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警察局出动一批训练有素的警察,敌人被擒住、似乎逃生无望的战斗里,狡猾的敌人以前所未闻大胆,把两个对手带到一边,打死打伤,又把其他对手引到屋内,腾出了逃跑的通道,就这样跑掉了。
德斯马利翁先生气得脸发白,十分沮丧,咆哮道:
“他耍了我们……那些信、暗箱、活动钉子……全是骗人的鬼话……啊!这强盗!”
他下到一楼,来到院子里。在大马路上,他遇到一个没追上杀人犯、气喘吁吁地走回来的警察。
“怎么样?”他焦急地问道。
“总监先生,他转到邻近一条街……那里有一辆汽车在等他……马达大概没熄火,因为一下子那家伙就坐车跑远了。”
“可是我也有汽车呀?”
“总监先生,您明白,车子发动起来要时间……”
“那辆车是租的吧?”
“对……一辆出租车……”
“我们要找到那辆车。司机看报后会来找我们的……”
韦贝摇摇头说:
“总监先生,除非那司机不是一伙的。再说,就算我们找到了那辆车,难道加斯通·索弗朗那号角色还不懂消灭痕迹么?总监先生,不会那么顺利。”
堂路易一声不响地参加了初次搜查,又留在马泽鲁身边陪了他一会儿。这时他说:“是啊,不会顺利的,尤其是明明逮住了的人都让他逃跑了。嗯,马泽鲁,昨晚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过,这家伙也确实厉害!他也不是孤家寡人,亚历山大。我敢肯定:他有一帮同谋……远的不说,我家就有……你明白吗,我家就有?!”
他仔细问了索弗朗的态度和被捕时的细节,就回到自己位于波旁宫广场的公馆。
他要作的调查自然与一些奇怪的事情有关。如果说,加斯通·索弗朗在猎取柯斯莫·莫宁顿遗产过程中玩的阴谋值得他注意,那么勒瓦瑟小姐的表现同样让他惊讶。
他与马泽鲁通话时勒瓦瑟小姐那声惊叫,他是不可能忘记的,她那惊慌的面部表情他也忘不了。这不是他那句话,又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呢?他当时间马泽鲁说:“你说什么?弗维尔夫人想自杀?”事情明摆着,自杀的消息和勒瓦瑟小姐的惊慌之间,显然有一种联系,佩雷纳不能不努力探索答案。
他径直进了工作室,立即检查电话间的门洞。门洞是拱形的,约两米宽,很低矮,只挂着一幅绒布帘子。帘子几乎总是撩起来的,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帘子下边,在装饰用的葱形线脚之间,有一个活动按钮,一按,铁幕就落下来了。两个钟头以前,他就是碰上了这道铁幕。
他把铁幕收落了三四次。试验表明整套机械装置状况良好,没有外力操纵不可能自动落下。因此,是否可以得出结论:那姑娘想置他佩雷纳于死地呢?可是她这样做出于什么动机呢?
他差不多就要摇铃唤她进来,决心问个明白。可是踌躇之后,终于没有摇铃。他从窗户里看着她缓缓地走过院子,柳腰款摆,步幅和谐。一缕阳光照亮她那满头金发。
上午余下的时间,他一直坐在沙发上吸烟……他不舒服,对自己,对事件本身都不满意。现在他在混沌中挣扎,不但没有发现一丝半缕真相的光亮,反而被搅得扑朔迷离、黑上加黑。他渴望行动,可是一旦动起来,就碰到新的障碍,让他无法实行自己的意愿,而且在这些障碍上,他看不出半点对手的个性特征。中午,他摇铃吩咐仆人送饭来。膳食总管端着托盘,走进工作室,激动地叫道:
“先生,警察总监前来拜访。”
这表明公馆上下都知道堂路易所处的进退维谷的境地。
“嗯,”佩雷纳道,“他在哪儿?”
“下面,先生。我起初不知道……想通知勒瓦瑟小姐。可……”
“你能肯定?”
“这是他的名片,先生。”
佩雷纳接过来一看,上面果然印着:
居斯塔夫·德斯马利翁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借着头上的镜子,观察波旁宫广场的动静。有五六个人在广场上踱步。他认识他们,就是平常监视他的那些人。昨晚他把他们甩了,现在他们又来站岗了。
“没有加人。”他寻思,“那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总监对我没有恶意。这正是我所料到的。我相信,我救了他的命并不吃亏。”
德斯马利翁先生走进来,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韦贝陪同他进来,甚至连佩雷纳应该得到的敬意也不屑于表示……
作为回答,堂路易装出没看见他的样子,只端上一把扶手椅。可是德斯马利翁先生手背在身后,在房里踱起步来,似乎要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说话。
没人打破沉默。堂路易安详地等着。倏地,总监停住步子,问道:
“离开理查德—华莱士大道以后,您是径直回的公馆吧,先生?”
堂路易接受了这种审问式的谈话方式,回答道:
“是啊,总监先生。”
“待在工作室里?”
