一炷香之内杀死一个江湖黑帮上下三百多人,只用了一把毒……
“老三是哭阎罗,她的哭声可以使人发疯而自相残杀,很不幸的,她又非常爱哭;第四位是怒阎罗,脾气比刚睡醒的大熊更暴躁,一句话不对就拔刀砍人;哑阎罗并不是真哑,而是她超不爱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很文静,恰好相反,通常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她哪里,莫名其妙便把命送给她了……
“而七阎罗之中最凶残暴戾的当属老六恶阎罗无疑,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直取人心,活生生攫去敌手活蹦乱跳的心脏;最后一位是鬼阎罗、他最年轻,也最爱捉弄人,总要把对手玩个过瘾之后再宰了对方……
“但他们七个都有一个共同点:心性狠毒、杀人不眨眼,个个都是两手血腥,每一位都背着千百条冤魂,对手不论黑道白道,只问是否得罪他们,素有不留活口的习性,非得赶尽杀绝不可!”
她喘了一口气,再下结论,“总之,他们是武林中最凶残的杀星,最暴戾的魔头,名震天不是没错,却是教人闻名丧胆,谈虎变色,所以我绝不可能找上他们。不过……”她耸耸肩。“恐怕也很难避开他们。”
“这又是为何?”
“七阎罗行走江湖鲜少自曝身分,当他们表明身分的时候,有九成九就是他们打算动手的时候,而他们一旦动起手来必然不留半口活人,既然不留活口,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的人自然少之又少,如此一来,谁又避得开他们?”
“说的也是。”李慕白颔首。“那么二庄三府又是……”
“说到二庄……”聂冬雁沮丧地抽抽鼻子。“霸王庄里起码有两、三个人上我家里提过亲,他们还为此争吵不休,我怎么可能上门去自投罗网;至于绿映庄里全是女人,照理说那儿应该最适合我,可是……”
她叹了口气。“她们的庄主绿芙蓉恨我恨得要死……”
“为什么?”
聂冬雁不满地噘起了唇瓣,明媚的美眸里写满了无辜。
“因为我比她漂亮。真是莫名其妙,这种事能怪我吗?”
李慕白怔了怔,表面平静无波,眼底却飞快掠过一抹笑意,可惜还是被聂冬雁瞧见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她恼怒地推推他。“人家这么惨,你居然笑人家!”
“我并没有嘲笑姑娘。”李慕白细声否认。
聂冬雁怀疑地玻ё叛邸!罢娴拿挥校俊�
李慕白忙摇头。“真的没有。”
聂冬雁仍狐疑地盯住他打量好半晌后,方始收回怀疑的态度。
“好吧!没有就没有。刚刚说到哪……啊!对了,剩下三府,苏州聂府是其中之一,这就不用提了;另外还有仲孙府和回魂府,仲孙府和聂府不合,我不能去;回魂府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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