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苦差事。都说“十年寒窗”辛苦,可对我来说,单是小学这“五年铁窗”(当时小学是五年,不像后来改成六年制),就不知道该如何打熬过去。
刚刚穿越回来,头脑一片混乱,今后该如何生活,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一九七六年,社会那可不是一般的僵化。不要说跨州过县,就是同一个县从农村到县城,如果没有大队的介绍信,嘿嘿,你小子连个招待所都住不上,蹲大街还得提防派出所和居委会大妈找麻烦。我虽有四十岁的经验阅历,对今后三十年内国家发展的大势了如指掌,堪比现代“诸葛亮”。可是顶着一化岁孩童的躯壳,放学后晚回家一阵子都不行,要一个人离开柳家山大队出去逛一逛,更是痴心妄想。空有满腹经纶,无所施展啊。
继续郁闷!
第三章 亲人重聚
好不容易下课钟声终于响了,二三十个小屁孩欢呼雀跃,一窝蜂冲出教室,大喊大叫,开始各种“徒手游戏”。
柳家山小学一没篮球场二没乒乓球桌,所有娱乐体育设施全然为零,能不徒手么?
我慢慢走出教室,目光呆滞地望着满操坪疯跑追逐的“同学们”扬起一股股烟尘,不觉在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这就是我今后数年内的娱乐活动吗?
前世的时候,只要有点空闲,我就躲在宿舍上网冲浪,与天南海北不知姓名不辨男女的网友胡吹海聊,要不就看看电影玩玩游戏,尽管如此,仍觉得寂寞难耐,整日里二二忽忽,满脑子下流思想,只想整个一夜情什么的刺激刺激。
如今回到一九七六年,电脑都还没影呢。
真是应了李易安的一句词——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哎——小俊!”
一声清脆的娇叱将我从沉思中惊醒。
“哎……”
我随口应了一句,抬头一看,MyGod,是三姐。
三姐这时候也就是一个不到十岁的丫头片子,扎两条羊角辫,虽然时空错乱,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刹那间将所有的烦恼郁闷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一颗心欢喜得犹如要炸了开来。
“三姐,原来你还在,真是太好啦……”
我一把抱住三姐,开心得又喊又叫。
不久前我还真的在担心,怕万一穿越之后,几个姐姐都不见了。如今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我出乎意料的热烈反应把三姐整蒙了,连忙使劲推开我,叫道:“小俊,小俊,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二姐二姐,快来……”
二姐也在?哇噻,发达了,哈哈!
二姐今年该当是十二岁了吧?也许是十三岁,具体记不清了。真是惭愧,前世的时候,我就一直记不住几个姐姐的生日和具体年龄。不过记忆中是这样的,二姐比我大五到六岁,我上一年级,她该是上五年级。柳家山只有一所小学,她自然也在这个学校了。大姐今年该是在公社中学上初中。
二姐闻言疾步跑过来,嘴里叫着:“什么事什么事?小俊怎么啦?”
我立即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说:“我没事,很好。二姐,三姐,你们早上怎么不等我一起上学?”
“咦,我不是早跟你说了,我们上课比你早,不和你一起上学的吗?你怎么又忘了?”
三姐很奇怪。
原来如此,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二姐说:“是啊小俊,反正家里到学校也很近,你一个人不怕吧?”
“不怕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不怕就好。”
二姐爱怜地摸了摸我的脑袋,问道:“你怎么不和同学一起玩?”
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和一群小屁孩满场乱跑,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饶了我吧,二姐!
问题在于,这些小屁孩真真正正是我的同学,如假包换的。
我脑仁都痛了。
“我正要去玩呢。”
我边说边跑向操场,用眼睛的余光瞟着,见二姐三姐都不再注意我了,立即偷偷一个转弯,溜到学校走廊的柱子后,倚着柱子开始发呆。
老天爷也真是促狭,您大发慈悲,让我重生一回,柳俊感激不尽。可是您老人家别把我整回七岁时候啊。要是让我大上十岁,那该多好?让我困扰不已的“生字”和“1+12”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一九八六年,国内正经历剧烈的社会变革,全国到处都是机会,我十七岁,不正好大展身手?
真有点怀疑老天爷让我穿越的时候略微走了一下神,将时间算错了。
苦苦捱完上午四节课,算算该是放中午学了,我高兴得一蹦老高,背起书包就往教室外冲。我的妈呀,真是快将我憋死了。
结果一出教室门没几步,就被二姐叫住了。
她很奇怪地看着我:“小俊,你做什么?”
我更奇怪了:“放学回家啊。二姐,你不回去吃饭吗?”
一说到吃饭,我觉得肚子还真是饿了。虽然只是七岁小孩,饭量不大。可一个烤红薯也不足以维持太久的时间。
二姐看着我的眼神犹如不认识似的。
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
不对啊,应该没有吧?中午放学不该回家吃饭吗?我努力思索前世关于小学一年级的记忆,希望得到一点启发。
“小俊,中午饭都是小舅送来的。我们在学校吃饭。”
二姐一边告诉我真相一边走过来摸我的额头。她大约怀疑我是不是有些发烧。
怎么会这样?
