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绢陪笑,“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这样,喜欢撕东西,看见什么都要用手试一试。这是她认知事物的方式,应该鼓励——”话没说完,她妈就叫起来,“那好,那她还不反了天了,把这个家都给撕了。”苏绢继续陪笑,“她哪有那么大能耐啊。那么小一个小人儿,也就撕点纸片罢了。——呃,你不如给她备一筐废纸让她撕算了,免得她撕有用的东西。教她撕在筐里,也好收拾。”
她妈有点不高兴,“行啊行啊,我就给她准备一箩筐纸让她撕好了。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个小家伙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弄了,小小的就挺有主意,根本不听大人的。我也不懂你那些教育方式,你还是趁早自己回来管教她吧。”
苏绢在心里叹一口气,说知道了。让她妈把电话放到安安耳朵边,柔声细气地问,妈妈给你唱歌好不好?你想听什么?安安想也没想大声答道,小燕几——。苏绢说好吧,捂着手机小声唱小燕子。唱完一抬头,见区志豪已经回到座上,正笑模笑样瞅着自己。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解释,给我女儿打电话呢。每天都得给她打几个电话,唱唱歌。否则她会把我给忘了。区志豪说应该的应该的,“小孩子嘛,就是这样,一不在一起很快就把你忘了。——所以啊,你还是要想办法尽早把她接到身边才好。”
“是啊,正在想办法哩。想等她再大一点儿接过来上全托,听说有的幼儿院两岁半就可以全托了。”
“全托总归不是最好的选择啦。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自己带最稳妥。”区志豪说到这里顿一下,看着苏绢,酙字酌句慢慢道,“其实呢,我今天请你出来,正是为了这个。我想问一下,你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有没有考虑过,重新组建一个家庭,把小孩子接到身边来?”
苏绢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楞。
区志豪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我也是很偶然的听人家说,你好象已经离婚了。”
苏绢脸色微微一沉,“哦?你听谁说的?”她一点不喜欢不相干的人知道自己的私事,尤其是离婚这件事。
“呃,呵呵,这个实际上并不重要吧。我呢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现阶段是不是会考虑再婚的事。坦率地说吧,我也是离了婚的人,离了快一年了。我很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重新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老实说,我对你的印象非常好。尤其是你对孩子的这份爱,让我很感动。”
苏绢心里说,搞了半天这顿饭是这意思。还挺直接,一上来就组建家庭。想想,不知作何回答,“这也没什么啊,做妈妈的都这样。”
区志豪摇头,“当然不是。我见过的,有的妈妈就只顾自己,根本不管小孩子怎么样。”
“不会吧。”
“当然会。我前妻就是这样的,小孩生下来就不管了,扔给我妈。她成天就只顾忙她自己的事。”
苏绢“喔”一声,愈发不知说什么好,“可能她工作太忙了吧。象我现在,其实也一样啊,根本没法照顾小孩。”
区志豪在鼻孔里笑一下,“她哪能跟你比啊。她结婚第二年就不上班了。成天呆家里,也不管孩子,也不管家里的事。我是个大男人,要忙外面的事,也管不了这些。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一直都是我妈理着。她不但不感激,还总跟我妈闹——”
“怎么会这样?那她成天忙些什么呢?”
“谁知道她。反正一不高兴了就同我吵架。”
苏绢只好笑。心想你也够狠,跟她过了大半辈子,居然不知道她成天忙些什么。但懒得多说什么,眼角瞟一下手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结束这顿饭。
区志豪继续道,“所以呢,我在考虑下一次婚姻的时候就特别在意对方的人品。我想如果她是有小孩的,一定要非常爱自己的小孩才对。如果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又怎么可能爱我呢?——其实不瞒您说,我观察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向人打听过你的情况。你别介意呵。我觉得你这人性格挺好,受过高等教育,是知书达理的人。当然,形象也好,蛮符合我的要求的。”
“是吗?”苏绢嘴角向上一弯,“你要求还蛮高的嘛,又要年轻漂亮又要心灵美。”
“那当然,我在这件事上要求一向很高,宁缺勿滥。否则的话——”
苏绢无语。心里笑,否则的话妻妾成群,还是怎的?似笑非笑看一眼这宁缺勿滥之人,多么的光彩照人,西服革履,从头顶一直铮亮到鞋尖。刚开始,她还夸他看起来年轻。现在他坐在对面,严肃地高高在上地同她谈条件,谈条件之上的婚姻,就很有一股幽默的况味。这商务型男大哥,觉得自己同她很配么,配她绰绰有余么?竟然一张口就,蛮符合我的要求的。
想想,真不知道如何接话,“但是——,我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哦。我很多缺点的。真的。”
“这个我也知道,谁都有缺点,人无完人嘛。关键是要看大的方面,譬如人品啊,教养啊,性格啊,有没有爱心啊。这些方面我相信,我还是不至于弄错的。至少,你对孩子的爱不会是假的吧?当然啦,我也不能十分肯定地说我的判断就绝对正确。所以,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沟通,加深了解。——另外,我也很想了解一下你对我的看法。坦率地讲,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最后总算想起来,该问一问她的想法。
苏绢只能笑,坦率地讲,她真不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但却不能这么回答,只能答曰,“挺好啊。”
这回答让区志豪有点失望,明显是客套嘛。“那——,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继续交往呢?”看苏绢为难的模样,又一阵失望,“我的话可能太直接了。不过我做事就这样,很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浪费彼此的时间。我想,你不妨再考虑考虑,然后再给我一个答复。你觉得怎么样?”
