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头略略一蹙想也不想便将书函扔回他手里“爷拆看即是给我做什么?”
努尔哈赤眉梢一挑冷冷地露出一抹笑意“他是写给你的……”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识字!”我毫无犹疑地断然否决。
不清楚布扬古搞的什么鬼把戏难道是故布疑阵先把弄得我跟间谍似的再借努尔哈赤的手杀死我这个亲妹妹?
混球!不知道他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摆弄我了!
努尔哈赤呵呵笑了两声随手将书函搁置手边“你不用那么紧张信里无非也就是一些问候的话……”
老狐狸原来他明明已经看过了!那还来问个什么想试探我?
我冷笑。
“布扬古问你可愿回叶赫定居如若愿意他可派人来接。”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回叶赫?!
抬头看了眼努尔哈赤他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可是眼底却闪烁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我略一思量已然明白双手紧紧握拳身子僵硬地呆站了三十秒后终于放开手膝盖微微弯曲行了个礼“如此……谢爷成全!”
他陡然面色大变砰的一拳击在案桌上身子弹跳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高声喝道:“你怎知我就一定会放你回去!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从我这里逃开吗?”
这一次面对他的怒吼我反倒不再感到丝毫的害怕了含笑迎上他的怒火直颜面对“爷说笑了!爷将东哥收留至今照顾有加不就为了等这一天吗?”
“你……”
“爷纵容东哥为所欲为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我不徐不疾地笑说可眼角却酸涩地泛起了泪花。我昂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东哥已是色衰老女若是再任由岁月蹉跎下去怕是要让爷失望了如今这大好机会平白送上门来爷如何能使之……”
一句话未讲完忽然臂上一紧我竟踉跄着被他拖入怀里。
“你可以反悔的!你可以……你从一开始就可以反悔的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
“不……”
“不许说不!”他猛地低下头噙住我的嘴唇疯狂而霸道地吻住了我。
我感到一阵惊慌身子使劲挣扎可他只是圈住我牢牢不放。我想也不想牙齿用力一咬只听他闷哼一声用手压在我的脑后仍是毫无放弃之意。
口中除了他抵死纠缠的舌尖外还有满嘴的浓浓血腥味。我满面通红只觉得这一口气憋得太久耗尽了胸腔内的所有空气令我窒息。
就在我大脑缺氧开始眼冒金星时他突然放开我喘着粗气哑声说:“最后一次!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自己的选择!”
我用力大口吸气脚下退开两步急促地试图平复下方才的激动抬头看向他。
老了!
这是我心底蓦然冒出的惊叹!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也老了!与初遇时相比此时的他威严之中已夹杂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沧桑他的辫垂在胸前我竟惊异地从辫梢中看到了点点银丝。
“谢爷……成全!”
“东哥——”他怒吼浑身颤抖边上的丫鬟奴才吓得面如土色。
我咬牙硬生生将苦涩咽下肚。
不能回头!箭已又如何回头?
我若选择留下以努尔哈赤的心性必然容不得皇太极!皇太极一个侧室所出的阿哥凭着他的精明苦熬至今若非因我想必早和褚英、代善一般手握兵权——努尔哈赤打去年起便罢了皇太极的职务竟是任由他闲在家里。这不像是努尔哈赤的作风他能放手提拔褚英和代善为何独独扼制皇太极?
绝对不能因为我而毁了皇太极的梦想和抱负!他打小的努力我一一看在眼里怎么能够因为我而功亏一篑?
“与爷的约定这一次怕是最后一回了!”我缓缓地展开笑容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东哥老矣当年若是早早嫁作人妇只怕儿女都可各自成家。所以……爷也不必抱太大希望东哥唯有倾力一试以报贝勒爷十八年的眷顾之恩!”说完我再次行礼不卑不亢地转身退下。
我不清楚身后的努尔哈赤到底是何表情事实上我也无须再知道。他是悔、是恨、是悲、是喜、是怒、是狂……都已与我无关。
从这一刻起我将撇开这数十年的牵牵绊绊走上一条未知过程却已知结局的不归之路。
1582年至1616年万历十年至四十四年短暂的三十四年生命我已走过大半!
