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约前往:“我以为这餐饭陶总都要忘了,哪想到你还记得。”
真话是,她以为那夜之后,他会把她当作过客,狭路相逢也要装成陌路,一夜情里的男女,最后的结局不都是这样么?
陶黎贺说:“那餐饭确实是忘了,这餐饭我倒鼓了很大勇气才敢约你。”
罗雪青惊讶:“为什么?”
“有点不好意思。”
他倒是坦白,罗雪青忍不住失笑:“我以为你已经久经沙场。”
像他这样,不应该早就可以应付自如了么?这会在她面前使这种装巧卖乖的小把戏。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与他人不一样,所以,舍不得。”
她抬起头,深深看着他,但或许是灯光太过明亮,她看不懂他的表情,正如她读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心里微微一动,不管是哪个女人,最难抵的赞美中,“你跟别人不一样”,哪怕明知是谎,也同样深具诱惑力。
因而权且当作是真,顿了顿这才说:“可能我比她们更懂事?”
她记得他说过,像她这样的女子,成熟懂事又善体人意,想来行动前先灌碗迷汤,她不懂事也要装作很明白事理了。
“不是懂事,是熨贴。”
“那陶总可真是谬赞了,我这边都要受宠若惊了。”
“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他叹口气,很是委屈的样子,“我真的不是孙公子。”
她沉默,是不是孙公子谁知道?或者,他只是比他道行更深罢。
也或者,他的目的比他的更隐晦一些。
过年时的意外收获,罗雪青不用出办公室也能了解茶水间和厕所格子里的各种传闻与八卦。
总有小妹妹义愤填膺地来告诉她,谁谁谁又在那里乱放了风声,孙公子又去哪里偷偷惹了朵小桃花。
她不动声色地听着,努力装作兴味盎然的样子。
心里却知道,该是结束这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了。
那天下了班没有直接回家,等了许久这才下楼四处转悠。公司附近有个公园,人工景色,倒也绿树成荫,初春时节,看着仍很优美。
转了好几个圈,终于得遇了孙公子。
搂着一个小妹妹,二十来岁的样子,还穿着美容院的小制服,但素面朝天,自是青春无敌。
看见她,孙正义一脸尴尬,手放也不是不放又不妥。罗雪青大大方方地招呼:“真巧,你女朋友?”
他吱吱唔唔作不得声,她这才盈盈浅笑着飘然离开。
心情自是很好。
孙正义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功败垂成,许久不再出现在罗雪青的视线中。制作部再领经费,上来的已换成他人。
好戏都收场很久了,丁奇有一天像是突然想起来,笑着问她:“孙公子撤退了?”
罗雪青哭笑不得,老板也有这种闲心?把下属的情事当成笑话戏在看。
“要不要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很好心的问候。
罗雪青敬谢不敏:“我还是自己来好了。”
“年薪二十万,有车有房,成熟稳重潇洒端庄。”
“好有诱惑力的条件。”罗雪青侧头微笑,假装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而后才问,“他手上女朋友有几任?”
“他的合法妻子肯定会只有你这一个。”
这便是了,丁奇认识的男人,多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她叹口气:“难得你会认为我是如此端庄娴淑又识大体。”
“男人可以慢慢改变的。”丁奇脸上神色敛了几分,摆出老长者说教的面孔,“你应该相信自己的魅力。”
罗雪青笑:“但我也相信,我绝对没有做救世主的潜力。”
到她这年纪,如果还相信爱情或者婚姻可以将男人救赎,相信自己会是哪个花花公子的最后一爱,那她将只会彻头彻尾输尽自己的人生。
她已经输过两次了,不想再输第三次。
只是,她仍在孙正义的事情上栽了小小一个跟头。
孙公子其实也并非真是爱上了她,不过是好玩罢,想她成为他辉煌战绩上的一笔。但穷追猛打不见效,又被拆穿了自己的小把戏,就撒了手。
数日以后,办公室就有了新话头:罗雪青又一次被男人抛弃,完了还死缠烂打,亲自追到“第三者”面前上演了一出争风吃醋的好戏文。
小姑娘们语多不平地把这些复述到她面前,她听了忍不住笑,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其实她们还算厚道,没把孙正义最难听的那句话告诉她。
他说,她那么老了,还摆什么谱,自以为自己是桃源仙子么?
那句话她恰恰听见了,他和几个男同事在饭店里吹嘘自己的“光辉事迹”,却不知道她和陶黎贺就坐在邻近的小隔间里。
陶黎贺摇摇头,很是不齿:“这男人真没品!”
罗雪青自是难堪,但,她毕竟比不得水浒里面的孙二娘,看不过了提把刀就砍将上去,因而只好自嘲地笑一笑,摸着心窝窝叹曰:“老了老了,还能成就别人的一则桃色传奇,我心甚慰。”
陶黎贺眼睛明亮地看着她:“我发现你这人心态奇好。”
罗雪青目光微睐:“不然呢?冲出去跟他对骂还是拿把刀杀他?怎么做我都顶不划算。而且你看,连你这么优秀的男人都还能发现我的好。”
他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暖而宽厚,熨贴如冬日里的手炉:“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他们才认识多久?这会来说她好,安慰多过于认真。
漫不经心地抽出手来,放在桌下一点一点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再覆上去,像是要盖过他留下的温度,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开玩笑似地说:“你这样说就不怕我误会么?”
