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萧南予的眼中有一抹阴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玉楼,我的性格,你还有什么是不了解的么?”
“可是……”沈玉楼沉吟着,似乎在思考有些话该不该说。
“你想说什么?”萧南予狭长的眸子犀利的望向他。
“你有没有想过,皇后娘娘会有什么感受?毕竟那个人,是她的爹爹。你明明可以把苏琮从这件事情里,先开脱出来的。”
“她爹要造我的反,而我却要先将他开脱出来?”萧南予脸上浮现出一抹嘲笑:“滑稽!”
“那皇后娘娘怎么办?”
“一码是一码,苏琮的事情,不会牵连到她。”
“仅此而已?”
“不然还要怎样?”萧南予忽然有些怒意:“苏朝颜杀了情姐,因为她求情,所以我毫不犹豫就饶了苏朝颜一条狗命,如今他爹爹把持朝政,又意图谋反,我保证不牵连她,难道还不够么?”
“南予”沈玉楼忽然放弃皇上的称呼,转而象从前一样叫他南予。
“怎样?”沈玉楼虽然只大他两岁,但从小心性就比他成熟的多,一直扮演着大哥哥的角色,每次他这样叫自己,其实都己是端出了哥哥的权威,要训导他了。
“南予,你的心智和手段,都比小时候要进步多了,唯有对待感情,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什么意思?”萧南予面上有一丝羞恼,堂堂一国之君,被人说情商白痴?
“你还记得情姐么?”
“当然记得。”萧南予怎么可能忘记,如果不是情姐用全部心神和生命护着自己,保着自己,他恐怕早己死了好几十次了。
“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宫里,情姐是对你最好的人,你心里,也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一旦你有了权力,就一定要好好的报答情姐。所以,你一亲政,就立刻将情姐土封为明妃,所有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最好的,你恨不得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最好最珍贵的东西,全部摆在情姐面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报答情姐的恩情于万一。
可是,你有从情姐的角度去想过问题么?情姐为了你,把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岁月全部消磨在了这高墙大院之中,也许,她也曾向往过去外面走一走,也曾憧憬过能和亲弟弟清风相守在一起,过一过正常人家会有的生活,更有可能,她也希望,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欣赏她而她也在意的人,从此云淡风清,白头携手。
你把自己认为的最好的生活给了情姐,衣食无忧,用度不愁,可是,这些真的是情姐想要的生活么?说的再严重一点,如果不是你这种过度的赏赐和在意,苏朝颜又怎么可能嫉妒到要毒杀情姐?情姐的死,你难辞其咎。因为情姐,本可以在将你保护长大之后,平平安安的去过自己的日子的。”
“沈玉楼,你到底要说什么?!”萧南予猛的大吼道,这个沈玉楼,今天到底想干什么,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叫作他给的生活不是情姐想要的生活?什么又叫作情姐的死,他难辞其咎?
沈玉楼一震,象是从某种情绪中回过神来,黯然的低下眼睛,沈玉楼轻声说道:“抱歉,、南予,我不该说这么重的话。”
“玉楼”萧南予直直的盯着沈玉楼的眼睛:“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沈玉楼抬起眼睛说道:“皇上,微臣只是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似乎会生一些在预料之外,而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无法改变的事情。这种毫无根据的预感让臣的心思烦乱,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请皇上恕罪!”
探究的看着沈玉楼,沈玉楼面上己是一片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萧南予淡声说道:“朕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至于那件事情,就按我们之前商定好的办。”
“是。”谦恭的施了一礼,沈玉楼恭敬的转身离去,只是那离去的背影有些飘忽,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酝酿之中。
90。 血玉凤钗
十二月三十日,天降大雪,纷纷扬扬的落满了京都。
苏暮颜披了一件雪貂的大氅,立在檐下半带欣喜的看着殿外一片银白的景象。锦儿跟在身后,面上也是一片喜意。
“小姐,这雪下的真大,看起来好漂亮。”
“恩。”轻轻颔,苏暮颜笑着应和。
正要吩咐人搬了小几出来,烫些酒赏雪,忽然有小太监来报:“禀皇后娘娘,太平王求见!”
“太平王?”蹙着眉头想了一想,一个玉白衣衫,眉目温柔的男子不期然的出现在心间,连忙吩咐下去:“快请。”
片刻后,萧迟一身千年不变的玉白色衣衫,罩着件银狐皮披风,气宇轩昂的大步而至。
“臣弟参见皇嫂。”
“太平王不必多礼。”苏暮颜立在阶上,伸手虚扶,笑着说道:“上次在慈宁宫外,多承太平王援手,我还没有谢过王爷呢,正想着什么时候要去拜会王爷,王爷倒先来了。”
“皇嫂言重了,不过是做臣子的本分而己。”萧迟的话语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情感。
“王爷此来有事?”
