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呆愣住了。
爱王鑫?这算什么问题,她想都没想过。
王鑫就是王鑫呀!哪有什么爱与不爱的?况且,“爱”应该如何定义?倘若,
爱就是待在某个人身边而感觉相当自在,喜欢亲近他、和他说话,那么,她确
实很“爱”王鑫,虽然他常常拧著眉头朝她吼叫。
可是,这么一来,她也等于爱上了房东小姐、沈楚天、小路、承治、风师叔、
曾春衫,甚至钱秘书。
难道“爱”就是这么轻易单纯的事情?
“请你诚实地回答我。”梁依露催促著她的回应。
“我想……”繁红困扰且困惑地盯著茶杯,注视那一圈圈漾成同心结的水纹。
“我应该很爱他吧!”
整个晚上,王鑫一直“感觉”到繁红踅来踱去的碎步。
是的,感觉,仅凭感觉而已。
绝佳的隔音设备消弭了房门之外的嘈杂,然而他却捕捉住另一处空间的脉动。
只要涉及繁红,他的知觉似乎就益发的敏锐。
他再度思及公司影印间的那一幕,当时繁红的怪病突然发作,而他远在数十
公尺之外,却感同身受著她的痛楚。这种莫名的联系完全无法加以合理化,同
时也让他产生惊疑不定的迷惑。
他不曾与任何人有过如此密切的联结,即使亲如父母兄长。
那么,为何是她?
“繁红?”他下了床,赤脚踩上冰凉光洁的地板,来到她的卧房。
繁红倚著落地窗,正眺望著暗沉沉的夜景。凌晨三点半,美国人不若台湾的
民族性,纽约也不像台北城,通宵皆有霓虹灯闪烁。街角偶尔响起刺耳的警车
铃声,追逐著喝醉夜归的驾驶,一晃眼又吞没在黑幕里。
夜光有若水晶帘,玲珑垂洒在繁红的朱颜、香肩。一袭柔白的薄缎睡衣笼住
她的清艳,冰姿高洁。
是的,仙女。沈楚天的形容完全没错,她有若踏月而来的仙子,美得超出世
俗尘想。
王鑫不禁情动,悄悄走近她的身后,伸臂拥入怀里。
“睡不著?”
繁红轻应了一声,更不回眸。
“还是身体不舒服?”应该不是,还不到月圆之夜。“你今天晚上几乎没吃
东西。”
她默默摇晃著满头青丝,神情显得抑郁怅然。
“或者是想家了?”他情不自禁地细吻著她的肩颈,满满溢出来的柔情令人
熏熏然。
而她仍然不吭声,兀自陷入沉思。
“繁红?”他有些在焦急了。“你不说话,我怎么了解呢?”
“听说……美国的月亮比较圆。”她终于开口,飘忽的字语却无关他的追问。
“那是早期台湾人的崇洋心态作祟。”
“不,这是真的。”她漾出一抹无法察觉的淡笑。“承治曾经解释过其中的
奥妙,好像和地球的角度有关,或者是什么缘故的,总之,从美国望上去的月
亮比台湾圆。”
“那又如何?”他细心地、一步一步深入核心。
“如果美国的月亮比较圆,那台湾的月亮怎么办?”繁红轻问,嗓音低不可
闻。“你看,她们同样是月亮,只因为背景、地点的差别,就产生了圆与不圆
的分野,这对台湾的月亮而言,岂不是很不公平?”
王鑫隐隐约约听出了些什么。
“无论圆与不圆,在我的眼中,月亮只有一颗。”他转过繁红纤灵的胴体,
紧紧攫住她的眼波。
两人在缄默中定定对望。
她先移开视线,点著头,碰触他光裸壮硕的胸肌。
“王鑫,你爱我吗?”
王鑫著实让她吓了老大一跳。怎么天外忽然飞出一个怪问题?
“我没想过这件事。”过去几个月,他的时间似乎全花在“避免”对她产生
好感。虽然结果宣告失败,可是,爱?
他还不至于到这么严重的程度吧?
“我也是。”繁红低语。
“是不是梁小姐对你说了什么闲话?”他试探著。
“……”她又不吭声了。因为不善于编谎,所以用拒答代替。
王鑫细细端详她沉默的俏颜,满心满腔的怜爱泛滥出胸臆,吞没了其他旁杂
的思绪。
无论他是否爱上她,情况显然已亮起警讯。繁红的一颦一笑太容易牵动他的
心,容易至几近危险的地步。或许,他们俩的心灵维系比他意会中出现得更早,
远在初相见的那刻就已存在了,因此他下意识地感觉到失措,才会千方百计隔
绝她、推拒她,以免沦陷。
结果,不过白忙一场。
“傻繁红。”他蓦地收拢臂弯,直到两具体躯之间寻不著空隙。“傻呼呼的
繁红,你变得好多心,一点都不可爱了。”
“王鑫,我爱你。”她忽然抬头。
“什么?”他楞住。
“真的,我爱你。”她坚定地重复。“王鑫,你别娶那位凶巴巴的小姐,让
我来爱你就好了。”
“繁红……”他险些失笑。
瞧她那副坚贞不移的模样,像透了临上战场前、宣誓效忠的大头兵,即使并
不清楚因何而战,脑袋里依然塞满盲目的信念。前一秒钟才刚说她不可爱呢!
