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也碰不到。
我看着他,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也抬头看着我。
从前我遇到的鬼不是凶神恶煞就是血盆大口,唯一看见过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就是安然,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即使变成鬼也是干干净净的男鬼。这个样貌要是健康的时候一定不比金月海的差。
对我来说无论在哪里都是寂静的,即使那个女孩子哭得有多大声,也许正因为我听不见她撕心裂肺地哭声,所以我感觉不到那种悲伤的气氛。
那个少年看着我惊讶了一下,大概是惊讶我能看见他这件事。隔着一个偌大的空间,他俯下身给我鞠了一个躬。实话说,活这么大还没人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此时病房里的医生护士都陆续离开,只剩下那个女孩和站在床边瘦弱的少年。
他把自己的右手伸进自己病号服右边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的时候他特意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可手掌里却什么也没有。
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做了三遍,前两次是对着我做的,最后一次是对着那个女孩。
然后,他又对着我鞠了一躬。
我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心想着反正横竖没事干,要是这一双阴阳眼能帮到人的话,也不负上天给的这个天赋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那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那个女孩只顾着哭并没有意识到我进来,直到我走得离她很近了她才反应过来。没等她先开口说话,我上前拉开了盖在少年身上的被子,手伸进他上衣右侧的口袋里,果不其然,我摸到了一个环形的东西。
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我苦笑着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满脸眼泪惊讶又不解看着我的女孩。
我慢慢将手从他的口袋里抽出,然后把手掌放在那个女孩面前,缓缓地打开,一枚小巧精致的戒指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就像现在站在床边的少年那样寂静淡漠。
“你说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那三个字,我现在对你说是不是太晚了一些?你说你都敢嫁给我为什么我不敢娶你,我现在对说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可惜,好像来不及了。小兰,我爱你。”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也不知道到底说这番话的是我还是那个少年,就像看见那个少年的那一眼这些话就刻在我的意识里,即便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我却依然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叫小兰的女孩子已经接过我掌心的戒指,把那枚象征遗憾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她带着一脸还没来得及擦去的眼泪,用那只戴着戒指的手牵起安然阖目的少年的手轻轻笑着,她笑得却宛若一朵破碎的无法重新拼凑的花。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我愿意,我还愿意嫁给你。”
我也淡淡笑了一下,眼神回到床边时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了。
我想,他一定听见了。
我转过身,面带笑意地走出了这个病房。这个世上有人出生,就会有人死亡,生死本就是个循环,但唯有爱真正穿越了生死。
只要有爱在,无论时间、空间还是地域,都无法再阻止他们在一起。
少有的轻松感从我的双腿向上蔓延,以至于我的脚步都无意间变得轻快。突然,我想到,我出来的目的好像不是来完成一个鬼魂的心愿的。
我是来放水的!
回到病房一屁股坐在床上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抽屉看短信,只有一条信息,是在十分钟前的,“我和月芳一间房间要睡觉了,白白狗蛋。”
我确认了一遍时间,已经21点25分了,没想到我在外面游荡了这么久,而且只是单纯得为了找个厕所!不过一般我们要上晚自习,回到寝室也是21点了,这位方小姐睡得有点早啊,她真的睡得着吗?
我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翻身躺在病床上。其实耳朵听不见声音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周围安静了不少。但一想到我的耳朵,我就会不经意想到小山楂背后那张脸,分明就是他自己的脸,如果是被鬼附身了那鬼怎么的也不可能会变成一模一样的小山楂的样子。
可如果不是鬼,杨叶叶的神奇体质也恰巧可以制住他。
真是奇了个怪。
想着想着,我又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睡眠质量有所提高,连续两次了连梦都没有做。但每次这觉睡得中途都会醒来一次,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是23点03分。
难道是我等方晓的短信等得走火入魔以至于都到了时不时会自己醒来看看时间的境界了?
我去,我张了张嘴自言自语了一句想看看耳朵恢复了没有,但还是听不见声音。
放好了手机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一合眼却不知为什么总是无法再入睡。刚才明明才睡了一觉而且是不太正常的清醒的。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快点入睡,不然等会儿到了24点又会看见成群结队的有头鬼无头鬼左摇右拐走过。
心里总是不太踏实,外面还在下雨,不过雨水已经小了不少。
我翻了个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刚才一系列的动作愣是耗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23点15分了,手机屏幕上还有三条未读短信。
我打开短信界面,发短信来的是方晓。
第一条短信在22点45分,内容是“狗蛋,我刚看见你前男友上了三楼,我正跟着他。”
第二条短信在22点50分,内容是“狗蛋,你前男友在镜子前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应该不会是要招鬼吧?”
