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香从门口移步进来,也坐下了。
[心语]黄大香:这个主意到是不错,在面食店吃夜宵的人不少,不过,也还是有些不妥...
黄大香说:“那不好──我是说,白占了你的铺面,那铺面是你出了租金的啊。”
“这并不碍我的生意,租金反正出了,只要你愿意就成。”李松福仍然没有抬头。
“不,还是那儿好,”黄大香的口气变得坚定,“小摊在街亭里摆久了,买东西的人都上那儿。”
李松福是个没有多话说的人,干枯着坐了一会,怎么也想不出别的话来,只得站起身来。
黄大香也不知该不该再说点什么,犹豫间让李松福出了门。
听着李松福的脚步向前屋去了,黄大香才慢慢地关上门,下了闩。
然而,黄大香的内心并不平静。
[插叙]前年;债主们上门索债,最后只剩下张雕花叠架床,那是黄大香出嫁的嫁奁,她很想留下来,姜圣初帮忙说通了好几个债主,把他们打发走了。可总会有不近情理的人,一个绰号叫张铁钩的,他看中了这张床,一定要拿它抵债,黄大香见他不肯通行,只得狠下心来认了。
姜圣初给标价二十块银圆,张铁钩左右只答应抵八块的债,这明显是压价,两方相持不下,黄大香不愿与人争吵,便忍痛降到了十块。
可这张铁钩也真是个铁钩,他一点也不肯松动,黄大香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当时李松福也在场,见着这情景,便悄声问姜圣初,他能不能买这张床。
姜圣初做主说,谁有钱,谁愿出十块这个价,谁就可以把床搬走。
可那张铁钩又从中刁难,说除非有人替黄大香还清欠他的全部债务才有资格买床。
这样,李松福只得为黄大香还清了她所欠的债务,好不容易才把张铁钩请出了门。
李松福并非很有钱,这二十块银圆可能是他所有积蓄的一大部分,他也并不十分需要这一张床,他只是可怜黄大香。
可是,当李松福提出这床不用拆也不用搬,算是借给黄大香用时,黄大香却不同意,说这床既然卖出去了,就不能再留在这里,她当即请人把床拆下来,给李松福搬到前屋去了。
黄大香只求李松福容她日后想办法归还他多垫付的十元钱。
此后,李松福却一直没有索讨过那十块银圆的欠债,这让黄大香既心存感激,也常有不安。
[返回]更鼓正敲着三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梆声在寒夜的空气里震颤。
黄大香从积蓄的银圆中取出十块,用手拍包裹好,放进小布袋,她打算清了李松福的借款,狠下心来割断这缕情丝。
可是,黄大香愈狠心,她内心深处的情丝却愈是缠缠绵绵不得解脱,加于她的伤痛一点也轻不了。
[回忆]那是在黄大香待字闺中的青春年代。
刚吃过早饭一会,黄大香娘家的兄嫂在院子里大声喊她:“香妹,香妹,你快来,香妹呀,你快快过来吧,你帮忙给我把这被单晾起来!”
黄大香赶忙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恰在这时,说媒的王妈领着个年轻后生子跨进大门来,黄大香与那个后生的目光一碰,脸马上红了,她在前几天就听父母说过有人要来家里相亲。
黄大香赶忙退回到自己的房子里,隔着窗帘,见那年轻人进了堂屋,她的心还在乒乒直跳。
[心语]黄大香:多么英俊的男人!
[婚后,片断]黄大香与丈夫感情很好,在农村过了一年多和平宁静的田园生活;
来到小镇不久,黄大香有了孩子,丈夫在外奔忙,她守护在家,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和谐融洽;
但不料,一夜醒来,丈夫却不在了,只在枕头上留下一片冰凉的泪水,她感到大事不好,难怪近来登门讨债的人越来越多;
这样,黄大香母子便开始了艰难困顿的生活:
[梦境,片断]冰凉的泪水竟然化作了汪洋大海,黄大香那生命的小舟在风雨中颠簸飘荡;
那远处的海岸边上,有一个人在来回地走动,还不时朝她这边打望,这时候的黄大香是多么渴望有人能够帮助她啊,但她双手护着胸前的孩子,却怎么也呼唤不出来;
“那不是李伯么?你怎么不过来呀...”黄大香朝着踟躇在汪洋那边的人终于呼喊出声音来了。
[返回]黄大香从睡梦中醒来,窗外已经透出一抹淡淡的曙色,她又该起床了。
[心语]黄大香:昨晚,李松福也是有这种意思才来的么?
[场景2]侄子归来
黄大香正在厨房里生火做饭的时侯,突然有人进门叫喊了一声:“姑妈!”
黄大香一听,慌忙丢下手里的锅勺走出厨房,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娘家侄子,叫黄雪钦。但此时,她不敢相认了:这条牛高马大的汉子满脸尘土,头发有一两寸长,像个刺猬;一件没扣没领的棉袄用破布条束着,单裤又短又破,简直是个叫化子。
黄雪钦径直进了厨房,打开那个破柜子的柜门,端出些碗来,见里面还有点剩菜,便取过来吃了:“姑妈,你好么?”
