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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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老了-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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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西言坐了起来,举平手臂左右扭转身体,又动了动脖子,哪儿都不难受,他才举起遥控打开电视,靠在床头边看《朝闻天下》边等他回来。一定是去看胡炜了,就让他先吧,一会儿自己再去。  
他心不在焉的喝着一杯凉白开。  

陈若的人守了一晚上,看到刑墨雷,两个小弟兄都有些紧张。老板交待过,刑主任在气头上,千万不能让他半夜来补上一刀或者拔了氧气管子直接勒死床上那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倒霉鬼。  
刑墨雷瞟了一眼他们,说:“都出去吧,你们老板那儿我会解释。”  
两人站了一会儿,垂着脑袋出去了,不敢吵醒了老板去报告更不敢走开,便倚着门听动静。  
刑墨雷走到床边看人,胡炜依然在昏睡中,额头的伤口梁悦随便给捂了块洁白的纱布,醒目的横在他溅满血污的脸上。在秦淮明月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倘若手上不是烟缸,那么他这条小命恐怕早已没了。到底是几十年的交往了,不是已经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了么,又怎么会闹到这个份上。  
他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那会儿初见胡炜,性子比如今的梁悦还好动顽皮些,他带给他的体验全部都是第一次,也是自己前半生荒诞的开始,他教会他,人生得意须尽欢。那期间的曲折误会彼此心中知晓就足够了,他刑墨雷不会无缘无故亏欠他人,所以他闹出那样大的事他都尽力保全他调去了一院,那几年处理不了的事只要他肯开口,他这个不明身份的半个老师都义无反顾搭手相救。直到后来看他可以独挡一面了,才慢慢放手,两个人的关系也似乎恢复到了从前。  
大概像他这样的人,不会理解为什么佟西言对自己来说比性命还重要吧。刑墨雷绞了把热毛巾慢慢给他擦脸,想起这么些年他的胡作非为,眼看他掉进了迷雾,也曾劝他收手回头,但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看似声色颓靡,却好像活在一只没有开封的罐头里,没有知觉,没有外界的声音,与人真心相交还隔了一层厚厚的铁皮。  
时间越久他就越意识到,两个人是只能做一般的酒肉朋友了,做人的态度已经相去甚远。这便也罢了,只是这次,他真是踩到了自己的尾巴,他以为佟西言是什么人,没有一点份量,自己又怎么肯为了他放弃一切。  
这白痴,色胆包天了。  
这一次事情过去,要想两个人平心静气继续做朋友,他刑墨雷是绝对做不到了。也好,这么多年怪异的交情终于可以结束,只希望他以后好自为之。  
刑墨雷替他擦干净脸,从一大堆盐水瓶里挑了瓶要紧的先给换上,正要离开,他却有了动静。  
胡炜慢慢苏醒,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刑墨雷面无表情的脸。他迟钝的转了一圈眼球,左手慢慢去抬起了去摁腹部的刀口。  
他想开口说话,但哑哑无声。  
刑墨雷停顿了几秒钟,过去扶他坐起来一些,拿了棉签湿润他的嘴唇,见他抿在嘴里不肯放,连忙抽了出来。  
胡炜脸色苍白靠着床头痛苦喘气,问:“今天几号?”  
“九号。”  
“……几点了?”  
“六点多。”  
胡炜皱着眉头忍耐疼痛,声音都走样了,伸手说:“帮我拿手机,早上我有个大手术,快通知他们延期。”  
  


刑墨雷一摸自己身上,才意识到是裹了睡袍出来的,便去床边的一个印着黄色污染物警示的垃圾袋里找他的手机,一袋子都是他的衣物。  
胡炜分别打了三个电话,用三种不同的语调。  
第一个打给顶头上司,开口时病泱泱,说吃坏肚子了要请两天假,不批的话也只好爬到单位来上班了。而后似乎是得了骂,他有气无力的笑,说大概上了年纪了吧,我从前是铁胃啊您知道我一向生冷不忌的。  
第二个电话打给下属,口吻威严,说今天另有事,手术暂停,做好病人以及家属的安抚工作。  
打第三个电话时,他已经满头大汗,拨号时因为手一直在抖所以花了些时间,用力眨眼睛看了又看,才勉强平稳了呼吸打过去,一接通他便像个好人一样精神极了,对着电话叫:“小懒猪,要迟到啦赶快起床……爸爸昨天晚上陪客人喝多了,在酒店呢,晚上就回来……成绩单?哦,对,签过啦签过啦,在电脑旁边鼠标压着呢,零钱放在老地方,好好上课不许乱花钱啊。”  
刑墨雷站在一边看他演完了三个角色,手机扔在一边,紧皱眉头呻吟着慢慢抬起膝盖卷缩身体,又去抱头,企图缓解疼痛。好一会儿,终于没了声音,像是又昏睡过去了。  
刑墨雷没有停留很久也转身走开了。  