“待在工作室里。”
德斯马利翁先生停了停,又说:
“我是在您之后三四十分钟走的,坐汽车径直回了总署。我在那里收到了一封快信,您可以看看。您会注意到,信是九点半在交易所投邮的。”
堂路易接过快信,读到下边这些大写的句子:
谨通知您:加斯通·索弗朗逃走后,与同伙佩雷纳会合。如您所知,佩雷纳就是亚森·罗平。亚森·罗平向您提供索弗朗的住址,是为了甩掉他,独吞莫宁顿的遗产。今早他们和好了。亚森·罗平告诉索弗朗一处安全的隐蔽住所。他们接头和同谋的证据很容易找到。索弗朗把他无意中带在手上的半截手杖交给亚森·罗平。您可以在佩雷纳先生工作室里找到那半截手杖,就在两个窗子之间的沙发坐垫下面。
堂路易耸耸肩。这封信十分荒谬,因为他没有离开工作室半步。他不慌不忙地把信折好,还给总监,没有附加任何评论。他打算让德斯马利翁先生完全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总监问他:
“对这个指控,您怎么回答?”
“我不作任何回答,总监先生。”
“可它很明确,而且也容易验证。”
“很容易,总监先生。沙发就在两扇窗户之问。”
德斯马利翁先生等了两三秒钟,接着走近沙发,拿起坐垫。
那半截手杖赫然躺在一个坐垫下面。
堂路易忍不住做了个惊愕与气愤的动作。他压根儿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奇迹。这件事弄得他措手不及,十分狼狈。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不管怎么说,没有什么东西能证实这半截手杖就是加斯通·索弗朗拿在手里,无意中带出来的那半截。
“另外半截在我这里。”总监说,“韦贝副局长在理查德—华莱士大道上捡起来的。喏,就是这个。”
他从大衣内袋里抽出那半截,去对这半截。
两截手杖正好对上,而且严丝合缝。
又是一阵沉默。佩雷纳有些窘困,就像那些老是被他这样折磨和欺侮的人一样。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加斯通·索弗朗是靠了什么神通,竟能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潜入这所房子,进入这间工作室?只有假定他在公馆里有一个同谋,事情才稍稍说得过去。
“这件事推翻了我的预见。”他想,“这次我逃不掉了。我逃过了弗维尔夫人的指控,打消了绿松石的嫌疑,可是德斯马利翁先生不会同意我今天作一次类似的尝试的,加斯通·索弗朗和玛丽—安娜·弗维尔一样,也想通过把我拖进去,让我被逮捕,来把我排斥在战斗之外。”
“喂,”总监不耐烦了,喝道,“回答呀,为你自己辩护呀!”
“不,总监先生,我不需要为自己辩护。”
德斯马利翁先生跺着脚,抱怨道:
“既是这样……既是这样……你已经招认了……你已经……”
他抓住窗户把手,就要往外推。只要吹一声哨子,警察就会冲进来,任务就完成了。
“总监先生,需要我叫您那些侦探吗?”堂路易问。
德斯马利翁先生没有回答,放了窗户把手,又在房间里走起来。佩雷纳正纳闷他为什么这么犹豫时,猛一下总监又站在他前面,说:
“如果我把手杖看作无效的证据,或确切地说,看作与你无关的事情,因为它毫无疑问证实了某个仆人的叛变,如果我只看重你对我们的帮助,总之,我让你自由,你觉得如何?”
佩雷纳忍不住微笑起来。尽管出了手杖事件,尽管事情表面上对他不利,但在案子似乎变糟的时刻,事情还是朝着他一开始就预见到的方向。也就是他在絮谢大道调查时告诉马泽鲁的方向发展。人家还是需要他的。
“自由?”他问,“不再派人监视了?再也没有人跟踪我?”
“没有了。”
“要是新闻界继续围绕我的名字大作文章,要是有人利用一些无稽之谈、一些巧合,大造舆论,要是有人要求对我采取措施,怎么办?……”
“不会采取什么措施的。”
“那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没有。”
“韦贝先生将放弃对我的成见?”
“他至少会像放弃了一样行动,对吗,韦贝?”
副局长闷声闷气地咕哝几句。严格说起来,这不能算作同意。堂路易立即嚷道:
“那么,总监先生,我有把握赢得胜利,而且是按司法机关的需要和意愿。”
这样,局面就变了。经过一系列非同一般的事变,警方本身也不得不折服于堂路易·佩雷纳的非凡素质,承认他已经干的和可能干的一切,决定支持他,向他求助,并且可以说,将领导侦破工作的大权交给了他。
这种尊敬是让人高兴的。可是这仅仅是向堂路易·佩雷纳表示的吗?难道亚森·罗平,那可怕的、桀骜不驯的亚森·罗平就无权要求自己的一份吗?难道能够认为,德斯马利翁先生心底并不承认这两个人物就是一个人?
只是警察总监的神态不容许对他的内心想法有丝毫怀疑。他向堂路易提议订一个条约,这类条约,司法机关常常不得不签订,以便达到目的。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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