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没有半点儿相同的地方。
“呃?”关景元不知怎么回事儿,被李存舟的反应给吓了一跳,站在那里茫然地望着对方,心里合计,这个人是不是出门前忘了吃药了?
张源寿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李兄,看来您是被人骗了,这位才是真正的关景元关老爷子。”
李存舟的一张脸瞬间憋的紫红——人如果是假的,那么这个瓷碗大概也真不了,五千银元打了水漂还是小事儿,关键的是,自已堂堂一个漕帮帮主给别人贺寿,总上的寿礼居然是假的,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小刀,怎么回事儿?”到底是一方枭雄,虽然被气得是七窍生烟,但李存舟没有马上发作,而是沉声向自已的手下问道。
叫做小刀的年轻人还是如平时一样冷冰冰的,脸上没有半点儿波动:“崔六,人是你接的,回舟爷的话。”也没回头,小刀冷冰冰地答道。
扑通一声,刚才捧着木匣的那名随从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舟爷,舟爷,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让帮主在别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崔六是六神无主,整个人都木了。
张源寿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现在是人家漕帮的家务事,自已不便插手,况且,他也很想知道李存舟是如何被骗的。
“少说废话,把你接人的经过讲一遍,一个细节都不漏下!”李存舟哼道。
“是,是,是,下午一点,小的听刀爷的吩咐到聚元当接关老爷子,刚到聚元当的门口,恰好那个假冒关老爷子的人出来,本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一个拉黄包车的跑过来管那个人叫关老爷子,还问他要去哪里。我一听他也姓关,怕错过了,于是上前一问,他说他就是关景元,当时我也没想,只觉得他是从聚元当里出来,拉黄包车的又认识他,应该不会错,所以就把他接走了,可谁知道”崔六哭丧着脸答道。
“废物!”李存舟骂道。不用问,那个拉黄包车的肯定是和假关景元是一伙的,这两个人守在聚元当门口,等的就是演这一出戏,可恨崔六一点没有怀疑,连到聚元当里证实一下儿都没有,直接就把李鬼当成李逵带走了。
“呃,寿爷,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和我有关?”听完这些,关景元更是糊涂,事关自已的声誉,他不能不问个清楚。
“唉,说来话长,关老爷子,还是先请您看看这件瓷器是不是北宋官窑真品。”轻叹一声,张源寿说道。
“北宋官窑?”关景元闻听眼睛一亮,他在古玩行大半辈子,见过的奇珍异宝可谓不计其数,但北宋官窑的瓷器却也只在三年前见过一次而已。
早有帮众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茶几旁,关景元迫不及待地连忙坐下,伸手拿起案几上的瓷碗查看起来。
见关景元开始鉴定瓷器,李存舟暂时不理那个叫崔六的随从,一双眼紧紧盯住关景元的表情,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虽然明知九成九以上的可能是赝品,但还是存有一线侥幸,希望人假货真,这种情况就好象赌桌上的赌徒,只要色子不开,总还幻想自已的点数最大。
但事不遂人,关景元眼中那种见到稀世珍宝的兴奋光彩渐渐淡去,而李存舟的一颗心也有如投入水中的石头迅速沉到了湖底。
“怎么样?”张源寿问道。从关景元的反应中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放下瓷碗,关景元答道:“此碗古朴庄重,雍容典雅,釉色淳厚,匀润,开片极富节奏韵味,如水波粼粼,晶灵体透,且小器大片,纹如鳝血,实为百中无一的高仿真品,其制作水平之高几乎可以乱真,如果不是表面光泽稍有不匀,连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真品。看来这位仿制者对北宋官窑有非常透彻的研究,当得起名匠二字。”
关景元赞叹道。
赝品并不等于就是劣质品,单论制作,有的赝品甚至比真品还要好些,虽然没有看到真正的北宋官窑有些失望,但关景元不得不赞叹制做此碗匠人的手艺。
但赞叹归赞叹,仿的再象,假的也终究是假的。
“哦,为什么会这样呢?”张源寿好奇问道。
“呵,古瓷难仿,一是工艺,二是造旧。瓷器表面都有一层光,年代越短,这层光越亮,年代越长,这层光就越暗。为了让瓷品显旧,造假者一般采用土酸浸泡或用牛皮打磨的方法。土酸浸泡速度较快,但一是时间不好把握,一旦时间长了,把仿宋的变成仿唐的那就没有救了,二是瓷器表面会留有酸味,容易被认出。用牛皮打磨没有这两种缺点,但打磨时全靠匠人手上的功夫,难免会出现不够均匀的地方,比如边角,凹凸处,突出的部分容易磨损,而凹下去的部分则不容易被磨到。这个瓷器就是用牛皮打磨做的旧,如果不是贴近细看,很容易就会打眼。”关景元答道。
