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荼蘼施了定身术将秦翩舞院落的侍卫都定了身,然后和着渺烟、陌莫,三人正欲走进秦翩舞的厢房,却听见秦翩舞在房间里的说话声。
“洛,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师傅?师傅走了,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
”你晓得我有多恨师傅吗?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师傅,我就不会家破人亡,甚至成了一个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侩子手。可是,我晓得,就算没有遇到师傅,我的家也终究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洛,你在哪?为什么要丢下师傅一个人,既然那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走?拿走了她的记忆,让她永世这样活着,甚至让她爱上自己的儿子,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渺烟的身子狠狠一震,站在她身边的荼蘼能够感到,渺烟似乎被秦翩舞的这番话惊吓得不轻。在她和陌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渺烟忽然一把推开了秦翩舞的房门。
“你师傅是谁?夏卿洛又在哪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渺烟的突然闯进,吓了秦翩舞一大跳,手中一直拿着的一幅字画也掉在了地上。渺烟蹙眉,矮身去捡,秦翩舞似是突然醒悟过来,紧忙蹲下身去拾字画,但是最终还是被渺烟抢了先。
渺烟将字画慢慢打开来,荼蘼走过去,越过渺烟的肩膀,只见画上画着风景秀丽的山水间,站立着三个人,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画上他们的笑容幸福隽永,让人好生羡慕。荼蘼抬眼,瞧见右上角有人题了两行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字的下方署名——秦渺烟。
荼蘼有些惊讶,渺烟竟是姓秦,和秦翩舞同姓。不过,也许这个秦渺烟并不是她身旁的渺烟。这样想着,她转头看向秦翩舞,问道:
“秦渺烟是谁?”
秦翩舞一一看过她们,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渺烟的脸上,眼里神色悲伤。过了片刻,她竟是跪在了渺烟的面前,哽咽着道:
“师傅,自从荼蘼出现后,我就知晓,很多事徒儿怕是瞒不住您了,徒儿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师傅,万愿您能原谅徒儿……”
☆、04 初识
秦翩舞刚出生时,那时国之刚立,正值多事之秋,国家动乱不安。各诸侯国虽对夏安国俯首称臣,但是内里皆是不服,总有人在想方设法的想要将新皇弄下皇位,自己高坐龙椅。
秦翩舞的父亲是开国的大功臣,对着内忧外患的家国,他更是首当其冲,鞍前马后的忙个不停,新皇更是对他器重非常,故而,他经常家不能归,甚至都不知道秦翩舞长得什么模样。
直到她长到十岁时,她才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同年的五月,渺烟也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渺烟原本并没有名字,那时的她并不晓得渺烟是被父亲带回来的,她遇到她的时候,是在郊外的一片青青草地上。
秦家尚武,但是秦翩舞却半点武功也不会,身子也很是羸弱,就连见了风也得咳嗽上好几天,那时的秦翩舞娇弱得让同龄的孩子嘲笑。只道她是武将世家的病秧子。秦翩舞伤心又难过,瞒着母亲一个人跑到外面,砸着石子释放心里的憋屈难过。结果这几个石子一砸,竟是帮她砸出个师傅来,并将她一身的病给砸没了。
渺烟是在青青草原的一棵树上小憩被砸醒的,当她拿着石头飞身从树上下来时,翩然若仙的模样可是看呆了小小的秦翩舞。
“这石头可是你扔的?”
秦翩舞将双手收到身后,局促的摇摇头。“不,不是我。”
听完她的话,渺烟什么话也没有,转过身正要离开,衣袖却是被身后的小小人儿抓住。她偏头看她。
“你拽我衣袖作甚?”
“石头是我扔的,我没瞧见你,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她歪头看她。“你知道为什么不骂我?”
她转过身,弯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得欢快。“因为你长得可爱啊,我很喜欢你呢!”
秦翩舞露齿一笑,“你真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又道:“你功夫真好,我拜你为师,你可以教我吗?”
她摸摸她的头:“如果我们有缘再见的话,我就做你师傅,让你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女侠客。”
她朝她笑笑,转身离开,小小的秦翩舞高兴坏了,上前追了几步,对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喊道:
“师傅,我叫秦翩舞。你叫什么名字?”