苏绢在心里叹口气,顺着他的话敷衍道,“行啊。我考虑考虑吧。”
第七章 学长薛冰
同区志豪吃完饭回到家,已经快十点。
赶紧洗澡,洗衣服。然后开电脑逛下网,回信,写博客。博客是为安安开的,“安安的小花园”,从怀孕第一月一直写到现在,几乎没断过更。除了安安出生那天,不能上网,就写在一沓面巾纸上。小家伙躺在暖箱里,她隔着玻璃看一会儿她,又趴到床边写几行,关于这个婴儿的一颦一笑,一共八张面巾纸。现在,对女儿的观察只能通过电话来完成。外婆说她长高了,开始抽条。照片上却看不出变化,脸还是圆呼呼的,雪白*,甜蜜得象一枚樱桃。
她亲了亲屏幕上安安的脸蛋。忽然想起区志豪方才一番话,心里一阵酸酸的况味。这人,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啊,一上来就孩子房子,哪儿痛戳哪儿,戳得她心烦意乱。精明过头的男人,很知道如何刺激她这个当妈的。想物质诱惑还是怎的?再一想,这人虽然不讨人喜欢,说的问题却很现实。什么时候她才能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生活呢?
怔怔地,顺手翻一翻台历,到十一长假还有两个月零三天。再数一遍,两个月零两天。正要数第三遍,电话铃响了。薛冰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嗡嗡地从电话里传来,“回家啦 ?”
“回来有一会儿了。”
“十点钟打你家电话没人接,猜你还在路上。想等你回来再打,结果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你赶快去睡吧。这个时候了,明早还要上课呢。”
“可是不给你打个电话也睡不踏实,心里老想着,不知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能怎样?还不跟平时一样。”
“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呃——,最开心的就是你打电话来了。”
薛冰哈哈一笑,“这个我爱听。”
薛冰是苏绢的大学校友,在新加坡一所大学教书。两年前回学校参加校庆,在一个饭局上认识了苏绢,还一起跳了华尔兹,对她的舞艺赞不绝口。后来有一次,跟朋友在电话里聊天,有意无意聊起那个“有古典气质的女孩”,才知道她已经离了婚,离开北京了。他试着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苏绢还记得他,称他为“学长”。他也就拿出学长的范儿,彬彬有礼地叫她“学妹”。一来二去,“学妹”就变成了“丫头”。这是一个有亲昵意味的词。所以那天,区志豪亲昵地称苏绢为“小丫头”,她的感觉真别扭极了,忍不住要告诉他,自己其实已是丫头的妈了。
薛冰已离婚多年,一个人带着儿子住在新加坡。偶尔回一趟北京,看看老迈的父母,合家团聚。但“家”于他而言,已然只剩一概念。间或有朋友给他介绍对象,自己也交往过一些女人,但一直没有再尝试结婚。遇到苏绢,上了点心,每天不给她打打电话就安不下这颗心。有时候一下找不到她,打手机没人接,家里电话没人接,办公室也不在,就着急上火了,疑心她出事,被车撞了什么的。就发了疯一样反复拨这几个号码,发邮件,直到听到她的声音,心才安落。四十岁的男人,本来以为都不惑了,没想到恋起爱来还是晕乎乎面糊糊。有天晚上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纯真年代》,居然还掉了两行泪。自己也觉得诧异,不应该啊,都这把年纪了。转念又一想,又很高兴。这把年纪了,还能为这样的爱情感动,还有兴趣追求美女,说*还年轻啊。
他把这些话说给苏绢听,她只是笑。他说自己还从来如此地牵挂过一个人,总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上课也老走神。她就戏谑地回答,“我也一样啊。——我对我女儿就是这样。”听得他前半截上天,后半截入地,牙痒痒,想狠狠修理这丫头。她跟他说话一直就是这副嘻哈的口吻,好象从不担心他会生气。他其实是很会生气的一个人啊,遇到她,气却上不来,转成一腔幽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