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人立即迎上去,龚淑瑶满脸挂笑,却只招呼姜银花,让她进房里去。
在房子里,龚淑瑶让姜银花把蓝布披领“干部装”换上,姜银花却有点扭捏,只肯把“干部装”套在那件退了色的青布罩衫上,一看,不行,里面的衣服宽松硕大,外面的衣服有两条紧身线,勉强扣上来,便不得动弹了。龚淑瑶叫她脱下里面的衣服来,姜银花用手捏住领口,显得不好意思,因为她没有内衣。
龚淑瑶正为这事发愁,忽见周小莲在窗口打望,灵机一动,立即叫过她去。
不一会,周小莲出来了,她赶忙去自己房子里拿来了一件内衣和一条长*,那还是她从张家转嫁到姜家来的时侯,张仁茂要拿她当女儿看待,便打发给了她这套嫁妆。
龚淑瑶开了门,领姜银花出来时,站在人们面前的姜银花,蓝色 “干部装”衬映着她那桃花似的面颊,显得格外容光焕发,简直是位新娘子了。
今天是姜银花正式上班,去接任小镇妇联工作的第一天。
“我看银花这脸面骨架还长得蛮不错的呢,你们说是不是?”龚淑瑶问大家。
“只是又让你主任破费了,这衣服花了多少钱呀?”姜圣初问。
“大伯,你就先说你女儿漂亮不漂亮吧,”龚淑瑶笑了笑,“往后你就是我们这位革命干部的老爸了,好日子刚开始呢!”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姜圣初十分兴奋地说,“咱姜家的妹子本来就耐得看,招人追捧,这一会更是朵花一般了,与你主任一块儿站着也一点不差呢,银花,还不赶快谢谢龚主任给你送来了这么好的衣服!”
“可不能说是我送的给的,要说,这还是政府给的,”龚淑瑶说,“政府每月都要发工资,这个月的工资我给提前支取出来了,只要好好干,往后这工资还得不断地长呢!”
姜圣初一听这衣是用工资买来的的,便有点不不高兴了:“干部还没当稳当,便把工资花光了,银花,往后你的工资就由爹给你去领取,我给保管着吧,别老是麻烦龚主任了!”
“是呀,是干部还没去当便拿到工资了呢!可这干部工资可不是水都随便领得到的,这是区上的领导见我说银花家里困难,办不起行李被帐,才让我给提前支取来了,”龚淑瑶见姜圣初动了小心眼,又把话头轻轻一拨, “不过,银花,你也该好好孝敬孝敬你爹,待再下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就给他老人家买几尺布料吧!”
“那也不用去买什么太贵重的料子,”姜圣初见这工资还是借主任的面子才领来的,便又掉转身来对女儿说,“那多谢主任操心了,我说,这银花妹子就交你去教训使唤了!”
于是,龚淑瑶领姜银花去上班时,姜家人都十分高兴地一直把她们送到了十字街头。
8
[场景1]安插银花
[漫评]世界上的事情多出意外,不少是意外的坏,可也有意外的好,这回的“好”不仅给姜银花碰上,而且让她占全了。龚淑瑶给姜银花弄到一份正式工作,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又成功地把她介绍给了办事处的姓林主任,这更是给姜银花带来了让女人们羡慕不已的名誉和地位。
自然,在背地里愤愤不平、激昂慷慨议论女镇长的的男人们也不会少,他们指斥龚淑瑶是个人口贩子,全赖一张媒婆嘴吃饭。
有什么办法呢!这虽不是全无事实的攻击,可实在说,即便真是龚淑瑶拿姜银花取代尼姑送给了林主任;那也说不得是什么政治谋略,首先,这事本身不坏,林主任也绝对不是坏人,龚淑瑶积极热情地为他们办事,其中不无对同志的关心。更何况,婚姻大事可不是谁想要包办就能成的,它往往会集合了许多偶然的机遇。
[追述]当初,龚淑瑶在办事处开会,听林主任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要求大家提高警惕,严防阶级敌人的破坏,当龚淑瑶汇报的时候,她仅是这样提到了姜银花:“地主阶级不老实,他们总是千方百计拉扰我们的人,李寿凡的儿子就老想着与贫农、军属姜圣初家的女儿攀亲。我去跑了许多趟,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才把这姜家父女给劝醒过来,他们表示今后一定要与地主阶级划清界线。”
“对,我们就该站稳立场,你这妇女主任当得不赖!”林主任听了汇报;随口赞扬了龚淑瑶几句,“这种事现在还不少,你让那姓姜的姜什么妹子站出来,在群众大会上揭穿地主阶级的阴谋诡计,这任务就交给你吧!”
龚淑瑶明明知道这工作很不好做,姜圣初那里能说话,可姜银花那里就不便开口,现在她还在家里时不时地哭泣呢,但龚淑瑶不甘示弱,竟然满口应承下来了。
散会后,林主任留下龚淑瑶来,说区办事处原来抓妇女工作的一位女干部调走了,准备借调她来区里工作一段时间,问她愿意不愿意。这样的好事龚淑瑶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她只问:“那小镇的妇女工作今后谁来抓呀?”
