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就是陈万仁的儿子陈东华吧?看体型,气质还有手上老茧出样的位置,似乎是一个好武成痴的人,其所擅长的应该是外家刚猛路数,不过气息如此明显外露,武功高也有限。
三个女人中的两个梳着髻,在农村这是女子出嫁的标志,年长一些的五官端正,虽谈不上漂亮,但也是有模有样,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似有无限的哀愁,身上衣服的质地很好,颜色却比较暗淡;年纪稍小一些的有个瓜子脸,可惜却是倒长着,嘴岔很大,嘴角还稍稍有点下歪,眼睛同样也是三角的,体形丰腴,腰粗好似水桶般,和陈东华坐在一起倒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而年纪最小的则是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姣好,明眸皓齿,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条黑亮的辫子搭在肩膀上,辨子的末梢系着一根紫色的缎带,上身穿一件藕荷色的长袖短衫,下穿一条深青色长裙,虽是乡下女子,和城里一般人家的大家闺秀相比也毫不逊色。
不用问,年纪最大,神情有些忧郁的就是陈万仁守寡在家的大女儿陈东莲,年纪稍轻的则是陈东华的妻子陈王氏,至于最小的那位姑娘肯定是陈万仁的小女儿陈东倩了。
见我们进来,陈万仁放下烟袋笑着招呼,他的儿女也跟着站起来跟我们见礼,寒暄问好,彼此认识以后大家重新坐下闲聊。
陈万仁是长辈,而且是做过县官、见过世面的人,自然非常健谈,他的三个儿女和媳妇中大女儿不喜言语,小女儿有些羞涩,不被问道便很少插口,儿子陈东华为人豪爽,性格直率,说话粗声大气,实足的莽撞武夫,相比之下,陈王氏倒是口齿伶俐,能言善道,是个泼辣角色。
聊着聊着,聊到了学问方面的问题,得知陈东兴,孙逸仁,李茹男三个人都上过大学,留过洋,喝过洋墨水,陈万仁非常感兴趣,他是参加过会试中过举的举人,不然的话也当不了兴隆县的县官,学问自然不错,好奇之下便有了考究之心。
“呵呵,长江后浪催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离开席还有一会儿,不如大家玩玩儿文字游戏如何?”陈万仁笑着提议道。
“好呀,我同意!”陈东兴马上举双手赞成,他一直想在李茹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现在陈万仁的提议正好等于给了一个机会,另外,这也是在大伯面前显显自已的本事,让大伯知道他这个侄子并非等闲之辈。
“伯父有此雅兴,晚辈当然是乐于奉陪。”孙逸仁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和陈东兴同为北平城内有名的富家公子,平时明争暗斗的早就习惯,他也想在李茹男面前显显学问,把陈东兴比下去。
“呵,但不知伯父打算怎么个玩儿法呢?”我笑着问道。这种老人家的文字游戏无非就是写诗作对,玩嘛,那就玩好了。
“呵呵,那咱们就作对怎么样?”伸出左手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陈万仁笑着问道。
“好呀,大伯请出题。”陈东兴故做潇洒地举手示意。
“嗯;有了!”略一沉吟,陈万仁低头看见了手中的烟袋,脑中灵光一闪,“呵呵,我的上联呢只有三个字。”,他笑呵呵地说道。
三个字?那还不是小意思。陈东兴和孙逸仁相视一笑,觉得这位乡下的老头坐井观天,在这种穷乡僻壤呆的时间太久,未免自我感觉太好了些,以为拿这种简单的问题能难住他们这样的人才。
笑?未免笑得太早了些吧?真以为人家身在乡下就是土包子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绝对】………
“呵呵,我出的上联是‘血牙嘴’”,扬了扬手中的烟杆儿,陈万仁笑道。
的确是只有三个字,而且内容也很简单,应景取义,血红色的玛瑙嘴的烟杆儿,费了半天劲儿,就出了这么个对联,陈东兴和孙逸仁心中暗笑——果然是乡下土财主,附庸风雅,自以为多有学问,实则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可笑得很。
“呵呵,这一联就先让小侄献丑了。嗯翠玉簪。”陈东兴抢先答道。
“扑哧”,一声轻笑响起,虽然发出笑声者已经尽量压低自已的声音,但刚才大家都在留意等着陈东兴的下联,屋子里很安静,故此大家听得很清楚,齐齐把头扭向同一个方向。
发笑出声的是陈万仁的小女儿陈东倩,小姑娘见大家都望向自已,意识到自已的反应可能不妥,连忙下意识地把头低下,但肩头轻微耸动,显然是笑意难忍。
陈万仁的表情有些不悦,这些人虽然都是晚辈,但同样也是客人,作诗答对只是消遣,这时候笑出声来岂不是让人家没有面子吗?