“是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你定是饿慌了,快歇歇去,我就给你弄东西吃。”黄大香见侄儿开口说话,才相信站在面前的不是鬼魂,她急忙下厨房去作饭,“你怎么弄成了这个吓人的模样?先去抓几把花生吃──你还没见到家里人?”
“没有,路上跑了一个多月,总算捡回一条活命来——算我命大,一块去的几个壮丁,两个开小差被打死了,其他几个上了火线,没见回转,跑脱了的就我一个。”黄雪钦一边去找花生吃,一边笑着说,“昨晚在人家的牛棚里蹲了一夜,你看我这个鬼样子,谁见了不害怕?他们都不肯让我进屋。”
黄大香很快端来一碗鸡蛋汤:“先吃下去吧,饭快熟了。”
“不急,只要多少有点东西下肚,先有个通报,便没有那么慌神了。”黄雪钦三口两口,蛋汤下了肚,“石贤呢?呵,还睡着——快起来,起来,你不认识雪哥么?”
“让孩子再睡一会儿,别弄醒他来了。”黄大香说着又下厨房去。
当黄大香再从厨房端饭进屋时,石贤已经爬了起来,正与黄雪钦玩得高兴,他们在唱着:“瞿瞿瞿,当兵去,枪炮响,回家去!”
“你也真是,寻什么快活!快吃饭,”黄大香抱起石贤来,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催促黄雪钦,“你吃了饭,洗个澡,换件衣服,回家见你娘去!”
“家里人都好吗?”黄雪钦端起碗来一连连扒了好几口饭,问道。
黄大香没有回答,像没听见似的,黄雪钦也就不问了,低着头,一连扒光了三碗饭,又咕咚咚地灌了两碗茶,算是吃饱了。
他用手抹了一下嘴巴,玩笑地说:“要说人太坏,那就坏在一张嘴上:得吃饭,没有人省得掉,如果人可以不吃饭,世界上就没有不好的事了!”
黄大香找出两件衣服来叫着黄雪钦:“你先去洗个澡吧,看这衣服能不能穿。”。
“算了吧,反正我在家里也呆不长久。”黄雪钦懒懒散散地说。
“怎么,你还不打算安心呆在家里?”黄大香吃惊地责问侄儿,“是没把命丢在外地不甘心么?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真不懂事!”
黄雪钦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他:“石贤胖多了,来,雪哥给你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用弹壳做成的口哨,在黄雪钦的口里吹起来,声音还很好听。
石贤闹着要玩,黄大香从黄雪钦手上夺过口哨,说:“我问你,这次回家,究竟打算怎么过?”
“姑妈,这你就别操这分心,”黄雪钦觉得话不好说,便敷衍着,“我是说,用不上在这里洗澡——你看这衣、这裤,连一半也够不到,穿着男不男,女不女的,还不如我身上的打扮,这是我用一套旧军装跟老百性换的,要不也逃不回家。”
“你这油浸过,狗咬过的样子,让你妈见了不心疼?”黄大香说,“我给你去借套衣服来──”
“不用,借了人家的得还,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打扮出个好摸样来,再说,谁不知我是顶壮丁出去的?”黄雪钦站起身来,“我先回家一趟。”
“慢,别急,”黄大香让侄子坐下,“你说,你是不是还想向外溜?”
黄雪钦见不能回避这问题,干脆敞开了自己的想法:“家里我是呆不下,只要把我欠下的债清了,好好歹歹,是死是活我都得到外面去。”
“债?”黄大香急着问,“你还欠人家多少赌债?不管多少吧,你也犯不着去卖命呀!顶壮丁能侥幸逃过一回,很难逃脱第二回的。雪钦,莫怪姑妈多嘴,你真不争气,嫖赌的事你也能沾边吗?难怪你爹。。。 唉,家道眼看着败了下来,这是老天在惩罚我们黄家人呢!”
黄大香说着,直摇头,直叹气。
黄雪钦是挨了他父亲一顿棍棒才负气顶了人家的壮丁仓促出走的。
现在,黄大香觉得再多嘴说他也有不妥。
可黄雪钦却怨气未消,他说:“我是不争气,可我只有那大的本事,黄家也只有那好的风水。要说祖上也曾有过些田地产业,那可不是你侄儿给败掉的!”
[诉说]黄雪钦:天要降灾,地要遭荒,人要犯病,猪牛要发瘟,父亲读了十多年书,却全没派上用场,做生意又拉下一屁股债,从我小时候起,日子就越过越难,四季工夫做下来,出的是牛马力,吃的是吊命食,能说这家业是我败下来的?
到这时候,你骂我,父亲打我,我都活该,说我嫖,说我赌,我也不敢争辩。可姑妈你该知道,邻村周家的大妹子与我一起长大,并非是我不愿娶,也并非是她不愿嫁,父亲却嫌她家门不当,户不对,硬拆散了这桩姻缘,他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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