听上去,声音也很娇媚,略略已带了点小女人的矫情。
心里微微一怔,原来,即便看得再清楚,她还是会情难自禁。
11
时间一长,罗雪青的父母终于接受了她和郑东平已不可能再结婚的事实。
罗母既伤心也郁闷,郑东平家里对自己的女儿一开始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在那边帮着房子也买了,这边婚房也布置好了,说不结婚就不结了。
但老人家还算硬气,没把气都撒到罗雪青头上,末了只是说:“赶紧找个更好的,离了他,不活了么?”
于是自顾自地张罗着她的下一个对象,在他们看来,结婚的对象就象是自家果园里树上结着的果实,随手可摘,也随处可遇。
罗雪青也只有接受这种好心,家有大龄女儿,做父母的多数时候比她本人还要急切和操心。
世俗的力量,有时候不单单对剩女形成压力,对她的父母更是有着无形的逼迫。
相亲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都是远房的远房亲戚的儿子,或者谁谁谁朋友的朋友。
看得多了,身边的男人轮流变幻,就像小时候跟着父母去看大戏,戏台上的人物衣着华丽地走来走去,她看不懂剧情,所以永远也掺不进去大人们的那种快乐和痴迷里。
每日里上班下班,多了项相亲日子便也过得飞快。约会多了,再有应酬她总是能推就推,就是陶黎贺,几次相约她都没有再应承。
再推得多了,两人联系渐少。偶尔来她公司,遇着了,逢头笑笑,没遇着,也不主动过问。
五月,春雨绵绵,公司的会跟着新产品开发的进度而多了起来。
那天又到晚上十点才散,罗雪青饿得头昏眼花,丁奇一宣布结束她即快步出了会议室,把资料往办公室里一丢就出了门。
公司外头有间汤粉店,装修简漏但味道勉强。
正吃得酣快,听见后头有人说:“来碗和这位小姐一样的。”
她头也没抬,吹一口面汤笑着说:“陶总也能吃得惯这个?”
“不要把我想象得跟腐败的富家子弟一样好不好?我也是吃苦过来的穷孩子。”
“哦?失敬了。”雪青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致歉。
陶黎贺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坏丫头。坐下来半真半假似地玩笑:“这些天都躲我呢?”
“我哪敢?”她轻呼,“实在是太忙了。”
这时他的面端上来了,两人暂停说话。等吃得差不多,陶黎贺像突然想起,问她:“你忙什么,那些报告?”
她摇头,声音干脆利落:“相亲!”
“你?”
罗雪青扬眉:“不可以么?”
“那是俗人才做的事。”
“我不是俗人?”罗雪青笑,“跟你说,我不但俗,而且还老了。”
陶黎贺摇头:“你总说你老了,为什么我没觉得?”
她叹口气,男人在女人面前说甜言蜜语言不由衷类的谎言都不会恶心到自己?因而放下筷子,把脸微微凑过去,指着眼角说:“这里,看见了么?”
“什么?”
再凑过去一点:“皱纹啦,看清楚了?”
“还是没有。”陶黎贺仍是摇头,也跟着凑过来一些,脸上笑意却隐隐扩大。
罗雪青心里浮起不太好的预感,想缩回身,那边陶黎贺突然出手,迅速在她脸上轻轻一啄。
她抚住脸,多少给吓了一吓,老板娘还坐在门口呢。
无可奈何,她问:“你经常这样么?”
“哪样?”眨眨眼睛,自以为风流无限,虽然,也的确是一副很风流很讨女人喜欢的样子。
“跟一个女人有了ONE NINGT STAND,然后还一直联系,暧昧不清?”
潜意识里或者真是生了气,也不知道气的是什么,所以明明情绪一点波动也没有,说出来的话却酸味十足,像极了怨妇的样子。
一出口,她咬住唇,恨不能把那话又原封不动地咽回去。
陶黎贺明显一怔,像是受了伤害似的,眼神都跟着黯淡了下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不然呢?她还要怎么想?
可再说下去,话题不带得沉重也变得真正暧昧难明,罗雪青笑一笑,轻佻地:“原来是我想错了。”
陶黎贺看着她,半响才喟叹一声:“坏丫头。”
他说得很轻,路边车声又响,她倒是没听清,这会面也吃完,就干脆站起来往外面走。
陶黎贺忙跟在后面掏钱包:“我请你吧。”
罗雪青却仍是付了自己的钱:“AA最好。”
“你一定要算得这么清?”
有外人在前,罗雪青什么也没说。等走得远了,她才回身,看一眼陶黎贺:“我不想贪男人便宜。”
“一碗面而已。”
多小题大做。
罗雪青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放长线钓大鱼?也许今日放了你一碗面,明日我想你一根金项链。”
“是么?那敢情好,以后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