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啥事都好说话,就是对健康问题不打折,说什麽也要婉儿蹲满一整个月才准
出门。尤其小路自己也挺了四个月身孕,现在算是先来「见习」的,将心比心,
各方面的规矩也就格外要求她遵守。
好不容易让婉儿挨完了这三十天,眼看浓冬将至,再不出门赏景,便要错过
今年秋色了。於是过午约了嫂嫂和小路,抱著小女儿,一行人浩浩荡荡到後山
里游湖。
翠湖居然还不小,被褐绿色林木所环绕,偶尔湖心停下几只水鸭,小鱼儿破
水探头,景色宁静怡人。
湖心部分有一处小沙渚,前任罗老爷命人在上头搭盖了平台,闲暇时,会划
船到中央来垂钓。几位妇孺七手八脚划动两艘小船,登上平台欣赏湖光林色。
野餐巾铺开来,几色小点心从篮里取出,伴著几声娇脆的笑声,玲珑的身影,
人间天堂仿佛就在这里了。
「人家做妈的都巴不得把小孩包得紧紧,就你迫不及待抱出来吹风。」小路
抱起胖嘟嘟的襁褓,心疼地嘀咕。
「吹风好啊,不是有句话说:吹风就会长吗?我可不要把女儿养成温室里的
花,一点儿雨都淋不得。」婉儿向来有一套她的歪理。
「那也要等她年纪大一点,琬霓现在才一个多月而已。」瑟玲在旁边微笑。
婉儿忽然感慨的长叹一声。
「怎麽了?」两个女眷都侧目。
「宝宝的老爸疼她疼得像什麽似的,轻轻碰到一下都要揉半天,没想到连你
们也被她收买了。」她可怜的按了按眼角。
「哪有妈妈吃女儿醋的?」瑟玲失笑。
「怎麽没有?」婉儿不服气,对小路警告。「小路,将来你也生一个女儿,
等王劬爱女儿超过爱你,你就知道滋味了。」
小路被她这麽一恐吓,还真有些担心。
「嗳!你别胡说!洛对你好得很,是你自己想太多。」瑟玲连忙拿起一个奶
酥饼乾塞进她嘴里。
婉儿还想抗议,一阵秋风恰好拂来,捎动几许寒气。她改口说:「天凉了,
先把宝宝抱回宅子里去吧。」
旁边一路随侍的南西连忙踮上前一步。「是。」
「回去先喂琬霓,再让她睡,她中午只喝了一点奶。」瑟玲随口说,语气间
有一种娴雅自信,这是以前未见的。
「是。」南西恭恭敬敬的回应。
原本家里大小事由婉儿做主,对於仆婢管理,她深谙「当奖则赏、当惩则罚」
的技巧,一干佣仆对她是又敬又畏。於是渐渐有人学会了,如果犯了小错,先
去找心慈的瑟玲夫人认罪,日後婉儿再追究起来,多少会看在瑟玲的说项上,
少几句苛责,於是瑟玲渐渐有了当家做主的实质感,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缩怯懦。
後来婉儿即将临盆,及至坐月子期间,大小事瑟玲一手挑,也摸索出心得。
现在婉儿是真的只管家中大事,细务都让瑟玲在裁夺,自己也乐得轻松。
「我也要一起去,我喜欢喂小琬霓。」小路实习妈妈当上了瘾。婉儿先把宝
贝女儿接过来,亲亲爱爱地搂了好一会儿,才交回给她,客仆两人抱著宝宝到
泊船处,划其中一艘小船先上岸。
午後的湖心只剩两个人,微风徐来,飘动婉儿的衣角,她也不毛燥地压按,
衣缕飘飘,任风儿缭绕。
瑟玲忽然叹了一声。
「嫂嫂,你有心事?」婉儿为之侧目。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真是个好看的人,难怪洛对你这样著迷。」瑟玲
有些感慨。
婉儿笑出来。「我宁愿他喜欢我,不只因为我好看而已。再说,嫂嫂也不差
啊,盖伦对你们母子不也挺好?」
瑟玲沉默了半晌。
「是啊。」她的眼神投向湖心。「盖伦和乔瑟夫都是……很不错的人,我也
算幸运了,两任丈夫都很好。」
「你和盖伦打不打算再生个小孩,给杰森作伴?」婉儿问。庄园里人丁是单
薄些,多几个小孩,多几分热闹,总不能只靠她来生。她生了一个小琬霓就大
呼吃不消了。
瑟玲又沉默许久。然後,她仿佛决定了什麽似的,深呼吸一下。
「我们从来没有同床过。」
婉儿吃了一惊。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俩相敬如宾,却没想到一直是分床而眠。
「岂只是他,以前乔瑟夫还在世时,我们也只在结婚初期同床,後来我怀了
杰森,他便没再和我同床过了。」提起这些闺房隐私,瑟玲的语气有些困难,
却仍然坚决,彷佛想把心底积压许久的事都宣泄出来。
婉儿移坐到嫂嫂身旁来,替她拂拢肩上的长发。
「告诉我乔瑟夫的事,我几乎不认识他。」她温柔地说。「你很早就认识他
们兄弟俩吗?」
瑟玲抬头,短暂地微笑一下。
「我从少女时期就认识罗家两位少爷了。我父亲是一位佃农,向罗家租田,
我放假时都在罗氏公司打工,这两位少爷在我眼中就像天神一样,可望而不可
及。」顿了顿,她自嘲一笑。「当时怎麽也不敢奢望,自己能有嫁入豪门的一
天。」
「他们兄弟俩,年少时是什麽模样?」
「若说乔瑟夫是太阳,那麽杰森……我是说洛,就像月亮。乔瑟夫金发,高
大,俊朗,性格强烈剽悍,而洛黑发,瘦削,沉稳,性格斯文优雅,他们兄弟
俩站在一起,光芒可以照亮整座庄园。」
「听起来真伟大。」婉儿轻笑。「可惜这两人合不来。」
