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那些纸页呢?”
“在这……些……这些白纸中,有三张……有一张上面列了时间表,列的正是那些神秘信件出现的日期。”
“哦!哦!”德斯马利翁先生说,“指控弗洛朗斯·勒瓦瑟的罪名就更严重了。另外,我们也清楚了:堂路易正是从这里得到这份时间表的。”
堂路易听了大吃一惊。他把这个细节完全忘了。加斯通·索弗朗也没有提到。但这个细节很重要,又很奇特。弗洛朗斯是从什么人那儿弄来这份时间表的呢?
“另外两张呢?”总监先生问。
堂路易更加留神听。他与弗洛朗斯在那间房子谈话那天,他没有注意那两张纸上写了什么东西。
“这是其中一张。”韦贝说。
德斯马利翁先生接过纸,念道:
“切记:爆炸与信互不相关,将在清晨三点发生。”
他耸耸肩,说道:
“啊!是的,是堂路易预言过的爆炸。它将在第五封信出现后发生,正像这时间表上预告的。行!我们还有时问。今天以前才出现三封信。今晚将出现第四封。然后,就要把絮谢大道的公馆炸掉,好家伙,这阴谋可够歹毒的。就这张?”
“总监先生,”韦贝扬着最后那张纸,说,“请您仔细看看这张铅笔绘的图。这一个大方框里套着许多大小不同的方形长方形的框框,不正像是一幢房子的平面图吗?”
“确实,是像……”
“这是我们所处的公馆的平面图。”韦贝带着几分威严肯定道,“这是前院,这是主建筑,这边是门房小屋,这边是勒瓦瑟小姐住的小屋。一条红铅笔画的弯弯曲曲的虚线,从这里一直通到主楼。起点是一把小叉,表示我们所在的房间……或确切地说,表示凹室。这里画了一个壁炉,或不如说壁柜……开在床后,叫帷幔遮住的壁柜。”
“那么,韦贝,”德斯马利翁先生低声道,“这里标出的是从小屋到主楼的一条通道;对吧?瞧,那一头也用红铅笔画了一把小叉。”
“对呀,总监先生,是有一把小叉。标出的是什么地方呢?我们等会就可以弄清了。不过这会儿,我根据一个假设,已经派了几个部下去守在三楼一间小房子里。昨天堂路易就是在那儿与弗洛朗斯·勒瓦瑟和加斯通·索弗朗见面并勾结起来的。现在,不管怎么说,我们知道堂路易·佩雷纳藏在什么地方了。”
出现一阵沉默。接着,韦贝越来越郑重地说道:
“总监先生,昨天,我受了那家伙极其无礼的冒犯。我的部下部是见证人。公馆里的仆人也都知道。再过一会儿,公众也会知道。那家伙放弗洛朗斯·勒瓦瑟逃走了。他本来也要放走加斯通·索弗朗的。那是个最危险的匪徒。总监先生,我相信,您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准许我直捣他的窠穴,把他抓起来……不然,总监先生,我就不得不提出辞呈。”
“你有充分理由得到支持。”总监笑着说,“总之,你昨天被关在铁幕里面,咽不下这口气。你去吧!这样,也只好叫那堂路易倒楣了。他本来……马泽鲁,电话接通以后,给我往署里打电话,报告有什么新情况。今晚,你要去絮谢大道的弗维尔公馆。别忘了第四封信要来。”
“总监先生,第四封信不会来了。”韦贝说。
“为什么?”
“因为到那时,堂路易肯定关在班房里了。”
“哦!你认为信是堂路易送的……”
堂路易没有再听下去。他轻轻地退回去,把壁柜门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现在,他的藏身之处已经被人知道了!
“妈的!”他骂道,“这事办得真糟!我这下成了瓮中之鳖。”
他从暗道往上走,想到另一个出口,走到半路,停住了。
“何必呢?既然这个出口也被人看守着……那么,我就束手待擒?想想看……想想看……”
从下面,凹室的出口,传来了敲壁板的声音。那空洞的声音大概引起了韦贝的注意。韦贝不必像堂路易那样顾忌,似乎在撬壁板,而懒得费时间去寻找机关,危险就更加迫在眉睫。
“妈的!”堂路易又骂一句,“太蠢了!怎么办呢?朝他们冲过去?……唉!可惜我今天力气不支!……”
因为没吃东西,他没有一丝力气。他两腿发抖,头脑也开始变得糊糊涂涂。
凹室里猛的一撞,逼迫他往楼上的出口跑。他一边爬梯子,一边拿电筒照着墙石和出口处的挡板。他甚至企图一肩膀顶开翻板活门,冲出去。可是上面也传来一些声响。那些人仍然守在那儿。
于是,他怒不可遏,但又软弱无力,只好等副局长前来抓他。
下面哗啦一响,声音顺通道一直传过来,跟着是一片喧嚷。
“完了,”他想,“这下等着我的,是手铐。拘留所、牢房……真是好福气,干了这么件傻事!而玛丽—安娜·弗维尔还要自杀……弗洛朗斯……弗洛朗斯她……”
在关上电筒之前,他最后一次照了照四周。
高梯子两米远有四分之三高的地方,稍稍偏后一点,有一块大石头缩进内墙,留下一个相当大的凹洞,可以藏身。
尽管这凹洞并不见得多么隐蔽,可是也有可能被人忽略。再说,堂路易也是无可选择。他熄了电筒,弯身朝那个凹洞摸过去,摸到了洞边的石沿。爬上去,缩在里面。
韦贝、马泽鲁带着警察爬上来了。已经看见了电筒的光柱。堂路易尽可能贴紧内壁,免得被电光照着。突然,发生了一件叫人吃惊的事情,他紧贴的石头忽然缓缓地动起来,好像是在一根立轴上转动似的。他仰面朝天倒在身后一个洞里。他立即收进两条腿。石头又缓缓地合上了。不过墙上还是坍落一些碎石子,盖住了他的小腿。
“瞧,瞧,”他冷笑道,“莫非老天这下站在善良正义一边了?”
