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厅中还是一片嘈杂,生死不明的苏合已经被人用担架抬去了临近一间安静的房间里——林家的家庭医生医疗技术并不比正规医院的专科大夫差,医疗设施也算完善,现在医院的救护车还没到,却不能耽误了抢救的时间。
林啸龙看着地板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刚才被顶撞时产生的愤怒此刻早已被对苏合的担心取代。然而这时除了追赶凶手的几人,客人们虽大多都站了起来,却没人离开,身为主人的他不能光顾着自家的事,即使心里念着急救中的苏合,也只能先把客人的事解决了。
「诸位……」他大踏步走到大厅中央道:「在我家中发生这样的事,让各位受惊……实是啸龙的不是,但如今的情形,想必诸位也明白,今日恐怕在下没办法再招待各位了……」
「明白,明白。」
靠近厅中的桌边站起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道,「下面是林兄的家事,我等就不在这里妨碍了,只是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严某一定帮忙。」
「好意心领了——我得去看看外孙女,就不亲自送了。」
「不妨事,那我先告辞了。」
随着他这一起头,周围几桌的人也纷纷起身告辞,林啸龙无心多礼,点头道:「岚雨、岳风,送客。」
他转过头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岳风自己去就可以了,小瑶,你就在这里待着。」
本想趁机跟着林岳风出去的秣瑶脸色一白,停住了脚步。林岳风转头安慰了她两句,起身和林岚雨一同开始送客。
妍熙站在门边的角落里,本想趁着人多一起走掉,林若辰拉住她摇了摇头:「傲言逃出去了,还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你哪也不要去,就在我身边待着。」
妍熙只好点了点头。
待房间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林啸龙却没有紧接着去探望苏合,而是对着不远处的林雪母子道:「雪,还有秣潇,既然有你们这两个家长在,秣瑶的事不如就现在解决了吧。」
说着他回过头来,对一脸煞白的秣瑶道,「小瑶,不想在这儿说的话,林宅有不少安静的房间,我和你妈妈还有你哥哥,可以在那儿好好听你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我什么都没做,是她陷害我。」
秣瑶不安地抿了抿嘴,继续道,「林爷爷,您想啊,她今天是来找茬的,什么不敢乱说啊?再说我和林家又没仇没怨,岳风还是我未婚夫,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林秣两家关系的事?」
林啸龙大笑两声,冷道:「这么说,刺杀若辰的事不是你做的了?」
「当然不是,那小丫头满口胡言……」
「我看你才是满口胡言!」
林啸龙怒了,「苏合她根本没把‘刺杀若辰’这件事说出口,你就开始急着划清界限了?要是你为下毒的事辩解辩解我倒还信你,苏合这分明是被人灭口,她若说的不是实话也不会被人灭口!你必定是对若辰做过什么,可她话没说完,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只是你自己心里该有个数——我一提起‘刺杀若辰’四个字,你想都不想就顺着接下去了。」
「我……不是的……」
「那是什么?」
「我只是……」
秣瑶脸无血色,「我只是,若辰哥前阵子事闹得那么大,她一提起来,我就不由往那想了……」
林啸龙冷笑着嘲讽道:「你倒真关心我家若辰啊,那你倒是告诉我,小合说的你对若辰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
「到底是什么?」
秣瑶慌了,她本想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借口,只要比刺杀罪名小就好,但又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不会做对林秣两家关系不利的事,觉得还是否认掉苏合的话比较好。然而话出了口,她才想起来林啸龙已经认定了苏合说的是真话,这越想越多,最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瑶,告诉妈妈,刚才那个男人,你到底认识不认识他?」
林雪听了这么多,越看女儿的神色越觉得不对,但作为母亲,她心底里还是相信女儿不会这么做,只要秣瑶说不是自己做的,她肯定会相信。
秣瑶心乱如麻:「我不认识他!从我这里,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她打定了主意准备一问三不知,不管林啸龙质问什么,她就说不知道、和自己没关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她没想到会出现的人出现了。
「小姐,你这样说,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从房间一角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之前刺伤了苏合逃走的男人竟又回到了这里,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容,眼看着秣瑶因自己的出现而惊恐无比的神色,他笑得更加开心。
房间内的人都是一惊,不仅是因为没人注意到那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这里,还因为这声音无比熟悉,也因为他长着一张和龙傲天一模一样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
秣瑶脱口而出,随即觉得不好,捂住了嘴巴。
林啸龙脸色难看起来,他皱眉道:「你不是傲天……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当然,我们在孤儿院见过一面。那时候你选择了傲天,没有选我……呵呵,我可一直记着呢。」