萧迟抬起头,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皇嫂日前与皇兄大婚,臣弟恰巧在外办差,又没有赶的及,实是遗憾非常,昨日回京后,略歇一歇,今日便赶着过来祝贺皇嫂了。”
“原来是这样,那要多谢王爷了。”由萧迟的这番话忽而想起萧南予,苏暮颜面上笑容不由更为温柔。
萧迟的眸光不易察觉的暗了一下:“果然是不知廉耻的女子,不过给了她一个后位,如此轻易便将之前的种种屈辱俱都忘却。”
忽然面上表情却是更恭,朗声说道:“上次见面,臣弟原为皇嫂准备了一份礼物,恰遇皇嫂身体不适,未及送出,这一次,臣弟斗胆僭越,也不再备别的礼物,仍以上次血玉凤钗为礼,还望皇嫂不吝笑纳。”
说着话,探手入怀,上次曾见过的那种玉白晶莹的古朴凤钗己是又呈现在了苏暮颜的眼前。
“这个……”苏暮颜面上现出为难之色:“王爷,不是我不收,而是这样东西,委实太过贵重……”
“皇后娘娘想是嫌弃臣弟的东西配不上娘娘吧?那臣弟如今便毁了它,也省得它污了娘娘的眼!”话语冷洌,萧迟一手高高抬起,竟然当真就要往下砸。
“王爷请慢……”苏暮颜此时别无他法,只好一声娇喝唤住了太平王的动作,轻声说道:“王爷何需如此,暮颜收下就是。”
凌厉尽退,萧迟的面上又恢复一贯的温雅气息,双手将钗递上,微微一躬身,轻声说道:“宫闺重地,臣弟亦不宜久留,恭贺嫂嫂主掌六宫!臣弟这就告退了!”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径自去了。
苏暮颜看着莫名其妙而来又莫名其妙而去的萧迟的身影,手中的血玉凤钗上一只银凤虚影流转,这样大冷的天里,竟然透着仿佛比天气还要冷几倍的寒意,不自觉的轻颤一下,苏暮颜总觉得,对于萧迟,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萧迟的步伐沉稳,心下却透着一股他自己也说不出的意味。
从小生在皇宫,未及记事,便己先尝尽了宫闺斗争的阴谋与残酷,对于一切偶然与奇迹的事情,他是从来都不肯信的,更遑论是一见钟情这种虚无飘渺的事情,只不过一眼而已,知道什么?又了解什么?
怎么可能就这么动了情,惊了心,从此地久天长,永不相忘?
可是,这样的事情,却真的就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会忘记在慈宁宫里第一眼见到苏暮颜时的情景,那样孱弱的一个身子,跪在地上费尽了力气才能不让自己摔倒在地,他在身后看的清楚,因为这过分的用力,她纤细的脊背都在微微的晃动着。
可是,即使是这样,这个女子却依然挺直了腰板,不流露出一丝一毫要示弱讨饶的样子。
是的,面对太后的时候,她谦恭有礼,摆出一副完全的顺从姿态,可那挺直的脊背,却让萧迟知道,这个女子,在骨子里的坚强的,是决不容任何人轻慢的!
那一天,他本来完全没有要见她的打算,却在出了慈宁宫之后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想要等着她,和她说两句话。
后来,编了那个说要送礼的借口,其实,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不是价值千金?天下第一针亲手绣了送他的鸳鸯丝帕,腰间的五福如意环佩,又或者送给太后的那种浸芳蜜。
不过是个递补的明妃而己,随便送点什么就可以,这些个东西,有哪一样是他拿不出手的?
可是他却偏偏鬼使神差般拿出了那支血玉凤钗,似乎在他心里,只有那样东西,才配得上眼前这个不过见了一面的女子似的。
当他的心因为她而狂跳的那一瞬间,萧迟就己经知道自己完了,他从不相信的鬼话一样的一见钟情,竟然就这么生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看着她晕倒,猜测着她曾经受过的苦难,心里会为了她的坚忍与脆弱而难过。他想,有朝一日,等他完成了他的计划,他一定会从萧南予的手里抢回她,珍而重之的对她,象是对待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宝物。
这个女子,绝对值得这样的对待!
可是,当他看到她与萧南予想拥而眠的一瞬间,所有的这一切全都破碎了,他的那些所谓打算,在那一幕面前,滑稽的连他自己都想笑。
在外地听到萧南予立苏暮颜为后的消息时,一向不肯多沾酒的他握着那只血玉凤钗大醉整夜,为自己从未曾说出口的情愫哀悼。
然而回来后,看着那只钗,原本随身携带的契合感似乎一点都没有了,孤零零的躺在怀中,竟似在诉说着它的悲伤,忽然间张狂的笑了起来,原来,决定把它送给她了,所以,只有她才配得上拥有此物么?
这钗表达的感情,究竟是在诉说它自己的悲伤还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然而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