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东狠狠地回视着他,紧绷着嘴唇没说话。
“那个前锋也是国脚,他和另外两个国脚是很好的朋友。”欧阳东端起面前早就凉了的咖啡,咕嘟咕嘟地接连吞下好几口,“其实之前那场比赛我就有预感,那场比赛我进球后,几乎没有几个队友上来和我一起庆祝……”
中场休息时,他们的冲突爆发了。
“我的位置那么好,你干嘛不把球传给我?!”与其说那个前锋是在埋怨,不如说他在是找茬,“你要是能干,一个人上场踢呀!你生怕显摆不出自己有多大能耐是不是!”
欧阳东一面让队医给自己的踝关节贴创可贴,一面自己望踩得乌黑的手指抹药膏,就仰着脸硬邦邦地回答他:“你有本事,自己去抢球呀!”他心里也窝着一股子火,说话也顾不上什么情面礼貌。上半场对手就从他身上吃到三张黄牌——这可是客场,主裁判难免要对主队的表现宽容一些——队友们简直是在为北京队犯规制造机会,专门挑有人防守他时给他传球,这让他要多花许多力气才能完成动作,而他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那些机会,转眼就会被面前这个家伙挥霍掉。
“你个小样!说你两句你还敢斗嘴了不是?!”那前锋一把撂开抹汗的大毛巾,两步就跨到欧阳东面前,“你信不信,我一脚踢得你满地乱爬!”
欧阳东也蹭地站起来,毫不示弱:“你敢踢一脚试试!”
随着那前锋撩起的一脚,冲突立刻就变成武斗……
下半场欧阳东根本就没出场,原本被他赶到替补席上的那个国脚突前前卫重新回到赛场上;回到重庆的第三天,展望俱乐部的新闻官就告诉媒体,欧阳东因为训练时动作过大,右腿膝盖内侧韧带拉伤,虽然伤势并不严重,但是根据西南医院专家们的诊断,至少也得休息一个月到八周。
“……就是这样,因为打架,我失去了主力位置,被俱乐部罚款六千,还要停赛两个月。”欧阳东露出一脸古怪的笑容,用一个刘岚看不懂的手势结束了他的故事。
“那个和你打架的前锋哩?”
“他没事。他有的是朋友,俱乐部怎么可能冒着得罪一大帮子队员的风险来处罚他哩。”刘岚有几分幼稚的问题让欧阳东笑起来,这家伙看上去聪明伶俐,怎么连这点道理都看不出来?“少了我,展望俱乐部一样能玩下去,该赢的球该挣的钱一分也不会少;少了他们,展望俱乐部说不定就得降级……”
刘岚终于懂了。
出色的欧阳东把一个主力一个国脚挤到了替补席上,这是对某种权威的挑战,而这种权威,就是以那个展望俱乐部六号为首的一大帮新老国脚们;权威们当然不会甘心被新人排挤,要是这次被人剥夺掉特权,以后就会有第二个欧阳东、第三个欧阳东站起来向他们挑战。不,他们绝对不会就这样罢休,不需要有人站出来挑明他们也会放弃一切隔阂联合起来,把欧阳东废掉,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延长他们的权威,只有这样,才能警告潜在的挑战者……他们的势力是强大的,当他们把自己的警告明白无误地传达给俱乐部和教练组之后,俱乐部立刻就能做出明智的选择,那个罗马尼亚主教练伊内亚也能站在“真理”一边——要是他敢和一个强大的集团作对,他这个主教练几天内就得背上铺盖卷滚蛋。至于欧阳东嘛……他伊内亚是来中国挣钱的,只有坐在展望主教练的位置上,他才能挣钱,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刘岚陷入了沉默。
要不是欧阳东的亲口讲述,她绝对不会想到,欧阳东伤病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故事。这,这……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为你抱不平?”