“谁合适就让谁来抓吧,这你看着办好了!”林主任说。
龚淑瑶马上想到了姜银花,如果可能,把这个人情送给姜家,那可太好了!一来可以满足自己的虚荣,答应给人什么就能给人什么;二来姜银花不像吴国芬那种人,老实听话,让她接手自己的工作可以放心,她决不会与人争长竞短,万一在区里呆不长,自己也可进可退;再者,姜银花模样长得不算差,能有个工作的话,不正可以把她介绍给这位林主任么!于是,龚淑瑶从思想、能力上说了姜银花许多的优点,提出让她来接手小镇的妇女工作。
“可以嘛,”林主任说,“先让她干一段时间试试,你多帮助她一些就是。”
于是,龚淑瑶稍一运神,又提出来一个请求:“这件事情如果你主任同意了,那还得请你与张炳卿打个招呼,免得招惹麻烦呢...”
“没问题!”林主任未加思索地答应下来。他淡忘了小镇上还有另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而龚淑瑶正是顾忌这个人才请求林主任出面打招呼的,这个人是吴国芬。
[解说] 看来,真是环境塑造人,当龚淑瑶身临其境的时候,她马上把自己的个人利害与这项人事安排联系在一起,如此说来,龚淑瑶要学会一点弄权的手腕,那种悟性还算得很不错。
[场景2]旁落国芬
听说姜银花退学了,吴国芬像是预感到什么,晚上,她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对坐在床头挑灯读报的丈夫说:“银花读书好端端的,龚淑瑶为什么非要把她弄回家不可?银花这些天一直呆在家里哭!”
“这干龚淑瑶什么事?你别瞎猜了;”张炳卿一边看报一边说,“银花遇上圣初伯这种人,能有什么办法!他说不让银花上学是为了划清界线,那只是说着好听,他向来就不愿银花上学。不过,拆了银花与李润南的桥也没有什么不好。”
“与李润南得划界线,与李墨霞不也得划界线?与李青霞呢,这界线也好划么?再说,要划界线,那也碍不到读书的事呀!”吴国芬为姜银花抱不平。
“姜家有些难处,供不起。”张炳卿放下了报纸,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要说这文化翻身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如你...”
吴国芬并非没有感觉到这一点,刚解放那阵兴起的学文化热潮渐渐地冷却下来了。地里、屋里的事仍束缚着大多数的人,像她,能够不侍侯老人病人?能够不生孩子奶孩子?她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错过了参加工作的机会,同时,也就冷却了学习文化的热情,这在她内心深处还藏有不少的遗憾,只是她不肯多说罢了。
此刻,吴国芬为姜银花的退学感到惋惜了:“你们就不该去做做劝说工作吗?让她小学毕业,姜家还是能拖得过去的。”
“龚淑瑶说她去过多次了,没办法说通姜圣初。”张炳卿又拿起报纸来,“这件事就算了吧,你别操心,能让姜银花早点出来工作也是件好事。”
“你们安排她什么工作了?”吴国芬十分诧异地问。
“龚淑瑶借调到办事处抓全区的妇女工作去了,让姜银花接她的手。”张炳卿读着报纸,“这个字念什么?国芬,你认得这字么?你来看看。”
吴国芬呆住了,她想,现在,孩子可以断奶了,自己也能抽得出身来,可为什么没人想到她呢?她好一阵没有理睬丈夫,这时才说:“我要去读书,现在孩子不缠身了,再说,不也有好些妇女边奶孩子边上学,或者边工作的么!”
“哟,”张炳卿见吴国芬眉目不展,马上意识到了,“这妇女主任本该是让你来当呢,也许是他们一时间没有想到...”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吗?那你想到了么!”吴国芬顶着张炳卿说,“你就甘愿看着我落后么?”
“怎么是我看着你落后?”张炳卿仍不经心在意,他解脱地说,“这件事,我也是昨天才听龚淑瑶说起的。”
[心语]吴国芬立即想到龚淑瑶:这个鬼婆娘!
[插叙]以前,龚淑瑶自己也说过,张家的门槛每年最少也得让她踏下去一寸,特别是在吴国芬怀孕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是张家人一般,她的那种关照问候,体贴扶持让人感激不已,她协助国芬工作似乎仅是出于姐妹之情,即使在言及自己的前途时,她只是说,能够参加工作也好,能够入党也好,可她真正愁着的是家里人看不长远,耽心他们不会让她把书读下去,如果丢了这机会实在太可惜。
后来,龚淑瑶成了正式干部,她来张家的次数就逐渐减少了。开始,吴国芬还以为她可能是觉得取代了这个妇女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是那样,就大可不必。在这件事上,吴国芬想,自己怎么能够小心小眼地无理怨人呢?
有一次,她在门口见着龚淑瑶便主动地上前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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