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滑,整壶滚烫的茶水刚好倾在了洛月身上。
洛烟霞一声惊呼,即使洛月及时站了起来,衣襟上仍沾上了一小片水渍。
宁晖不太赞同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皱眉道:“宁晚,还不快向太子殿下道歉。”
宁晚看见洛月躲过了自己的恶作剧,有些郁郁,心不甘情不愿地俯了俯身子,道:“宁晚一时失手差点冒犯了太子,还请太子见谅。”
这样拙劣的演技也好意思拿出手,洛月不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又不愿与人结仇,便没做声,低下头自顾自地拍打湿了的前襟,倒是急坏了一旁的霞光郡主。
“月哥哥,你的手都烫红了。”洛烟霞执起洛月的左手,拼命地吹气,大大的眼睛有些红红的,看得洛月都有些不忍。
“郡主,没事,”洛月柔声劝道,“用冷水敷敷就好了。”
洛烟霞依旧不依不挠地吹着,半天才抬起头嘟起嘴看向洛月:“月哥哥,上个月你答应了我不叫我郡主的。”
洛月抬头望了望天,装作回忆的样子,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洛烟霞瞪大了眼睛:“月哥哥赖皮——”圆圆的苹果脸憋得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洛月本意只是想转移话题,这下看见洛烟霞泫然欲泣的表情,倒是真的急了,连忙柔声哄道:“霞儿,霞儿,乖啊,不哭。”
见洛月肯改口不叫她郡主,洛烟霞果然忘记了洛月被烫伤的事,立马就破涕为笑。
洛月松了一口气。
而在水榭的朱红廊柱旁,倚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虽年纪尚小,但已看出一身清风霁月般的清雅风华,眉如远黛,色如春花。此刻,他正隐在角落,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月,心中暗道,这小太子还挺会哄女孩子。
似是注意到了某人的目光,洛月抬起头望去,便看见了一双如雪水般清淡的美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洛月眯了眯眼,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仔细回忆,这位少年好像是钟家的世子,具体叫什么又没有印象。他平时本就对这些事不上心,就算平时偶尔会聚一聚,但加起来洛月总共也就只能记得那么几个人,因此只能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拍了拍洛烟霞的小脑袋,道:“我带你去梨园抓蝴蝶好不好?”
洛烟霞立刻拍手叫好,洛月舒展开眉眼,丢下一大堆人拉着洛烟霞走出了水榭。
* * * * * *
即使没有人说,洛月也察觉到了最近的风起云涌。他不是很明白朝廷上的那些明争暗斗,只要看见小娘亲脸上的忧色,他就知道小娘亲一定是在为自己担心。他并不想当太子,但小娘亲想,他便极力地讨好父皇,再加上天资聪颖,而前面的三个哥哥都资质平平,终于顺利地坐上了太子的位置。而成为太子的代价,便是承受来自各种势力的威胁。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娘亲的背后又没有任何势力,怪不得娘亲要日日为他担心。
“娘亲,娘亲,你在想什么?”洛月趴在银槿的膝上,抬起头唤道。
银槿回过神,低头看着自己乖巧懂事的儿子,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半晌才叹道:“月儿,娘是不是做错了?”
洛月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起身偎进了银槿的怀中,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坚定地说道:“月儿一定会保护好娘亲。”
半个月后,洛月就突然病了。病好后,洛月只是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屋顶,别人怎么唤也不应。银槿坐在旁边,轻轻地将洛月颊边的发捋至耳后,一双眼肿成了核桃。
“月儿?哪里难受告诉母后。”
洛月好半天才转头看向银槿,一脸的迷茫。
年过七旬的老太医惋惜地摇了摇头:“许是烧坏了脑子。”
银槿的泪瞬间就簌簌地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上了洛月眉间的那抹绯红。洛月许是感觉到了一丝热意,伸手摸上了眉间,傻傻地笑了起来。
Chapter 2 花开又花尽
又是一年春天,洛月痴痴地坐在梨树下,漫天的雪白花瓣飞舞,有的落在他的发上,有的落在他的肩头,甚至卷翘的睫毛上还沾了一小片残花。
可是洛月就像毫无所觉,依旧抬着头望着花叶间破碎的天空。
忽然,一件月白长袍披在了他的身上。他抬头,便看见了那个如水墨画般清淡的少年。
少年俯下身,帮他摘去了散落一身的花瓣,薄怒:“即使是春天,坐在地上也会染上风寒。”
洛月有些惧怕地向后躲了躲,一双乌黑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来人。
“洛月,你不认得我么?”钟闲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昨天还给你带过好吃的芝麻酥糖糕。”
洛月闻言,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却是瑟缩地往后退了退。
钟闲皱了眉头,不顾洛月的挣扎,握住他单薄的双肩,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在——装?”