对,我想起来了。那时农村吃饭很晚,早餐一般要十点左右,中饭则在午后两到三点,至于晚饭,那是真正的“夜饭”,不到天黑,决然吃不到的。
学校的作息时间却是由县里统一规定,按照县城的作息时间来安排。因此孩子们就得在学校吃中饭,然后接着上三节课,大约下午三点多就放学了。
“我很好,没事。”
我躲闪着二姐的手,低声咕哝着,垂头丧气回到教室。
“二姐,小俊,快来,爸爸送饭来了。”
三姐突然疾跑过来,大声喊叫。
什么?老爸来送饭?不是说小舅送饭的吗?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老爸老妈要隔好一段时间才能回家一趟,平日都在外边工作的。
难道穿越之后出了什么意外?老爸不是工作人员了?那就糟糕,家里的日子会更难过。
容不得多想,我胡乱丢下书包,飞也似的冲出教室。
天,真是老爸。
那时的老爸真年轻,大约也就是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穿一件白衬衣,精精神神的,提着一个竹篮,笑呵呵地向我们姐弟三个走过来。
不知不觉间,我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为何如此激动?
因为,在我的前生,老爸已经过世两年了。我们父子之间感情至深,老爸过世之后,我经常做梦梦见他老人家。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还能真的再见到老爸。而且是如此年轻帅气的老爸。何况我清楚记得,老爸是二零零七年八月二十一日死于心脏病突发,此番重生,我自然会早做防备,焉能让这个该死的“心脏病突发”再次轻而易举将老爸击倒?就算历史当真不可逆转,老爸依旧会在二零零七年过世,咱爷俩呆在一起的时间,那也还有三十年啊!
老天爷,您真是慷慨!
比较起来,能再和老爸重聚三十年,区区小学“五年铁窗”,算得什么?
我这一哭,倒将老爸和二姐三姐都搞愣了。
老爸连忙放下竹篮,一把将我抱过去,撩起衣服,开始检查我的身体。
看来老爸误会了,还以为我受了什么伤,哪里痛得厉害呢。倒也是,他老人家怎能想到如今这个儿子,是从二零零九年穿越回来的,论心理年龄,比他现在还大几岁呢。
我急忙止住眼泪,露出笑脸,说道:“爸,我没事,真的没事。我是高兴的。”
老爸不理,仔细检查过后,确信我没受伤,这才长长吁了口气,笑眯眯地说:“小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饿了吧,来,都来吃饭。”
第四章 先知先觉
饭是白米饭,每人一大碗。菜是炒腌罗卜条。
这已经很不错了,整个柳家山大队能吃白米饭的人家可不多。多数家庭都是吃红薯米饭。所谓红薯米饭,顾名思义,乃是掺杂了碎红薯粒的米饭。红薯米份量的多寡,要视各家的家底而定。家底厚一点的,红薯米掺得就少一些,家底薄一点的,红薯米掺得多。少数赤贫家庭,甚至有全吃红薯米的。
这也没办法,当时是大集体生产,稻米品种也没改良,产量很低。只能大量掺杂红薯。因为红薯产量高,虫害相对较少,比较容易获得丰收。许多年来,中国的农户,特别是南方的农户,就靠红薯来维持生计。
对我来说,这个饭菜不坏,很对口味。
刚刚穿越,记忆完全停留在二十一世纪。大鱼大肉的,也吃腻了。这么地道的腌罗卜条,还真不容易吃到。我端起碗,大口吃起来,边吃边望着老爸笑。
见我吃得香,老爸也很开心,摸摸我的头,掏出一支“飞鸽”牌香烟点燃。
一九七六年,能抽纸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农村的人,一般都抽烟卷,就是自家种烟自家烤制,用纸卷了烟丝来抽,俗称“喇叭筒”。出门才买包纸烟充门面,大都是八分钱一包的“经济”或者一毛钱一包的“火炬”。“飞鸽”烟一毛八,算得是好烟了。老爸是国家工作人员,柳家山有头有脸的人物,抽个纸烟也应该。不过他每个月工资三十六块五毛,老妈的工资也大致差不多,要养四个孩子,还要孝敬外公外婆,开支不小。这个“飞鸽”烟也不能敞开了抽,在家的时候,有时还抽“喇叭筒”。
“爸,今天怎么回来了?”
二姐边吃边问。
老爸是典型的慈父,在我前世的记忆中,他从未打过我们姐弟,骂也很少。姐弟几个都和老爸很贴心。
“哦,今晚要到麻塘湾放电影。”
老爸是电影院的技师,专业是维修放映机与发电机。不过偶尔也需要下乡放电影。那个时候的农村,娱乐活动非常之少,只有看露天电影和唱地方戏两样。县里文工团人手有限,很少下乡唱戏。各个公社甚至大队倒都有自己的文工队,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