「洛是这麽跟你说的吗?」
「难道不是?」
瑟玲沉吟一下,点点头。「我想是观点不同吧!以洛的眼光来看,他确实和
哥哥合不来,甚至可以说痛恨,但以乔瑟夫的观点……应该是一种又爱又恨的
感觉。」
「你觉得乔瑟夫爱洛吗?」婉儿讶然。就她所知,乔瑟夫该是恨不得世上没
有洛这个人。
「爱吗?不爱吗?我也不知道……不,其实我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以为我
不知道,我也就依照每个人的期望,继续装作不知道……」瑟玲望著湖面,近
乎喃喃自语。
「知道什麽?」婉儿拂著裙角,不经心地问。「知道「潘」的真面目?」
瑟珍重重一震,好一会儿,眼中的震撼终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悲哀。
「是啊,我怎麽没发现,乔瑟夫华丽的外型就像潘的笛艺一般,吸引人靠近,
但内里的他其实只是一个暴躁不满的恶神。最可悲的是,他又坏得不够彻底,
当不了人,也当不了兽,最後只能像潘,成为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
「他虐待你?」
「如果你指的是肉体上,完全没有,他只是忽略我而已。不过这也不令人意
外,他结婚从不是为了爱,只是为了生养必须的子嗣。既然如此,选一个乖乖
听话的佃农之女为妻,似乎是很方便的事。」瑟玲深吸一口气。「我想,承受
他最大精神压迫的人,应该是洛吧!」
婉儿轻轻颔首,想起老公曾对她说过的成长生涯。但瑟玲的话,让她感觉,
情况并不仅只是单纯的兄弟阐墙而已。
「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她轻声对嫂嫂说。
瑟玲仰起头,不让眼眶的湿润被地心引力影响。
「乔瑟夫不可能爱上我,因为他是个同性恋者。」
一声水鸭轻啼,苍鹰破空而去,天际起云了。
「嗯……嗯……自己小心点,多加件衣服,天气转凉了……我知道了,bye。」
毕洛搁回话筒,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是婉儿打来的?」盖伦好奇地问。
他们人正坐在毕洛的办公室里,商讨一些套装行程的执行细节。
「对,她说要带女儿和瑟玲去游湖,下午不来找我们喝午茶。」毕洛的语气
还是很客气有礼,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生冷。
盖伦观察他一会儿,忽然说:「你真的变了许多。」
「是吗?」
「你以前从不和人亲近的,更别提向身边的人提及家务事,是她改变了你吗?」
盖伦的语气很微妙。
「或许吧。」毕洛把文件放回办公桌上,往椅背一靠,目光同样深沉。
盖伦起身,走到窗前平空下望。
「乔瑟夫若在世,八成要狂怒吐血了。他一辈子求不到的事,却让一个娇小
玲珑的女人达成。」
毕洛听见哥哥的名字,浓眉蹙结在一起,没有搭腔。
盖伦转身面对他,嘴角的微笑挂著悲哀。
「我始终不懂,他为何会爱上你。」
「我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杰森的吧!」瑟玲的话音与眼神
一样茫然。「他看著杰森太久了,从小看到大,看到最後,眼里竟就只剩下他
……」
瑟玲回眸,认真而严肃地望著婉儿。「乔瑟夫真的恨他,恨这个分走自己荣
耀的半个弟弟,所以他越发不能忍受自己竟被一个「杂种」吸引。同性恋的阴
影,乱伦的隐晦,社会道德的压力,在在让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他便做了唯一
能做的——努力抗拒!尽其所能的伤害杰森,以及所有与杰森有关的人。他以
为如此一来,他就能挣脱了。」
婉儿没有说话,胸口有一种紧绷的感觉,她不知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还是那
个可怜复可恨的大伯。
他不只爱男人,还爱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的疑问,我也没有答案。」毕洛的眼神转为阴冷。
「他爱你。他是这麽的爱你……」盖伦喃喃。「有许多次,他和我做爱,口
中念的却是你的名字。」
毕洛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个人对同志并无偏见,也能平心接受,甚至正常和他们交友,但这并不表
示他很乐意当男人的性幻想对象,而那个男人,还是他半个哥哥。
「盖伦,我不知道你想说什麽,坦白说,我也不感兴趣。如果你没有其他要
事,请回吧!」他摆出送客的手势。
「但你一直是知道的,不是吗?」盖伦坚持。「你知道他爱你,你因此而恨
他!是你的恨真正毁灭了他!」
毕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