「荒谬,就因为这点仇恨,你便先伤我孙子,又来杀我孙女?」
「当然不是。」
傲天和傲言是双胞胎,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只有名没有姓。当年林啸龙送走苏合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其中大一点的傲天,却因为不喜欢傲言的脾性,所以只带了傲天回家,并把自己名字中的「龙」字给了他做姓氏。
眼下站在窗边的傲言正是龙傲天的弟弟,他目光全在秣瑶的身上,笑道:
「你培养傲天当你的私兵,自然也有人肯花钱培养我……我做事,只听这个人的命令。」
见秣瑶眼神一凛,想要反驳却只能狠狠瞪着自己,他轻轻一笑,「只不过,这一次我忽然不想听她的命令了……」
林啸龙一早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秣瑶身上,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他冷笑道:「秣瑶,你没想到过这个人会回来,对吧?」
「我不认识他!」
秣瑶大声道,但明显已经底气不足,傲言耸耸肩膀,从兜里捻出两张纸来,笑道:
「小姐,你给我的机票,还有下的命令——这上面可有你的字迹,要看看吗?」
「你……」
秣瑶退后两步,绝望道,「到底是为什么,我明明给了你钱,让你有多远走多远,你干吗要回来……」
「因为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被揭穿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傲言笑道,「就算我不出现,你以为林啸龙会被你蒙混过去吗?你设计让苏合到这里来闹,肯定也该想到,她既然什么都不顾了,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你……你故意晚出手了!?」
「呵呵,而且我没刺中要害,苏合这姑娘挺可爱的,我还不想杀她。」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秣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迟迟等不到他动手,被迫做了手势逼他行动,还是晚了一步让苏合说出了林若辰的名字,这一切,都是傲言故意拖延时间造成的。
然而这一句话,也让她把一直以来的一切罪名全都承认了个彻底。
「好……秣瑶,你告诉我,」
林啸龙今天已经生了太多气,甚至开始麻木了,「你告诉我我林家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要这么做?」
秣瑶怔怔地看着林雪绝望的神情,看着秣潇憎恶到不想看自己的样子,看着一脸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傲言,还有林啸龙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目光,她甚至看到了门边角落里站着林若辰和妍熙。
她忽然笑了,咬牙切齿道:「林家?秣家?我早就恨透了这一切……自以为是的两大家族……什么都不明白,从来没人考虑过我想要什么……
「那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可怜是吗?妈妈……哥哥……所以你们就宠着她,从来都不逼迫她,那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要逼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岳风……」
「我从来都没爱过他!我说我不愿意,你们就苦口婆心劝我,拿大道理压我,什么林秣两家的关系,什么公司需要林家关照!后来我答应了,我是不想你们两个难过!我那么喜欢你们,可我得到了什么?你们就知道围着那个没爹妈的死丫头转,你们还记得我吗?」
秣瑶几乎用尽了力气喊道,「什么林家,秣家,都见鬼去吧!」
她浑身颤抖,眼泪在眼眶里含着,但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告诉你们,我就是恨那死丫头,也恨自己不愿意见到她就把她丢到我家来的老爷子,爸爸死的时候他们两家人闹得轰轰烈烈,我们家在干吗?为了哥哥的前途,你们就能把亲生女儿卖了,把别人不要的孩子当宝贝供着?我恨不得她死掉!」
「而且……妈妈,还有哥哥,我一直在做的事都在帮你们啊,你看……」
秣瑶忽然得意地笑了,「林若辰死掉,苏合死掉,等我再杀了林岚雨,林家就是林岳风的了,我再按你们说的嫁给他,林家迟早会变成我们的……」
「你疯了,纸里包不住火,你以为你能瞒得了多久?」
秣瑶收敛了笑意,冷冷道:「我没打算瞒啊……你说,等有一天林老爷子发现自己的孙媳妇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该多伤心啊?哈哈,然后他要怎么做?像和苏家一样和秣家划清界限?到时候林家就剩下一个傻瓜林岳风接管林家大业,估计,离林家没落也不远了吧?」
「小瑶,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差点毁了我们两家啊……」
「谁要管你们的死活?」
秣瑶狠狠地道,「我就是要搅得这两家不得安宁,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好受——让你们比我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人会背叛我……」
她目光又落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傲言身上,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甩开了月残和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