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会了。”
来到欧阳老先生家门口的时候,月枝心中念道:“苍天,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就让我一人承担吧!”说罢低头走了进去。
“我的意见你已经知道了,怎么又再提这件事?”老先生听到月枝旧事重提,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以前胡说的话而生气,可是你不能意气用事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不问问冰倩愿不愿意嫁到雷家?”
老先生不可思议地看着月枝,好像检查她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能不能让我见见小倩?”不理会老先生的脸色,月枝笑得有些诡异,但又有一种明显的自信。
“还不死心么?”老先生冷冷地喟叹,眼里都是不屑。
“难道先生不肯?还是不敢?”
“你不用给我使这激将法,我是不会让你见倩儿的。锦秋,送客!”
锦秋听命走上前来,对着月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月枝见儿子活命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只有大喊“冰倩!冰倩!你出来!有人托我给你捎个话!他和你是一个师傅,他不是我儿子!你不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老先生听到这话赶紧要阻止,可是为时已晚,冰倩已经出来了。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冰倩出嫁
“小倩,你总算出来了!”月枝跑过去拉住冰倩的手,眼睛在阳光的渲染下闪烁着熠熠的光彩,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倩儿,你先回去,别听这个人的。”老先生冷静地劝女儿。
“冰倩,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倩儿,她怎么会找到他?”
“我去过徐家,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你去了徐家?为什么?徐家出了什么事?”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锦秋关切地问。
“这就是我要告诉冰倩的事,别人”她拿眼睛瞟了一下老先生和锦秋,“现在还不便知道。”
“该不是雷夫人在骗我们吧?”那一声“雷夫人”中所包含的轻蔑语气连冰倩都听得出来。
“先生也知道我是‘雷夫人’,我自然不会当着你的面给我的夫家泼污水。”说着举起三根手指起誓,“我孟月枝对天起誓,要是我在这儿说的话是骗大伙儿的,就叫我不得好死。”一个毒咒,让在场的人无话可说。
“冰倩,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你跟我来。”
冰倩领着月枝来到自己的房间,让她坐下,问:“他说什么了?”
“嫁给雷万明。”
“胡说!”冰倩心中一震,怒声喝道。不知是在说月枝还是那个“他”。
听到冰倩这一喝,月枝便感觉自己又有了一分把握。于是接着说道:“你先别生气,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冰倩的脸涨红,眼睛中的水汽也越聚越多了。
“因为他被人打伤,无钱医治,是雷家救了他一命,而他就主动退出了。”
“就这么简单?”冰倩盯着月枝,好像要把她的睫毛一根一根数清楚。
“就这么简单。”
“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嫁给雷万明的。”冰倩说得斩钉截铁。
“你……为什么……”
“他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听他的?我又凭什么要把自己的幸福限定在他和雷万明两个人之间?”
“唉,看来,我是不得不说出真相了。”
“你要是再骗我,我也只能赶你出去了。”冰倩显然对受骗很气愤。
“其实,他是被人打得快死了。”
“什么?”冰倩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很尖,更像是尖锐到极致反而像一根细丝一样没有声响。
“这是他的最后托付,他是为你好。”
“为我好?”泪水沿着前一晚的痕迹流了下来,冰倩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脆弱。
“他还让我告诉你,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不会被任何人取代,他羞辱你原本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想让你找一个更好的。可是,临近死亡的这段时间让他想清楚了,他想要的只有你一个。他还说,对不起你。还要你跟明儿好好过,不要惦记他。”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在泪水把自己的理智淹没的最后一刻,冰倩问。
“那日,听度老说那孩子被人打得不轻,我去探望来着。这些话不是他特意要我说给你听的,是他在和我谈话的时候说的,而且这些话都是他的原话。”
冰倩彻底崩溃了,那是她的二师兄啊,是她爱着的师兄啊!可是,他却把自己托付给了别人!
“我要去找他!”冰倩猛地站起来,迈步就往门外走。
“不要去啊,”月枝也流泪了,既为自己感到羞愧也为冰倩和明芳感到可惜,“他割下对你的情已经很难了,你要是再去,不是端着刀子往他心窝子里割吗?”
“那,我……我该怎么办?”冰倩软在地上,埋首痛哭。
月枝跪在地上,抬手轻抚冰倩的背,“他就这么点儿心愿了,不能满足他吗?”
“我……”
不待冰倩的下文,月枝已经端端正正给她磕起头来。
“您这是干什么?”冰倩赶紧要扶起她来,而月枝却推开了她的手。
“你知道吗,在你骂过明儿之后,他在家绝过食、撞过头,一心想着整死自己。我和他爹是千般劝万般说,可是他什么都不听。眼看着……眼看着他都只剩一口气了,你……你就答应吧,求你了!”
