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做梦了,尽管每次有好梦总不想醒来,但醒来了,还是要照常地活着,不是么?
32
出了病房,飞李正提着一大盒吃食走进来。
罗雪青略略有些尴尬,因为那句话,李嫣这场祸事,再怎么说她都难逃教唆之错。
幸好飞李一脸淡然,看着她含笑问:“来这么早,还没吃晚饭吧?”
的确,她是一下班就赶过来了,因而点头。
“那你等等我,我请你吃饭。”
说着推门进去,也不管她答不答应。罗雪青站在外头颇有点忐忑,看飞李的样子明显是有话要说,心里揣摩他原先打电话时语气可有兴师问罪的势头,但这会想起来,竟是茫然得厉害。
出了医院,飞李载着她行了好远才在一家装修朴实的饭店门前停下来,饭店的招牌很打眼,红底黑字,写着大大的“人民公社”几个大字。
不由得笑:“公社饭堂倒也给你找着了。”
飞李回头:“很好吃的,包你回味。”
两个人,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菜是四川菜,麻辣当道,吃得罗雪青差点眼泪都流下来,但却很有味道。
席上飞李一句话也不提李嫣的事,罗雪青也不主动去点到,各管各的吃得很是欢畅。
吃得差不多时,抹一把汗,他这才舒服地摸摸肚皮:“很久没吃得这么饱过了。”
这话一听便是假了,这地方,看他熟门熟路该是常来。她也不说破,只饮一口水静待下文。
果然,飞李接着说:“以前我在这里吃一次饭回去就得喝好几粒牛黄解毒丸,所以想来但怕来。但我妹妹出事后我就想,人这一辈子指不定哪时哪刻自己或者命运想不开了就让它完结了,所以得享乐时该享乐。不过我认识的人里面,真正能率性这样做的大概也只有陶黎贺一个人了,他是真的把每天都当最后一天似的,尽情地享受,锦衣,华食,还有女人。”说着他自嘲笑一笑,“所以我妹妹遇到他,还真算是冤孽了。”
他说女人,而不是爱情,有意无意,明似提醒却是暗含贬损。
她知道,他对她其实是不满的,只是这警告,说得还算委婉。
但这罪名,人家没坐实,她也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提到李嫣莫明地却想起那句话: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有些人,只是比较执着,尽管自己也不知道执执念念的是什么。
飞李说:“你以前问我为什么不尽力撮合他们两个,我说是他们不配,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是觉得陶黎贺配不上我妹妹。但往往,不定性的男人却总是优秀又固执女人的最爱。”
这话在她心头辗转几次,想了想,罗雪青说:“你怎么知道陶黎贺不是因为太珍惜她而不敢去爱她?”
就他所知,他是愿意宠她的,就像飞李这个做哥哥的,愿意偏疼自己的妹妹一样。
他听了有些错愕:“你这是,在帮他说话?”
她答得佻皮:“怎么,不可以?”
飞李很是尴尬:“不是,我以为你是爱他的。”
罗雪青失笑:“你怎么知道我和陶公子不是因为太寂寞而走到一起去?”
想起陶黎贺在李嫣自杀后跑到她家里逼问她的样子,不禁冷笑,爱,他和她之间,太稀奇了。
回到家里,依旧的空落落。
陶黎贺虽然常过来,但留在这里的东西几乎没有。把浴室里的毛巾牙刷一扔,她看看自己的家,两个男人来来去去,不管时间长短,最后留下的仍是她自己买的那一双拖鞋。
买的时候促销小姐说:“情侣专用,双栖双飞。”
现在想起来觉得好笑又凄凉,这鞋子,与其说是有着男男女女对幸福的期待,还不如说仅仅只是一种情浓情薄的见证。
只是,她遇到的好像都是很寡情的男人,一转身,不留一点余地,连让她自恋地伤感一下都不可能。
或者,总是她自己少了点什么,所以即使不要爱情,她也留不住男人。
自作聪明了罢?
此后一夜夜,坐在客厅里抱着柔软的枕头看电视,耳朵却总疑心门铃在响,这种幻觉就跟手机幻听症一样。终于受不住,下班回家便改了地方,坐在房里重操以前旧业……网上斗地主。
懒懒地斗了两盘,无法得味只好放弃,于是挑电影看,网页上寻来寻去,别人推荐的经典在自己看过去,不到十分钟便想放弃。
空虚像一头影子,不管你做什么,都会冒冒然地突然跳出来。
叹一口气,她登录进Q,小何在线上,给她发了一个网站地址,神神秘秘地说:“青姐,这个很好玩的,一定要点进去哦。”
实在无聊,她点了,却是一个桃花贴,不由得怔怔地想笑,过后却觉得又有点凄凉……看着实诚少根筋的小何居然看出了她这几日的反常,所以说,爱情与时间没有关系,有时候,你只爱过某人一天却能回味一生,爱过某人一生却在他离开一天后就忘记了。
虽然,她嘴上说得很潇洒,可有些东西是悄无声息的,像时间,默默地堆积在你的眼梢眉尖,以致旁人都可以察觉到你的不同,还有失态。
那个网页做得很漂亮,粉色的桃花一瓣瓣往下落,如一场绯色梦境的布景,明媚而娇艳如花的女子,立在桃花树下,捧着清丽雅致的花束,脸上是幸福而期待的笑容。
贴的主题是求一场锦绣良缘。
锦绣良缘,她反反复复念这四个字,字如滚石,一字一字碾过,灼人灼眼也灼心。
锦绣良缘,小何倒是明白,她的心不在事业,而唯得一场美满姻缘。只是他可知道,年纪越大,拥有的青春越少,对所谓美满幸福的期待就已经越来越少了。
上班午间,李一一路过公司,约她出去吃饭。
老板最近龙怀大悦,风投公司终于决定给他们投资,丁奇总算摆脱了要靠岳父资本再兴江山的束缚,一改颓丧。
不过,他还是决定同意由一一的哥哥出任动漫公司的副总经理。
关于这件事,罗雪青有诸多不解,当初他之所以跟李家扛上不就是因为不想这个小太子插手他的事业么?