梁悦再醒过来,发现是在自己的院长值班室里,床铺松软,被褥的另一边明显有睡过的痕迹,但没有看到人。  
他叫了一声爸爸。  
很快梁宰平便从一扇门之隔的办公室推门进来。  
“佟西言呢?”他问他,一边下床趿拉拖鞋。  
梁宰平说:“刑主任带回去了,你的拮抗药没有用错,他很好。”  
“怎么不叫醒我?”梁悦不高兴了,他那么担心佟西言呢。  
梁宰平避而不答,捏他的颈肩说:“去刷牙,早点餐厅一会儿就送上来了。”  
“啊呀!”梁院长突然想起了要紧事:“几点了?糟糕了!今天要去发改委!我要第一个到的!一千万呐!”  
梁宰平连忙安抚:“不慌,已经让小宋去了。”  
“他知道吗?!”  
“他都做了多少年副院长了,怎么不知道。拿不下来这一千万的动员基金那才要好好问问他。”  
梁悦坐在床边一思量,说:“不行,我要亲自去。要是能拿到这笔钱,这台64排就有地方报销了,不说一千万,哪怕是一半也好。”  
说罢急匆匆跑进浴室,没两分钟又跑出来了,刚穿了毛衣跟短胖的小棉褂外套,套牛仔裤的时候一想不太正式,又脱了下来在衣柜里找职业装。  
梁宰平含笑旁观,等他穿完了袜子扣袖口,才抽了根深色的细领带走过去翻他的衬衫领子,熟练的为他打一个绅士优雅的温莎结。  
梁悦低着头,看那双因为耕耘花木和操刀手术而略显粗糙的手经脉凸显,像主人的性格一样精干有力,此刻却勾着丝质的领带温柔耐心的翻动在他颌下,无端透出一丝性感来。  
他抬头看他,那么近的距离,家长只是垂着眼睑专心的做着手里的事,直到手里完美的结扣成型,才抬眼对他笑了笑。  
梁悦不受控制的勾他的脖子吻了过去。  
梁宰平一愣,抱住他的腰任他为所欲为。  
不带任何欲念的吻,很快就由梁悦自己结束。他喊了一声来不及啦,便松开抓着家长衣服的手,跑到外面办公室抓了个馒头咬在嘴里四下找车钥匙。  
而车钥匙在梁宰平裤兜里,他靠在门边看着这大小孩,一边摇头一边打电话给司机。  
越是这样着急,越不能让他摸到方向盘,稍不留神他都能给你飙到一百二去。  
  

 
早新闻讲的大多是昨天的事,偶尔穿插一两条新鲜,亏得两位主持人妆容得体精神百倍,才不会让人觉得陈旧无聊。  
一杯水喝得快要见底了,佟西言没有等到刑墨雷回来,反倒等到了一个电话,前一晚总值班宋文渊打来的。说医院里昨晚上出了点儿事儿,不晓得谁恶作剧锁了急诊二楼值班室的大门,夜班120救护车值班医生接了电话要出车却下不来,急得转圈,一看二楼不高,楼下又是花坛,于是便咬牙纵身一跳,结果这人是个高度近视,正好掉在了两个花坛间隔的水泥地上,起不来了,腰椎压缩性骨折了。  
宋文渊讲这个事情的像是忍着笑。  
佟西言一口水含在嘴里仔细听完,“咕咚”咽了下去,问:“谁啊?”  
宋文渊说:“就是下半年招的那个肛肠科的硕士生。”  
佟西言使劲想大概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啊,我记得他不是本地人啊,通知他家属了吗?”  
“没呢,他自己不让,倒也不严重,就是得绝对卧床,你说让我怎么处理才好,表扬他敬业还是骂他是个书呆,下不了楼直接叫下一班不就得了。”  
佟西言说:“什么都不要说,请个看护给他吧。”  
宋文渊不挂电话。  
佟西言问:“还有事?”  
宋文渊说:“院长昨晚上在医院过夜的?”  
佟西言镇定的说:“是吗?”  
宋文渊说:“本来他一早就要去发改委,就是为那笔拨下来的款子,昨天都说好的,可我一早只见到蒋师傅在他办公室。”  
“蒋师傅让你一个人去?”  
“嗯。”  
佟西言说:“公关这方面我也不懂,你尽力就行了吧,蒋师傅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宋文渊又是一声嗯,要挂电话了,突然想起来一个事,说:“差点给忘了,肿瘤科那个病人,昨晚上可‘三进宫’了啊,我看着一群家属谁也没说话,都沉着脸呢,你上班来留个心。”  
佟西言心猛的一跳,声音也跟着起来了:“肿瘤科?三进宫?!哪个病人?!”  
“……你不知道?好像是直肠癌术后出血。王子君没跟你说?”  
佟西言本来挺平静的心情全没了,坐直了说:“行我知道了,你抓紧时间办事吧。”  
一挂电话就掀被子下床,脑子里想着到底是哪个病人,他跟刑墨雷都是正高职称,未必每天都会查房,这么一疏忽,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病人。  
王子君一定是故意隐瞒的。怎么自己也受到这种待遇了,这是刑墨雷还在肿瘤科带他时他常常做的事,隐瞒同事的失误不让他知道。  
梁悦不久前才开玩笑说过,欺上瞒下,一直就是肿瘤科的优良传统。不是真叫他给说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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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了衣服匆忙走人,一拉开门就跟刑墨雷撞个正着,见他脸色不定,刑墨雷问:“哪儿去?”  
佟西言说:“上班。”  
刑墨雷倒也没拦着,只说:“等我一起。”  
佟西言避重就轻,说:“有急事儿,昨晚上一个新招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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