“你是师姐,应该包容师弟的。”
“其实,如果用心看的话,你能够发现他是一个好孩子。”
这一句句的话仿佛就是明芳在她身旁说的一样,冰倩平视远方,看到了内心深处的那双温和的眸子,就像是晚秋天上的繁星。
“好,我答应你!”
冰倩答应了雷家的婚事,气得老先生一病不起,他搞不懂,为什么一直很乖很听话的女儿如非要违背自己的话答应了这门亲事。原本以为女儿是贪恋雷家的钱势,可是受了彩礼定了亲之后她却总是哭泣。问她什么她只是摇头不说,老先生更是气上加气,病更重了。
现在,冰倩就呆呆地坐在床头,身披嫁衣头戴凤冠,像一个精致的布偶。因为雷家说万明怕调包,所以不盖盖头。刚才喜娘给她梳妆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看到一团朦胧的红。她知道,这时候是她这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可是她不想看清楚,因为这份美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了。而分享她的美的人,不是他。
“啊,官人,妾身可还看得莫?”冰倩的眼睛空洞洞地看着身前的空气,念白还是娇滴滴的。
没有人回答,就在这最需要有人回答的时刻,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回答,只有一屋子的沉寂……
积了许久的两汪泪水终于自腮边流下,冲掉了红红的胭脂,让惨白的脸色见到了天日。
“哎呦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在这时候还流泪?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呀!”喜娘一边惊呼一边迅速地给她补妆,把她架上了雷家的八抬大轿。
雷家娶亲旨在喜庆,迎亲的队伍几十米,在清柳镇可是前无古人,而且,队伍还绕着镇子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子,鞭炮噼里啪啦响了一路,落了一路的碎红,就像是一条没有穷尽的红毯。
一圈转满,轿子开始往回走,只一会儿,队伍就停了,连吹打的声音都没有了。冰倩坐在轿里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喜娘怒斥:“你们怎么抬了这么个东西走这条路啊,不知道我们这儿娶亲呢吗?!沾了晦气可怎么是好?”
“敏大姐啊,我们这不也没法子吗,而且出镇不就只有这一条大路嘛,您担待担待。”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喜娘的声音变得拿捏起来“我嘛,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大家都不容易,担待就担待着呗!”
“那好那好,您先走?”
“成,那我们就先走啦!”
“哎哎,您好走!”
“师傅们吹打起来,咱们走咯!”
喜娘的这一声招呼把刚才的喜庆劲儿都招了回来,轿子又开始一步一颤地往前走了。冰倩在轿里突然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轿子停了这么一大会儿,便在轿子窗帘的缝儿里往外看了看。
原来,是个送葬的小队,只有七八个人。每个人都在臂上缠了条白布,其中两个抬了副担架,上面用白布搭着。那个人应该不是寿终正寝,否则不会就这么草草葬了,连个棺材都没有。冰倩心里想着,这也是个可怜人。等到轿子里那担架近了,冰倩看到白布下面的一只手。那手白里泛青,很可怖,不过手指纤长,骨节均匀,是一只很漂亮的手。看来是哪家的姑娘想不开,做了傻事,为什么受伤害的都是女子呢?
想到这里,冰倩心下惨然,不再看了。
轿子到了雷府,冰倩彻底成了任喜娘摆布的布偶:迈火盆、跳马鞍、拜天地……等到一切的折磨都结束,冰倩被送到了洞房。
这个洞房被布置得很华美,所用的东西都是件件贵重,每件都可以独当一面,不过却又很融洽很协调。也许整间屋子之中,只有冰倩才是不协调的。
万明到洞房时,整个人都快飘到天上去了。下聘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冰倩会同意嫁过来,知道她走出轿门的那一刻他才感知到幸福的存在。因为身子虽然经过调养,但是还是很虚弱,万明并没有和很多酒,所以还很清醒,足以看清冰倩的美丽:她就是一个下了凡的仙子,端坐在床上,一身如火的嫁衣更衬得那一双眸子水润欲滴。整齐的刘海儿密密地压在凤冠下面,又让整个脸庞都那么娇小玲珑。
“小倩!”万明走过去一把拉起她的手,“我终于可以这样叫你了,我好高兴!”
“该喝交杯酒了。”避开万明灼热的目光,冰倩低语。
“好,咱们喝!”
一杯酒下肚,冰倩被辣得直流眼泪,万明疼惜地替她把眼泪抹去,不料那眼泪却是越抹愈多,“怎么了,不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