谁知丁奇却摇头晃脑地对她说:“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容度,明白么?”
罗雪青不明白,因为虽然丁奇融资成功后倒是搬回家住了,可事情也没往他想象的那个程度去发展,而且本来开始改善的关系因为一一的哥哥插手丁奇最心爱的动漫事业而再次变得紧张,最近公司里也是人怨沸腾人心惶惶,原因不外是那个空降过来的龙太子随随便便调动或解除人事关系。
这种容度哪有什么智慧可言,简直就是作蛮自缚!
丁奇给他缠得烦了,又一次怒气在胸,自然也不会给一一好脸色。
所以,这位本来尚算幸福安稳的丁太太,颇多委屈与怨气,只是找不到发泄处。
“他还从没跟我生过这么久的气。”一一叹气,她清减很多,这场纷争变故,她是事件的最中心,就像一块两头都讨不到好处的夹心饼,“连妞妞都没那么活泼了,整天小心翼翼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向来敬重丁奇,自然不好在一一面前说他坏话,只是老板性格里的缺撼,大概也是多数中国男子内心的反映……靠老婆起家,再怎么发达也是遗憾,所以找准机会只怕就会发泄这股“怨气”,轻则像丁奇这样有事无事冷战,重则大概就是金屋多藏娇吧。
但说到妞妞,罗雪青不禁有点心紧,现在的小孩特别早慧,父母一点点不同都会让她们相当敏感。
一一在家里也过得很憋气,自然对孩子照顾就不会那么周全,这种家事,罗雪青无法插嘴,只能尽职尽责当一个旁听者。
抱怨听得多了,对婚姻会慢慢生出一点失望,年轻的时候,总认为像丁奇这样的男人是好的,在他身边待得久了却发现,原来外人认为的好男人并不一定就是他妻子眼中的好丈夫,就像对身边习以为常的事物很容易变得孰视无睹一样,对自己最亲密的那个人给予的也往往是不遗余力的漠视和伤害。
33
待一一安顿好妞妞后,罗雪青跟李一一第一次携伴旅游。
计划是李一一提出来的,她想去散心,但找不到合适的旅伴,因而力邀罗雪青一起,但地点却是罗雪青建议的,跟一一说的时候她说:“江苏杭州,人家都说好比天堂,我一直是想去的。”
两人游山玩水好不逍遥地玩了几天,那天傍晚时分回到宾馆,堪堪在大堂坐定,回过头发现门口进来一大群人,领先的便是罗雪青的老板李一一的丈夫丁奇,而当中最打眼的,却还是好久已没有和她联系的陶黎贺。
罗雪青想:“为什么他会来?”
几乎是同时,一一也在耳边问她:“为什么他会来?”
罗雪青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倒也不敢隐瞒:“公司保健品这个月上市,杭州是主攻城市。”
一一再傻这时也知道自己给拉来了个什么地方,叹一口气,嗔怪地说:“现在连你都帮他了!”起身一扭头便回房去了。
丁奇此时早已看见了她们,罗雪青迎上去,他劈头就问:“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听语气并无责怨,只是觉得意外。
撇开其他人,罗雪青这才解释:“一一姐想出来旅游,她一个人我怕有什么事,只好让她来这边了。”
是不是假装不懂他们之间的矛盾会比较好?
丁奇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看着她淡淡地说:“别忘了你还有工作。”
言下之意,不该她插手的事就不要管了。
看着老板毕挺的背影,罗雪青叹气,很好啊,她好事没做成,自己倒先两头得不到好了。
大部队已来,罗雪青自然不能再陪一一四处闲逛,她也没为她的自作聪明而说过她,两个女人睡同一间房,晚了还是一起聊天,只不聊彼此情事,说的都养儿育女的小心经。
只有一次,李一一问她:“还没遇到合适的人么?”
她笑一笑:“在等啊。”想起一句话,又说,“等得到,我幸,等不到,我命。”
戏谑似的,并没多少认真的成份。
当然,心底是含着一点凄凉的。报上都说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一女都可派两夫了,但,真正搁到现实里,抬目所见,剩女比比皆是。
她不想将就,年纪越大,越想得到幸福,便也会越加挑剔和谨慎。
聊了一会,家里有电话打过来,罗雪青不想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