“渺烟。飘渺如烟雾的渺烟。”
……
秦翩舞没有想到,只分别了两天不到的一个傍晚,她就再次见到了渺烟。那时候的她高兴得不成模样,拉着渺烟开心得直喊师傅。
渺烟是被秦相带回府的,并且之前他们早已相识许久,秦翩舞还能记得当时渺烟同她说过,她是被秦相从一个大雪苍茫的苦寒之地带回来的,那时候她什么也不记得,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在那片白雪皑皑的雪原上,一年又一年。然后,秦相带走了她,给了她新生,更是给了她一个家,就连她的名字也是他给的,渺烟感激秦相,他是她的恩人,是她豁出性命也要去报答的人。
自此以后渺烟便入住了相府,做起了秦翩舞的师傅。
秦翩舞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一个渺烟的来到,却让她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也从不对任何人言语一句为何哭泣的原因,最后,终是悲伤过度,阖目离世。这样的打击让秦翩舞慌乱无措,悲伤铺地席卷向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女,让她几欲崩溃,一连病上了好几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那时,是渺烟救了她,用的是自己异于常人的鲜血救活了秦翩舞,从那以后,秦翩舞的病痊愈,就连一出生时带的沉疴旧疾也再没有复发过。
☆、05 续弦
这段记忆说完后,秦翩舞坐在椅子上突然掩面哭泣起来,哭得哽咽不成语。谁也没有说话,她哭了一阵后,渺烟递过一方绣帕,秦翩舞愣了一下,抬手接过绣帕,转过脸,轻轻拭着脸上的泪,没再看渺烟。
“我从没有想过,我母亲的死竟是因为你。我那样敬重你,那十三年来,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信仰,我不知道当我的信仰在某一天被打碎了之后,我该怎样去重新面对你……”
新皇登基后的第十三个年头,也就是秦翩舞的母亲死后的一年不到,秦相突然说是要续娶一位夫人,没有人知道哪位女子这样命好,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抛下尸骨未寒的妻子而娶她续弦,这桩事在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城里的大街小巷都传的沸沸扬扬。都道那女子不是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就是皇亲国戚,要不然就是两个条件都具备。
众人猜测到最后,却哪知他娶的只是某个官吏家的庶出,家庭背景不出众,才气不出众,样貌也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这可叫众人大跌眼镜,也没什么话可互相传颂,只是哑了声,意思意思送了段祝福也就作罢了。
秦相大婚那日,年仅十三岁的秦翩舞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亦或是怜悯的目光,冷静高傲得有些不近人意。
秦相会娶这样一个名不经转的女子,全然是秦翩舞逼迫出来的,其实他本意要娶的,是她的师傅,渺烟。
在秦相大婚的一个月前,那日雨势淅沥,因皇帝宴请宫中,入夜了他才微带醉意的回到府中,回来的第一件事,他并不是回房脱衣就寝,而是径直朝着渺烟的住处行去,手中拿着一个雕刻精致的玉簪,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荼蘼从秦翩舞的记忆中看到,那时秦相嘴角的笑容,像极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秦相来到渺烟的住处时,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他远远的瞧见女子趴在窗棱前,指尖把玩着雨滴,笑容欢快灵动的模样,竟是看呆了他。他呆呆的瞧着她,不敢贸然上前一步,生怕自己的粗鲁破坏了这样美的景象。他就这样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连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也不自知。
“父亲每次都这样偷偷看着师傅的吗?”
他一个惊吓,猛然回头,朦胧的酒意已然被吓醒。
“舞儿……”
“父亲为何要这样惊讶?”秦翩舞扬唇冷笑一声,撑着素白的油纸伞走近秦相,又道:“师傅是父亲带回来的,那时我还小,什么也不晓得。”她顿了一下,定定的望着他:“娘亲死了,你可以再续娶夫人了。”
“你胡说什么,你娘亲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但是眉眼间的无措还是被她捕捉到。
“哦?”在这个字的拖长尾音下,她的眉眼瞬时变得冰冷。“你心里想得什么,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想娶师傅,你想现在就娶了她,甚至你已经想了十三年——”
“啪”地一声脆响,秦翩舞被秦相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打的有些狠了,她的脸瞬时就肿了起来。她没有捂脸,只是抓着伞柄的手更紧了一分。此一刻,她盯着他,满眼恨意。
“我是你的父亲,相府的主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我娶不娶谁还轮不到你这个做女儿的来管!”
他们争吵的声音许是太大,只听雨幕中传来的哒哒脚步声,渺烟已经冒着雨来到他们的面前。
“怎么吵成这样?小舞儿,是不是你爹爹欺负你了——你的脸怎么了——”
秦翩舞挥开渺烟递过来的手,扔下手中的伞,大雨哗哗的顷刻打湿了她的衣裳。她伸出手夺过秦相手中的玉簪,狠狠地往地上掷去,只听一声脆响,玉簪断了好几节。
秦相震怒,举起手又欲向秦翩舞打去,渺烟却适时的挡在了秦翩舞的面前。
“秦大哥,有什么话好好说,小舞儿还小——”
秦翩舞并没有领情,一把推开了渺烟,渺烟一个没防备,摔在了地上,跌了满身泥水。秦相怒极,还未放下的手又要朝她打去。秦翩舞此时却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