第三条短信在23点05分,内容是“狗蛋你前男友没事,就是手指被划伤了。”
23点05分,那不是我刚才醒来看过手机后不久吗,刚才怎么没有看见这些短信?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金月海怕是看见他爸妈的情况之后又起了作死的心想让镜子把他爸妈变回来。
这货果然到哪儿都是乱作死,上次只是侥幸,这回杨叶叶要看着小山楂,要是金月海也出事了谁来顾他。
真是个笨蛋。
不过横竖那面镜子总是不正常,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明白这镜子的功能到底要怎么运作。
我翻了个身把手机握在左手的手心里,右手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手冰凉凉的盖着眼睛似乎能把这股冰凉渗透到我的脑袋里去。
后天就要上学了,明天就得离开这里,可我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心里总是不踏实。
我发了一条短信给方晓,问情况是否ok,她回答简短的“ok”。
我扬了扬嘴角,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于是盖上被子倒头睡觉去了。
天塌下来也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一大早起来我发现一个很令我兴奋的事,医生果然没嫖我,我的听力在逐渐恢复。虽然现在只能稍微听见一些声音,而且还不是很清楚,但起码我也是有听觉的人了。
我发信息给方晓问她有没有时间送我出院,她说十点到。
早上9点半的时候我刚抱着自己的衣服准备去把这套病号服换下来,就见病房外有个女孩抱着一束花笑着走进来,我认得这个女孩,是昨天那个小兰。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戒指,她的笑容已经没了昨天的伤痛,反而更多了幸福。
她似乎说了什么,但我耳朵不太好没有听清,我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摇摇头。
她愣了愣,然后恢复进来时的笑容,走到我面前微微倾身给我鞠了一躬,就像是昨天那个少年一样,眼里怀着眷恋和感激。我在她身上好像真的看见了那个少年的影子,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深爱到极致,一个人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代替他一起活下去。
她把花递给我,我闻了一下,花很香。
“谢谢”我说。
她摇摇头,一字一句说的很慢,道“谢、谢、你。”
我也摇摇头,抱着花和她一起笑。
今天的天依旧没了阳光,但我却似乎看见了阳光从窗台射入房间倾洒在我的身上,照的我感觉很温暖。
小兰没有呆多久,她走后我就跑去换衣服了,左右衣领上还有两滴血,看来我昨天伤得确实不轻,耳朵都出血了。十点的时候方晓准时来了医院替我办出院手续又接我出院,我觉得自己突然享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待遇,尤其是看着方晓为我忙来忙去的样子。
她也顺便把那束花给我拿上了,不过似乎还调笑我两句,我没听清让她再说一遍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肯说。
我翘着二郎腿揉揉耳朵,按照这个趋势我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只要我不再继续听见那奇怪的噪音,大不了下次我戴着耳塞再进去。
一路上是打着出租车过去的,但方晓始终没和我说过,说来也是难道让她和我打手语?她会打我也看不懂啊。
回到金家的时候我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大概是因为金月芳的爸妈回来了,而这两个人的出现完全压低了家里的气压。不过我也没想过呆多久,我只想快点回去学校躺在寝室那张小硬板床上。
金家的两位长辈站在我面前,我看见的分明就不在是他们本人,他们身上也如同小山楂一样缠绕着黑色,而那些黑色逐渐攀岩上了他们的脖子,从而分裂出另一个看似是个头颅的圆形物体。
那些类似头颅的东西慢慢出现凹凸空洞,其中两个空洞对称着慢慢裂开,就像是人的眼睛,凸出的部分是鼻子,在下面裂成一条缝的是嘴。在他们脖子上出现的这张脸正是他们自己的脸,它们诡异地对着我笑,那股从背后升起的寒意让我不禁后退了两步。
本来方晓就开玩笑一样把我当作是重病患者搀着我的手臂,这下我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将手臂从她的手上抽出,然后转身想逃出这个房间,突然我眼前一片阴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竟然正好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大概被我撞痛了,揉着胸口把我推了一下,我抬头,我撞上的那货是金月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