握了握拳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长叹口气将胸口郁闷的浊气全部排除随手擦干眼泪。
还有……六年……
………【第九章 乌拉1】………
离去之时乃是毫无预兆的我甚至连个小丫鬟都没有带在身边。只随意地拣了几件换洗衣物卷成一只小包袱然后在某日子时顶着满天星光我悄然坐上马车出了赫图阿拉。
之所以弄得如此神秘偷偷摸摸地赶在半夜里走这个原因努尔哈赤没说我也心知肚明地没问。
一路马车颠簸摇摇晃晃地出了内城门、外城门然后直通城外山道。我掀开帘子望着满天繁星已然麻木得连心都不会痛了。
马车驶出赫图阿拉后并没有直奔叶赫方向反而转往十里外的费阿拉旧城。
我想在临走前最后看一眼费阿拉——这个要求提出时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当时甚至怀疑努尔哈赤根本就没有听见不过就此刻的路程安排来看他到底还是留心到了。
从费阿拉绕回已是丑时末赶车的车夫将马赶得很急我在车里颠得七荤八素先前满腹悲伤之情全被颠飞只觉得火气上涌突然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我用尽全身力气利用四肢紧紧撑住车厢这才避免自己被颠得在车内滚来滚去。这种疯狂的“飙车”行为简直比杀人还恐怖就在我再也忍受不了三字经冲口而出前马儿嘶叫一声车轮奇迹般定住了。随着惯性我却一头栽到了车厢门口。
车外有脚步声接近我撑着身子狼狈地爬起正纳闷犯嘀咕只听一个男子恭敬地问道:“请问车内的可是布喜娅玛拉格格?”
我微微一惊弯腰掀开帘子直接探出头去。
只见黑沉沉的山道前一簇簇的尽是明亮的松脂火把我顿时吓傻了眼视线缓缓收回最后落在眼前这个穿了件湖色团花事事如意织锦马褂的男子身上。
年轻秀雅的脸孔神清气爽的笑容……我哇的一声大叫兴奋地笑道:“乌克亚!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奉淑勒贝勒爷之命寅时正在此恭候布喜娅玛拉格格护送格格回叶赫!”
我愣了一下高涨的情绪陡然跌落“你非得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么?”他对我刻意疏离恭谨有礼让我心情重回郁闷。刷的一声我放下帘子缩回车内。
车子开始慢悠悠地重新上路我无聊得闷。天色渐渐转亮亮光一点一点透过帘隙洒进车厢我终还是忍耐不住撩起了窗帘子。
乌克亚悠然骑在马上神情淡泊自如目不斜视。
“阿丹珠好么?”我不管他到底听不听得见只是细声询问。
过了许久他才沉缓开口:“好。”顿了顿声叹道“她嫁人了。”
“嫁人?嫁了谁?是褚英么?”我坐直了身子脑袋几乎探出窗外。
“不是。”侧面看去乌克亚的脸色有些忧郁“阿尔哈图土门……不要她!阿丹珠心心念念想嫁他可他执意不肯娶。如此拖了两年阿丹珠年纪大了最后只得服从阿玛的意思嫁了族内的一员部将……”
原来……那般率性而为的阿丹珠竟也不能得偿心愿。集父兄的亲情宠爱于一身的阿丹珠从没受过委屈和挫折的阿丹珠自信烂漫的阿丹珠……阿丹珠尚且如此我又将如何呢?跟她比起来我缺失的更多——布扬古……唉布扬古!叶赫的亲人于我而言简直比仇人更可怕!
“格格在想什么?”
我抬头没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反沉下脸恨恨地说:“乌克亚你若再如此跟我讲话从今往后我只当不认得你!”
说罢我作势欲甩帘子他忽然扭头动容叹息:“罢了!阿步算你赢了!”
我嘻嘻一笑正要揶揄他两句忽然车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地传来。乌克亚面色微变扬声高呼:“全队戒备!”
乌克亚带来的兵卒约莫二三十人此时在他的带动下已全部收马靠拢团团围住马车。
我好奇心起正欲探头看个仔细乌克亚斥道:“阿步回去坐好!不管外头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他既然了话我也不好意思再探究毕竟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如今时局混乱山头强匪哪个都不是吃素的真打了起来万一有个什么好歹的就不知道我这个过气的老美人还能不能再挥一把一笑倾敌的魅力。
马蹄声渐渐靠近我感觉有点怪异怎么听起来好像这马只有一匹似的……难道是探哨的?还是这强人果然强到忘形居然单枪匹马也敢来打劫?
“站住!”
“什么人!”
一群呵斥轰然响后只听锵的一声像是兵刃的金属交击声。随即有个熟悉的怒吼声盖住了一切叫嚣:“狗胆的奴才!放大眼睛仔细瞧瞧爷是谁!”
哗啦一声兵刃落地声接连响起然后是拍袖子打千的声音:“爷吉祥……”
我窝在车厢内焦急地啃着手指心中警铃大作。果然没过几秒钟有只大手撩起了帘子。但没等完全掀开便听乌克亚的声音阻止道:“大……”
“滚开!”暴躁的脾气尽显他此刻的愤怒与不耐烦。
帘子终于被掀开我呆呆地望着那张剑眉星目英气俊朗的脸孔微微蹙了蹙眉。
“下来!”褚英瞪着我眼里充满血丝。
我别过头。
“下来!”他伸出手递到我面前时声音出奇地放柔了竟似在恳求我“下来好不好?跟我回去……”
我心里一酸。回去?回哪儿去?哪里又该是我去的?我原本便不属于这里当真要回去的地方也绝非是赫图阿拉。
“褚英……”我转过头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你不该来!”
“为何我不该来?”他哀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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