陈东兴有些尴尬,小表妹早不笑晚不笑,偏偏在他说出下联的时候笑,难道是自已的下联有不妥之处吗?
孙逸仁和李茹男则有些不解,在他们俩看来,陈东兴的下联虽不算高明,但也是中规中矩,翠对血,玉簪对牙嘴,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说对得不好,显不出什么文采,那也是陈万仁出的上联太过普通,让人难有表现的机会。
我心里却是清楚的很——论知识的广度和眼界见识,生活在乡村的陈东倩当然无法和这些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城里人相比,但在写诗作对这方面却是未必,因为农村学习上的是私塾,教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之类的古文典籍,而城里上学学的是识字课本,数理化学,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自已连人家所出上联的含意都没搞清楚,难怪人家小姑娘笑话了。
“呃,表妹,我这个下联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有,还请不吝赐教。”陈东兴拱手相问,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不有所表示。
陈东倩偷眼去看陈万仁,似是怕父亲责怪,她和陈东兴等人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关系并不很熟,刚才一时控制不住笑出声来,现在被人追究,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应对。
陈万仁虽对小女儿当众失笑有些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因为陈东兴的下联失当所致,小女儿的反应固然有失大家闺秀的仪典,但也是事出有因,想一想,让这些城里来的人知道民间是卧虎藏龙之地,别以为住在农村的人就是没有开化,没有知识的粗人。
想到这里,陈万仁于是点了点头,“呵,表哥问你,你就回答好了。”
有了父亲的许可,陈东倩这才放下心来开口回答,“表哥,我爹所出的上联是一个绝情对,‘血牙嘴’三字除了表示‘血红色的象牙烟嘴外‘;这三个字还分别表示人身上的三种东西,‘血’,‘牙’和‘嘴’,你所对的下联是‘翠玉簪’字面虽然可以对上,但拆开后却是全不相干。”
小姑娘详细地解说一遍,说到最后忍不住又要笑出来,连忙用手把嘴挡住,笑意盈盈,说不出的乖巧可爱。
陈东兴的笑容却很不自然,说实话,他刚才根本就没有想到大伯出的上联中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早知这样,他就不会第一个站出来抢着答对了。
自已堂堂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被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教育,这面子可丢大发了!
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马上把下联对出才能保住面子,问题是,下联是什么呢?‘血牙嘴’,这三个字分开来对都很简单,可连在一起以后怎么就那么难呢?
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孙逸仁,孙逸仁摊摊手,耸耸肩,还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怎么对出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极难的上联。
再把目光转向李茹男,李茹男眉头微蹙,显然正在动脑筋,看来暂时也指望不上。
“这个,这个”那两位指望不上,就更不要指望我会帮他了,陈东兴搅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答案,而陈万仁还在乐呵呵地等着他的回答,急得他脑门儿冒汗,连连搓手,一时成了结巴。
“呵呵,不急,不急,这个上联的确是有点难度,慢慢想,慢慢想。”自已出的上联难住了几个人,陈万仁心里暗自得意,生姜还是老的辣,别看你们几个小辈儿又上大学又留洋,论学问,比自已差得远着呢。
看这三个人愁眉苦脸的模样,显然不可能答出这个问题,几个人试着又对了几个下联,结果不是对仗不工整,就是意境牵强,总之是很难满意。陈万仁也不想过于难为几个晚辈,自已便也对了几个,结果却也还是差不多。
“呵,公公,依我看这是个绝对,要不然不会连您也对不出来。”媳妇陈王氏笑着插口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并非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读书的,这种吟诗作对的场合对某些人而言是乐在其中的雅事宜情,但对某些人而言则是如坐针毡的折磨。
“呵呵,也对,看来这个上联只有暂时留下来,等明年元宵灯会时再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人能对出来。”手捻胡须,陈万仁笑着点头赞同,虽然自已也没能对出满意的下联,但有这么一个堪称绝对的上联,也足以向他人炫耀自已的才学了。
听到这话,陈东兴,孙逸仁和李茹男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合三人之力居然没能斗过一个乡下老头子,没面子啊!
没有金钢钻,还揽瓷器活,该。
我的心情却很不错。
“陈世伯,不如让我试试如何?”我笑着拱手说道——把露脸的机会让给你们都不能把握,那就不要怨天尤人了。
“哦,呵呵,老朽洗耳恭听。”陈万仁有些意外,连自已都对不出来的对子这个人真能对得上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无钱哪得食云吞】………
“呵,献丑了。陈世伯的上联是‘血牙嘴’,我的下联应以‘皮背心’,不知是否妥当?”我微笑答道。
“皮背心,妙,妙啊!”沉吟片刻,回味再三,陈万仁以手拍案,连声称妙。
血牙嘴是指‘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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