灼热的鼻息喷到洛月的耳边,让他有一刹那的怔愣,可随即又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喉咙间发出哽咽的闷咳。
听着那如小兽般的呜咽,钟闲的心一紧,低头便看见那张玉白的小脸上满布泪痕,狼狈万分,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怜惜,有些自责地将洛月搂进了怀里,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渍,自己竟然怀疑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是有些荒唐?这病虽生得蹊跷,难不成一个半大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心机?许是自己多疑了。
当明嫣赶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清淡如风雅静如月的少年抱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男孩轻声哄劝,梨花如雪,那画面让明嫣有了一刻的迟疑,仿佛她一旦走过去便会破环那份美好与和谐。
现在也只有钟世子肯与殿下在一起了,明嫣终是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道:“世子,我来吧,殿下该休息了。”
钟闲站起身,他身上的袍子披在了洛月的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更显出少年挺拔如竹的身姿。明嫣看了他一眼,眸中是赞叹与欣赏,这样的风姿仪态若再过几年定时人中龙凤了。她感激地将袍子递给了钟闲,轻轻福了福身子,便抱起洛月转身走了。
洛月窝在明嫣的怀中,胆怯地探出半个脑袋,望着还立在原处的钟闲,眼中复杂莫名。刚刚着实吓了他一跳,还以为穿帮了呢。
“殿下,今日银妃娘娘让我带你去她那儿午休呢。”明嫣将洛月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道。洛月眼中的情绪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痴傻,呆愣的看着明嫣。
明嫣叹了一口气,重新将洛月搂进了怀里,娇俏的脸上全是惋惜和心疼:“好好的一个孩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 * * * * *
洛月坐在床上,吃着银槿喂过来的红枣粥。
娘亲好像瘦了不少,洛月歪着头,心想。
许是确实有些累了,不一会儿,洛月便靠在床头疲惫地睡着了。
银槿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曾经那些痴心妄想如今已全然消失了,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现在,好像这点小小的心愿也难以实现了。这是不是报应?老天一定是怪她太贪心……
银槿小心翼翼地将洛月安顿好,拉上锦被,掖好被角,在窗边呆立半晌,才抹掉了眼角的一点泪渍,轻轻走了出去。
……
“月……月……”
洛月回头,背后是一片白雾,雾气中似有一个人影。
“你是谁?”洛月往前走了几步,疑惑地问道。
“不要过来!”人影突然叫道,止住了洛月的步伐。
只见那个人影慢慢起身,隐约间可见一片水蓝璀璨流淌。
直至那个人走至身前,洛月仍看不清他的容貌,入眼处,他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只那一头越发清晰如缎的蓝发尤其耀眼。
“你是谁?”洛月并不觉得恐惧,只是抬起头来,又问了一遍。
“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回去吧。”那人蹲下身,看着洛月,说道。洛月能察觉到,他说这话时,身上散发这浓浓的悲伤,让他忍不住也跟着悲伤起来。
洛月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那人猝不及防地轻轻一推,踉跄着向后倒去。他似乎看见,在那人的身后,似是一片火红的花朵……然后,他便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而深渊的尽头,是一点让人欣喜的光亮。
……
洛月想要坐起,却仿佛被谁扼住了喉咙,胸口一阵气闷。
他直觉地摸上脖颈,蓦然触到一只冰凉的大手。那只大手在被他触到的一瞬间,瞬间就松开了。洛月剧咳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一脸惊慌的明嫣。
“咳……咳咳……”洛月俯下身子拼命的吸气呼气,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看向退到门边的明嫣,小脸通红的问道:“明嫣姐姐,你干什么?”
“我……我……”明嫣拼命地摇头,差点被门槛绊倒,可是转眼间又似想起了什么,立刻嫣然笑道,“我……我帮殿下盖被子呢。”
洛月定定地看着这个他一直视如亲人的丫鬟,如琉璃般乌黑的眼眸深处极快地闪过似嘲讽似悲哀的情绪,可是出口的话却是:“明嫣姐姐,抱抱,月儿难受……”说着说着,一张小脸委屈地皱成了一团小抹布,眼眶也跟着红了。
明嫣似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抱起洛月,轻声细语地哄着,因此没有看见洛月眼中渐渐弥漫开来的冰冷。
* * * * * *
初夏,洛月写意园中的茶花在一夜间盛开,让所有人惊讶。
洛月躺在红红白白的茶花间,闭着眼睛,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小猫,眉间的那抹艳色竟把整园的茶花都比了下去。倏然,洛月听到了轻微的枝叶相触的声音,他睁开眼侧过头,原来是洛烟霞偷偷地躲在花后看他,红红的圆脸与茶花相映成趣,煞是可爱。洛月轻勾了一下唇角,继续闭上眼睛睡觉。洛烟霞见洛月动了动便没了动静,便轻手轻脚向洛月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