“噢,原来如此,受教了。呵呵,关老爷子,谢谢了。来人,送关老爷子去大厅。”认了人,也知道了是赝品,接下来的事就没必要让关景元再参与了。终究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知道详情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青帮弟子于是将关景元送出门外,老爷子虽然是满头雾水,搞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人老奸,马老滑,怎么会不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张源寿是**老大,他不想说的事情你非要去问,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所以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关景元离开客厅,李存舟双手一抱拳,“惭愧,惭愧,本想送份厚礼让你开心,结果却送了个假的,实在令人汗颜。今天算是老哥失礼,容明天再给补上。”
“呵呵,老哥此言差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这件瓷器是不是北宋官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这份心意,兄弟感激还来不及,哪儿有什么失不失礼。来人,礼物收下,好好保存。”张源寿笑道。
有张源寿这句话打圆场,李存舟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谢了,呵呵,怪不得人说十里洋场内卧虎藏龙,有的是高手奇人,老哥我也算是个老江湖了,自出道以来,吃亏上当的事儿不能说没有,但还没有一次这么丢脸。唉,惭愧啊!”李存舟苦笑摇头。
“呵,话不是这么说。您初来上海,人生地不熟,所谓有心算无心,难免会着一些宵小之徒的道,算不上丢脸。不过话说回来,您是我张源寿的贵客,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我这一亩三分地敢打您的主意就是不给我张源寿的面子。您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张源寿笑道。
“呵,如此那就有劳老弟了。”李存舟手笑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上海滩,如果是在北平哼!
………【第一百四十章 千王弟子】………
月亮是公平的,只要它还挂在空中,只要没被乌云遮住,它就会把月光洒向大地,不分贵贱贫富,不分豪门苦宅,只要光线能够到达的地方,都会洒上一层清辉。wWw.23uS.coM
一辆黄包车在街上飞奔,拉车的汉子膀大腰圆,身强体壮,长期日晒雨淋使他的肤色变得黝黑发亮,虽然拉着车子,但脚步轻盈,没有半点儿吃力的样子,黄包车的车身随着他迈动的脚步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仿佛在跳着一曲欢乐的小夜曲。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除了巡夜的警察,便只有无家可归,寻找栖身地的乞丐叫花。
跑着跑着,黄包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夫的眼角余光警惕地左右观察一圈,静悄悄的,没发现有可疑的人,于是一转车把,黄包车拐进了一条弄堂。
弄堂里没有路灯,光线更加昏暗,两边的住户里有人在听昆曲,咿咿呀呀,更给夜色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又跑了十几步,黄包车在一家门前停住,车夫放下车把再次观察了一遍四周,确定没有问题,于是回过身来向车上的乘客点了下头。
轻咳一声,车里的人弯腰下车,七十多岁,身形消瘦,颌下一络山羊胡子,穿一件灰布长袍,头上戴一顶圆顶宽边礼帽,举止稳重斯文,实足老学究的气质——正是昨天下午假冒关景元为李存舟鉴定北宋官窑的那个老头儿。
下得车来,老头儿先四下望了一眼,“你在门口看着。”吩咐了车夫一句,老头儿迈步来到门前,伸手在门板上轻敲三下儿,两重一轻,停了五六秒钟再敲三下儿,这一次是一重两轻,过后五秒再敲四下,两重两轻。
院内脚步声响起,随后是一个年轻女子压低的声音:“章台柳,章台柳,颜色青青今在否?”
靠近门缝,老头儿答道:“纵使枝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这首词是唐代词人韩翃所做,本是向而失散妻子询问情况的,没想被他们用来做接头的暗语。
暗号对上,呀的一声,屋门被从里边轻轻拉开,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是昨天下午同样在交易地点,被称为张小姐的紫衣女子。
把老头儿让进门内,紫衣女子探头看了一下外边的情况,和车夫稍稍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便退了回去,将门关上,那位车夫取出一条毛巾把身上的尘土抽打几下,然后在黄包车的脚踏板下坐下,后背靠着车座,看样子就象一个拉车累了的车夫在抽空休息,而他的眼睛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跟着紫衣女子,两个人一起进到房内,这是一间非常普通民宅客厅,屋里的陈设非常简单,除了一张八仙桌,几把木椅和一个柜子外便没有家俱了。八仙桌正上方的灯泡亮着,将方桌上铺着的绿色桌布照得分外鲜明,桌旁,一位年轻人正在摆弄一付扑克,五十四张纸牌在他手中好象活了一般,忽而如孔雀开屏,忽而似蛟龙出水,刚刚明明还在手心,忽一转眼,却从他的袖口中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