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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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倾城-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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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霜目光飘忽不定,陷入了回忆的思绪:“自金石之盟后,我目睹驻扎大军撤离,在返谷的途中恰好遇上了无照楼垫后的几路人马远赴关外。我那时因金石之盟而意气消沉,两方相遇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就此而过。而后想来,我当时手握盟约卷轴,上有凤阳将军之玺印,以无照楼之能耐,岂非查探不到?更何况,如今无照楼重返中原的消息沸沸扬扬,想来绝不会是空穴来风,而他们既然要来,绝不会毫无准备。”
  啪啪啪!林中响起了顾年的掌声,他低笑道:“十年前的往事,在风谷主讲来好似近在眼前,且娓娓而叙,清晰有理,可见宝刀尤亮,令人欣慰。”
  风霜眼神一痛,只觉这一句夸赞犹如针刺,他随即身形一震,缓缓抬头:“所以,你果真是无照楼的人。”
  小隐脑际轰然作响,无怪他的剑法不似中州,无怪他在薛云海议论无照楼时冷嘲热讽,无怪他看见蜀王林缺昔日诗作而动容,更不用提那些有若神助的灵丹妙药和皱巴巴的十万两庄票。所有的疑惑都在风霜这一句话中无声而解,那一瞬间,小隐想到了陌上桑曾说过的四个字:飞蛾扑火。
  她多想飞奔至陌上桑的面前,告诉她:师父,你是对的。我是游鱼,他是飞鸟,而我,逆水行舟,退至孤岛。
  但风霜接下来的一句话止住了小隐的冲动:“这枚金绫扣,我收下了,赴宴之时自会呈给九王爷。”
  “风谷主果然爽快。”
  风霜叹道:“那么顾公子关于金石之盟的所知……”
  “顾某自会当做什么都没有说过,从此烂在心中。”顾年侧身让路,“如此,便不叨扰谷主了。”
  风霜暗叹一声,将金绫扣收于袖中,只觉这枚小小的扣子有若磐石般沉重。自然不是心甘情愿这么做,而是担不起丑闻外泄的后患啊。他多年不问谷里的事务,心态早已变得平和淡然,但事关采金谷命脉,他不得不考量这十年来整个谷因金石之盟而蒙受的损失,这个在外人眼中风光不坠的采金谷,如今早已是外强中干了啊。好不容易捱到了十年期满,正是缓歇重振的时候,可不能再节外生枝地将昔日的耻辱传了出去。不过是个旧扣子,风霜这么安慰自己。如今惟愿九王爷能如顾年所说,见了之后想起一些事、忆起一些人,届时管那是什么人或事,但凡问起,一概推回到顾年头上不就结了。
  顾年望着风霜愈发显得伛偻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幕下,这时冷哼一声:“出来吧。”
  啊?原来顾年早就发现自己了。小隐磨蹭了片刻,只能垂着脑袋慢腾腾地走了出来,正在心里琢磨如何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哪知她前脚刚入林,顾年的身影便如疾风而至,一肘将她逼至树干。“你!”小隐只说了一字,便觉喉咙一紧,干涩得想咳。
  可是她咳不出来——顾年扼在她脖颈的手不曾松开!
  小隐望见他凌厉的双眸,这才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他要杀她!她第一次那么近地凝望顾年的瞳孔,看见的竟是一片杀机!“我不会说出去……”小隐艰难地说着。什么小聪明的盘算,都在此刻化成灰烬。
  顾年冷然:“你要我信你?”
  当小隐听见顾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感觉周遭的世界在那一刻完全安静下来,静得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得飘忽:“就凭凌云峰和古树林,难道不够吗?”——那么惊心动魄的袭杀,都是他们二人并肩的啊,堪称生死而过,抵不过一个“信”字?
  顾年放开了手,小隐一喜,却见他面无表情:“我记得的,那两次相救之恩。你不必提醒我。”
  小隐喉头一松,缓过一口气来,感觉到新鲜的空气排山倒海而来,而她眼底的热泪有若潮水。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小隐捂着嘴奔向了一间无人的空屋。——我未曾想过提醒你,亦没有想过拿它们做筹码或令箭,你却记得如此清晰,好似一桩还一桩。这些话小隐不会说出来,都随着她奔入漆黑一片的空屋后湮没在了无声息的黑暗中。
  屋门仍敞开着,自远而近地传来舒无华的声音:“小隐妹妹,怎么不点灯啊?”
  “别点!”小隐的语声尤带哭腔。
  舒无华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他终于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小隐,于是蹲了下来:“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喉咙疼。”小隐抱膝而坐,把整张脸埋在了胳膊里,哪怕无灯无光,她也绝不想让自己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对着别人。
  舒无华沉默着蹲在她面前好一会儿,有那么一瞬让小隐以为他已经走了,哪知这时听见他站起的声音,跟温和的嗓音:“我去拿些润喉驱寒的药吧。”
  “不用。”小隐忙道,“真的不用。”
  舒无华迟疑道:“那我入谷办事去了?”
  小隐没有说话,巴不得他此时快些离开,却在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叫住了他:“青铜关还没有开吧?”