这又是一个幼稚到愚蠢的问题。
当然会有人为欧阳东抱不平,可是这些人还不至于傻到公开为欧阳东辩护,他们顶多在私下里宽慰他几句,当着他的面骂两声娘。谁会去和七位国脚作对哩?又有谁敢和七名老大作对哩?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转会!”他从牙缝里迸出这两个字眼,“今年夏天我就转会,我朋友已经在操办这事了。再在重庆呆下去,我说不定就真的会被废掉,我得离开这里。至于转去哪里,只要不在重庆展望俱乐部,去哪里都行,踢不踢主力都行。”
第十章 他乡异客(四)
因为一线队还在外地征战客场,展望俱乐部的基地里便显得比平日里冷清,其实,它还不如欧阳东熟悉的莆阳陶然那块基地——虽然陶然只是支甲B队伍,可除了成年队之外,还拥有好几支各年龄段的青少年队伍——展望却只有一支十九人的青年队,平时连踢个教学赛都只能搞搞半场攻防,至于足球要求的所谓“每家甲级俱乐部必须拥有自己完整的梯队建设”,和国内大多数足球俱乐部一样,只有在每年岁末年初资格注册时,展望俱乐部才会租借市里两个私立足球学校的学生来应付应付。
不过,这倒不是说展望青年队没机会踢全场对抗,每当一线队去外地比赛时,总会有几个没伤没病的队员会留在基地里,这时,他们便只能陪着青年队练了。当然,这也是俱乐部的硬性规定,要是没这条规矩,估计那群连赛场边板凳都摸不着的家伙才不愿意在太阳底下陪一帮半大小子流汗哩。
欧阳东现在就和几个留守的队友在跟着青年队训练。
……摆腿作势,上身向右倾,准备启动;当防守他的队员开始移动重心时,欧阳东的身体忽尔变为向左倾斜,刚才虚虚抬起的腿轻轻一挺,就成为身体的支撑点;那个青年队员忙不迭地赶忙调整姿势;可当他好不容易把身体重心转换过来时,欧阳东已经从他身体左侧蹿过去了……那个队员反而被自己折腾得在草坪上踉跄着扑爬出好几步,好不容易才没出更大的洋相。
场地边几个铁杆球迷发出两声善意的哄笑。
凭着一个突然的急停变向,欧阳东便轻松地摆脱两个想夹防他的青年队员,他在跑动中抬眼打量那个周一才开始恢复性训练的瑞典后卫一眼,又望着那家伙的左边身后;斯文森马上就开始向他眼神观察的方向移动。可他上当了,欧阳东用右脚背在皮球边上轻轻一蹭,那足球几乎是横着挪开几步,恰恰跑到位置的年青队友连动作都没调整,跟上就是一脚……
可惜球没进。
刘岚就撑着一把遮挡阳光的小花伞站在场地边,笑吟吟地看着场上那群跑来跑去汗流浃背的球员。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足球比赛,虽然是一场训练赛,而且这里面的规则她也不大懂,可她依然看得有滋有味,尤其是欧阳东一次次卖弄他的那些技术,粘着皮球就象杂耍般盘球突破过人时,她脸上的笑意就要更浓一些。她明白,这是他在专门为她表演的,是一个男人在他心爱女人前必然的炫耀,就象一个女人必然会在她心爱的男人面前撒娇一样。她的脸红扑扑的,每当欧阳东扭头,她立刻就会忽闪着大大的眼睛,用眼神告诉他,她在看着他哩,他踢得真好!
是的,他踢得真好,华丽、精彩,而且,动作也很优雅,就象一只鹤……
“刘姐,喝水么?”一个才从场上换下来的青年队员用湿漉漉的运动衣在身上一通揩抹,就在场边的纸箱子里抓出两瓶水,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草叶沙土,一边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刘岚认识他,这就是昨天晚上请他们吃火锅的那个小队员,圆圆的脸膛上还带着两分稚气。她笑着点点头,把水接过来捏在手里,却没喝。
几个球迷嗷嗷地欢呼起来,欧阳东用一连串教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接连晃过三个人,最后又用一个逼真的假动作把守门员骗得摔倒在草丛里,才轻轻地把足球拨进无人把守的球门。
余嘉亮一下就笑起来,也和球迷们一样鼓掌叫好,罢了才扭头说道:“刘姐,你看见了么,你今天来看我们训练,东子哥就恨不得把我们这边的球门也给凿个窟窿。要是他天天这样做,那教练又得给我们加量了。”虽然是抱怨,可他的话更象是开玩笑。“刘姐,你知道东子哥这活是在哪里练的么?太……太那个什么了!”
“太什么了?”
“太……太夸张了!”余嘉亮搜肠刮肚地想寻出一个精彩好词儿,末了也没能挑出一个合适的来,“真的是太夸张了!你说他那腿是不是没关节呀?!还有他那些动作!还有……”他刚才接连几次被欧阳东晃得连滚带爬,没少被教练吼骂。
“他踢得很好?”刘岚对足球的了解只限于好与不好之间。即便这样,她也不能不承认,欧阳东那些动作确实很神奇,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这样把圆圆的皮球黏在脚下,就象那皮球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几乎能够随心所欲地指挥它。
这近乎无知的问题立刻就换来余嘉亮一记白眼,要不是顾及到欧阳东和她那种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的亲密关系,他多半会抢白她几句。“我从来没见谁在比赛里这样踢过。我还以为,国内没人会这样踢哩。就是看欧洲那些比赛,也难得看见这样踢球的。象东子哥这样踢球,对球迷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余嘉亮最后那句话立刻让刘岚对他刮目相看。这正是她想说却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说的话。
“东子哥这些东西是在哪里练的?我听人说,他是半路出家的,两三年前才开始踢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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