他听见马泽鲁在喊:
“没有人!走到尽头了。除非他在我们靠近时逃跑了……瞧,他可能是从梯子上面这道活门溜走的。”
韦贝回答道:
“我们爬了这么一段坡,照此看来出口一定是在三楼。那图纸上第二把叉子标出的位置,正是堂路易卧室隔壁的小客厅。这正符合我的假设。所以我派了三个人守在这上面。他如果从这里逃走,一定会被逮住。”
“我们只用敲门就行,”马泽鲁说,“听见声音,那三个人自然会打开门,放我们进去。不然,就只好破门而入了。”
又响起了撬门的声音。过了一刻钟,门被撬破了,上面的人声与韦贝他们的声音会合在一起。
这期间,堂路易打量了洞穴,发现它极为狭小,很矮,仅可坐着。只能算作一截过道,确切地说,只能算作一个一米五长的坑道,当头是一个砖砌的通风孔,更为狭小。内壁也是砖砌的,缺了好些口。砌上覆盖的是一些碎石,稍有碰撞,就坍落下来,坍得满地都是。
“见鬼!”亚森·罗平想,“我可不能大动。不然,会被这些小石子活埋的。那可是个好前景。”
再说,他怕弄出声响,也不敢动。的确,他所处的地方,紧挨着两间被警察占据的房问。一间是小客厅,一间是工作室。因为他知道,小客厅下面,正是那个电话问。
于是,这又使他生出一个想法。他经过仔细思考,又想起他曾琢磨过,为什么玛洛内斯库伯爵的祖先能够在需要躲避的时期,藏在铁幕后面生活。现在他明白了,从前秘密通道与现在的电话间是连通的。通道狭窄,人无法通过,但可以通风。出于谨慎,这个通道上部的入口用一块石头遮住,万一秘密通道被人发现,这个通风道也不会被人注意。玛洛内斯库伯爵在给工作室装设护壁板时,大概把下方的出口堵住了。
因此,他就躲在厚墙之间,一心只想着逃脱警察的追捕。又过去了几个钟头。
他又饥又渴,渐渐打起瞌睡来,做了好些噩梦,他十分焦虑,无论如何想醒过来,可是他太困了,直到晚上八点才清醒过来。
他觉得十分疲乏,突然可怕而又如此正确地明白形势不妙,便猛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打算离开藏身之地,出去自首。无论出去受到什么对待,都比在这儿受这份折磨,以及漫长地等待危险来临要强。
可是,他回转身来,摸到洞口,伸手一推,那石头纹丝不动。摸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使它转动的机关。他发起狠来。可他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石头还是不动。
而且,他每使一下劲,顶上的碎石就纷纷落下,空间就愈益狭小。
他猛一下压住自己的烦躁,打趣道:
“好家伙!我亚森·罗平被逼到了这步田地,竟要喊救命了!对啊,向那些警察先生求救吧……不然,我被活埋的可能性每分钟都在增大。反正是要活埋的人,我不如豁出去……”
他握紧拳头。
“天打雷劈的!我自己想办法。求救?哼!不行,一千个不行!”
他使出全部毅力迫使自己思考。可是他的大脑疲乏不堪,想出的也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念头,彼此间毫无联系。弗洛朗斯的模样老是在他眼前浮现。玛丽—安娜的也是如此。
“今夜我得救出他们。”他寻思,“……我肯定能救出她们,因为她们不是罪犯,而且我找到了罪犯。可是我用什么办法去救她们呢?”
他想到警察总监,想到今晚在絮谢大道弗维尔工程师公馆的聚会。聚会应该开始了。可是警察把守着公馆。这么一想,他又记起了韦贝在《莎士比亚全集》第八卷中找到的那张纸。警察总监念了上面的话:
“切记:爆炸与信互不相关,将在清晨三点发生。”
“对啊,”堂路易和德斯马利翁先生的想法一致,“对啊,爆炸是十天以后的事,因为才送来三封信。今夜将出现第四封。爆炸应该伴随第五封信而来,因此,应该在十天以后。”
他反复念叨道:
“十天以后……伴随第五封信……对,十天以后……”
突然,他惊恐得浑身一震,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念头,一个看来像是真实情况的念头:爆炸将在今夜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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