  舒无华感受到小隐的善意提醒,望着黑暗里蜷缩着的那具小小的身躯叹道:“是与千山谷遥遥相对的幽冥谷,在青铜关的西南侧,无须入关。”
  “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传来了饮泉师叔的暗号,许是被困了。你师父本是想让我们一道去接应的,但我想,还是我独自去吧。”
  “我跟你一起。”角落里,小隐慢慢起身,向舒无华走了过来。她面上泪痕犹在,却被月光映得泛出了柔光,好似银河隐隐绰绰。
作者有话要说:  

  ☆、幽冥谷

  谷叫幽冥,却有一片稻田横在谷外,哪怕在月夜下都能让人迎面感到一股深黄葱绿的生气,显出与幽冥谷这一名字极不相称的景致。然而入了谷,便寸草不生,高峦挡着月色,低谷托着夜幕,视之无形,听之无声,无怪谓之幽冥。
  而并肩入谷的舒无华与小隐,走上了条依山傍崖的栈道,一路静默无言。走了几步,小隐实在觉得静的慌:“你怎么不说话?”她嗓音仍未恢复过来,有些哑哑的。
  “被吓到了。”舒无华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他顿了顿忽觉此话很有歧义,不由笑道,“可不是被这栈道吓的,是被你方才的样子给吓到了,哪还敢说话?”
  “瞧你说的,都说了只是喉咙疼嘛。”小隐忍俊不禁,生怕舒无华因此而细问,忙指点着眼前说道,“这名不见经传的幽冥谷就如此地势险恶,真是难以想象千山谷会是怎样。为何九王爷要把宴请之地选在这里?崇山峻岭的,多不方便。”
  “你没有听说么?九王爷自己就是长年住在千山谷的,他虽贵为皇上胞弟,却不问政事,淡泊寡名。”
  小隐匝了匝嘴:“这自然是有所耳闻,我只是奇怪,既然淡泊又为何广发千山雪崖函,宴请一众江湖人?”
  “许是九王爷喜好结交江湖中人,但因王爷身份不可太过亲近,便召开了两年一度的千山雪崖宴。”
  “这倒有几分道理,毕竟这个地方呀,天上飞过的鸟比见着的人还多。若不借着千山雪崖宴聚些人气,恐怕要活活闷死在谷里。”小隐侃侃而论,忽听见舒无华的笑声,不由道,“你笑什么呀?”
  舒无华忍住笑:“你这话说的,好像很了解九王爷似的。”
  “人之常情而已。不过我看哪,那么多人对千山雪崖宴趋之若鹜,恐怕十有八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一个玲珑库罢了。”
  “好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言以蔽之。”
  “那是,”小隐不由一个得意,“听说每一位宴上胜出、入了玲珑库之人,之后都在江湖上迅速崛起,难怪人人垂涎。”
  舒无华忽而站定,正色道:“其实依我看哪,每一个宴上胜出之人,本就不是等闲之辈,假以时日都定能成为江湖翘楚。玲珑库不过是助推了他们一把,也算是给了一个良机,让一些有志之士不至于打拼到七八十岁才能熬成泰斗。”
  小隐听得出神,看着气度不凡的舒无华止不住地惊叹:她自己可从未想过这些,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抱着无关自己的心态站在外围,像看热闹似的看着整个江湖。舒无华不过比自己大四岁,却对周遭有着如此的卓见,更难得的是带着罕见的平和,那是许多历世许久的长辈都少有的。
  小隐像不认识舒无华似的打量着他,直看得他一声笑问:“你看我做什么?”
  “我是想看看,你这个有志之士,是否也能成为江湖翘楚呢。”
  “翘楚也分好多种,若是因成为翘楚而被人众星捧月般到处围着,那还是免了。”舒无华想了想,忽而问道,“那么你呢?”
  小隐一吐舌头:“我?我可没想过。我呀,只要有热闹看就心满意足了。”
  “若是在十年二十年后你也仍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不过了。”舒无华洒然一笑。
  “十年二十年?想那么久远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小隐正欲笑他,忽地面露不安,“咦,前面起雾了。”她脚下踩的,是沿壁而凿的木构道路,本就不甚稳固,更别提在星光黯淡的夜幕下行走。哪知如今前方雾霭一片,这路是愈发险阻了。
  “别怕,慢慢走,前面就是栈阁了。”舒无华沉静的语声响了起来,晦暗中小隐只觉有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牵着自己。掌心如人,平滑温润。不像顾年,满是粗粝。
  小隐一想到顾年,手就下意识地一缩,脑中现出了他被发簪划出长长一痕的手掌。
  舒无华却以为她是痛了:“你手上有伤,是被划开了么?”
  小隐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的掌心也有着道长长的簪痕,与顾年一模一样,粗粝如沙。她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这是在晚上,舒无华看不见自己的点头,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一个女孩子家,也太不……”舒无华一声低叹尚未停息,忽然低呼,“小心!”
  小隐还未反应过来,便惊觉一阵疾风,舒无华闪身而至,拉着她贴在了壁上。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便要直愣愣地撞上去,谁知忽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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