转眼就推翻他的前言。
他忍不住抵著她的眉心,低低地笑了起来。
“人家是说真的。”她的自尊心稍稍受到打击。“王鑫,我真的、真的爱你!”
当此夜色,怀中天姿绝秀的佳人又没头没脑地拚命倾诉爱意,教人怎么禁受
得住?!
他的眼眸变深了,缓缓抵住她的樱红花瓣,唇贴著唇地喃问:“你有多爱我?”
繁红二度被问倒。原来“爱情”除了“爱与不爱”之外,还有程度之分。
“很多很多吧!”她困扰地锁著眉心。“爱又不能用淘米杯衡量。”
“好,咱们一起来发现。”他打横抱起香馥的美人儿,回到温存的席梦思睡
床。“这次你可以不用反抗……”
繁红讷讷地瞧著他欺压到自己身上,一种异样的热潮冲刷过每寸肌肤。
很奇怪,月圆未到,她的生理不应该在此时发生骚乱的状况。
他细碎的吻游移于她颊上、唇上、颈项,最终,完整地吻住她。
湿热的呼息拂上她的脸颊,麻麻痒痒的,却很舒服。
“怕不怕?”他稍微移开唇,目光勾引著目光,体肤交缠著体肤。
“怕什么?”她的眼色潋滟如清波。
“怕大野狼把你吃掉。”
野狼?她抬起纤手锁住他的肩背,举止含著不自觉的魅惑。
“不怕。”勾魂摄魄的艳笑是当夜最后一个理智的表情。“我们两个是同类。”
………………………………………………
第六章“梭罗医学研究中心”预定在今日提出繁红的
验血报告,由她血液的分析指数来判定是否需要做细部的精密检查。王鑫悬著
心等候了七天七夜,时间一到,进入临时办公处的首要事项便是联络研究中心
的负责人,结果他却获悉一项令人愕然的结论。
“什么?检验结果出现错误?”他的话气暗示著极不愉快的讶异。
“梭罗”的名声响喻西方医学界,中心内部网罗的精英不知凡几,而复杂却
细密的管理系统更让该组织以“零缺点”、“零误差”的特点傲视其他同性质
机构。当初他便是打听到种种“梭罗”的专业权威性,才决定将繁红交托给他
们检验,而今却发生这个令他无法认同的失误。
虽然,“梭罗”的误谬有违他们的专业形象,可是任何失误发生在与繁红相
关的人事物方面,却又该死的合理。这就让人不晓得应该归咎于哪一方了。
“是的,我们非常抱歉。”“梭罗”的负责人透过电话线,努力挽救该中心
的完美形象。“你和萧小姐甫来检验的那一天,本中心正好同时接受另外一宗
大型委托,因此可能不小心将萧小姐的血液样本与其他采样搞混了。”
“我不懂。”王鑫困惑地问:“你为什么断言检验结果是错误的?”
“这个……王先生,你若是亲自看过这份结果报告,自然会了解我的说法。”
负责人乾笑几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耐心,不会发
飙。“你为何认为检验结果是错误的?”
负责人被他的追根究柢问得有点下不了台。自揭疮疤终究不是光彩的事。
“因为检验结果显示,标明为萧小姐的血液样本中,含有极微量的DNA组
织不应该出现在人体内。”对方不情不愿地吐露。
“哦?”王鑫感到焦虑的因子在他体内活跃起来。“那些DNA可不可能是
出于某种病变引发的结果?”
“这就是重点,王先生。”负责人苦笑。“那些DNA组织本身相当正常,
并没有任何危险性。我之所以宣称它们不存在于人体,是因为──这些DNA
只可能出现在动物的血液组织。”
他心中一动。“什么动物?”
“犬科动物。”负责人说明。“经过我们的检验师进一步分析,异质细胞的
构造与狐狸的血液样本完全符合。”
狐狸?
“人类的血液怎么可能出现狐狸的DNA?”他失声叫出来。
“问得好,所以我们才认为萧小姐的血液样本受到污染。”负责人诚惶诚恐
地提出解决方案。“无论如何,为了弥补本中心的疏失,请你接受我们的请求,
让萧小姐再做一次血液检验。”
“……过几天再说吧!我会请秘书另行和你联络。”他匆匆切断通讯。
无数个荒谬的联想在王鑫脑海里奔放闪动。
繁红的体质与常人不同,他心里早已有了谱。过去几天,他们的关系已经步
入异常亲密的领域。他并不是一个矫情的男人,一旦“要了”就是“要了”,
毋需再抬出装模作样的忏悔貌,而繁红这种奇异的天性,自然也不会受囿于世
俗礼教的矜持。
在每个耳鬓厮磨的夜晚,当极致的那一刻到临时,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她
的雪肌玉肤呈现一种难以形容的毛茸感,彷佛温婉地蜷缩在他怀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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