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我说罢这一番话,她美目里又滴滴答答淌出了泪水,轻柔地抱着我道:“燕燕,总有一天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我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美人柔若无骨,跟着她,燕燕必然能过上好日子的。只可惜我不是燕燕了。
我很快适应了燕燕的双目,却没能适应燕燕身上的伤口。二十万年从来没有那么痛过。一动,又牵动伤口,碧姝连忙叫我躺下。看了看时辰,她对我说:“今日云将军会来,你就在这里躺着。让我同云将军去说。”
我顿觉不妥,这床和外间是连着的,并无任何遮挡,云将军来,就算是只喝茶听曲儿,必然也会见到我。便又挣扎着要坐起来说:“小姐,这不妥吧。”
碧姝摇摇头:“我帮你把帐子拉上,你要是今晚离了我,说不定就叫他们给活活打死了!”
我乖乖躺下,看着碧姝替我拉下帐子,心里悲戚地想:真的燕燕,确实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伤势很重,限制了我灵力的收放,胸口、手臂、肩膀都生生地疼,甚至比一万岁时遭到雷刑还疼。凡人的身体到底不中用。我暗想着,渐渐又昏睡过去。
是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惊醒的。
那声音约莫三十五六,中气十足,是练武之人。
我虽然才将获得了双眼,但是听力依然不弱,心中猜测此人就是所谓的云将军。
云将军推开门,一旁的鸨母忙说道:“大将军,碧姝姑娘早就在等你了,老身就不打扰你们好事了,碧姝——”
那一声唤得我鸡皮疙瘩顿起。
云将军塞了一锭银子在鸨母的怀里,鸨母接了钱,欢天喜地地走了,顺手还关上了门。
云将军又唤了几声碧姝,但是碧姝并没有回答,云将军的脚步声就朝着我躺着的床来了:“碧姝?在休息?”
“才没有呢!”一声娇嗔,带着点点哭腔,让人心都酥掉了。碧姝从另一侧的屏风后出来。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恐怕把云将军迷得够呛。
碧姝的容貌在人间当算得上顶好。一双勾魂美目顾盼生姿,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琼鼻小巧玲珑,下一张樱桃小口,若配上嗔怒的表情和点点泪花,身在勾栏却未染上一丝世俗气,若是放在九天仙子之中恐怕也排得到中上。
云将军见她小巧的脸上带着泪花,登时有些心疼,忙问:“怎么了?是何人欺负你?”
碧姝软软地靠在云将军怀里,支吾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开口:“将军……”
“诶,说了,叫我阿肃。”云将军似是责怪道。
碧姝忙改口道:“阿肃……昨儿个,昨儿个……”说着又开始抽噎起来。
这半分真切半分做戏的表演,才让人心揪。
云肃忙柔声安慰:“昨儿个怎么了?”
碧姝抹抹眼泪,可是这泪花流的更凶了:“我家燕燕……昨儿个叫人给拖出去打了!现在还躺着呢。将军,我与她情同姐妹,今日我叫她留在我房里了,若是回到下人房去,恐怕,恐怕……”还未说完,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再说下去。
云肃正色问道:“竟有这等事!”
碧姝顺顺气继续道:“阿肃,我有你撑腰,她们自然不敢动我,却从燕燕下手,这里,我怕是呆不下去了……”说着又开始激动起来。
云肃的声音温柔下来:“碧姝,我答应过回赎你出去,我不会食言。”
碧姝听得这话,才略略平静,道:“我知道阿肃会赎我出去。就算给阿肃做个外室,碧姝也心甘情愿的,碧姝只要阿肃一个男人。”
听了这话,云肃十分满意,两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会儿天,碧姝便转身进了屏风抚起琴来。
我躺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知晓碧姝是个艺妓,并不卖身,只是一个从不相识的男子坐在这房间里喝茶听曲儿,着实让我浑身难受。
云肃倒是个正人君子,他同碧姝的感情并不是普通恩客对烟花女子的狎玩。他听着碧姝弹奏一曲,轻轻扣着拍子。
我还记得云肃。
洪迟在上一世的时候,我听见过他的名字。他的妻子是嘉萌公主。
云肃出自将领世家,但是家里的人并不重武轻文。这种世家,同其他大家联姻已久,势力盘根错节,家族中很多女眷都出自书香世家,也使得家族中照样充满着书香气。
云肃的音乐造诣也很深。他的儿子自然不赖。
这一世司命给洪迟安排的情劫便是正在弹琴的碧姝,而洪迟此生的身份便是云肃之子。
当司晷给我讲这个设定的时候,一旁的封飔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司命实在是太无聊了,竟然用这种桥段!!”
诚然司命觉得无聊,这段不|伦之恋却是洪迟此生的全部——他下凡来就是渡情劫的。
一曲终了,云肃轻轻鼓掌,却道:“今日琴音倒杂了,心中可还放不下?”
碧姝起身,柔声道:“阿肃,今日燕燕受此委屈,碧姝确实无心音乐……阿肃,你且回去可好?我今日不能多陪你”
云肃愤愤道:“叫这些腌臜事情污了你的琴音。”
说着起身走到门边叫了一声:“鸨儿!”
不一会儿,那鸨母便屁颠颠来了:“大将军有何吩咐?”往内间一瞅,见碧姝苦着一张脸,以为碧姝惹了云肃不悦,忙道:“可是碧姝触怒了您?大将军你和小女子计较什么,碧姝,快来给大将军赔不是!大将军,昨儿个她丫头受了点伤,她心里记挂着呢,您别同她置气。”
那话说得,叭叭叭同连珠炮似的。
云肃一挥手道:“这碧姝的卖身契可在你这里?”
这话一出,碧姝同鸨母皆是一愣。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倒是平静得很:碧姝若不给云肃赎出去,洪迟如何渡情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世轰轰烈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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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给加戏份呵呵呵呵~~
☆、宅斗
碧姝听到云肃现下就要替她赎身,又惊又喜,在后面轻声道:“阿肃……”
鸨母究竟是做这一行的,听了云肃赎身的要求,便道:“真是女儿大了不由我这个妈妈了。可是云大将军,这没过几日就是碧姝挂牌的日子了,这帖子都已经发下去了,您现下买了碧姝,可让收到帖子的几位爷如何啊?好几位爷都巴巴儿地等着呢。”
碧姝在后小声嘟哝:“妈妈,何时竟然要将我挂牌了?”
“这挂牌一事,想来由我做主,何时轮到乖女儿你来过问了?”
云肃一听便知是鸨母变相的在抬价,顿时有些生气,沉下声道:“为何我竟然没收到帖子?”
鸨母却摆出一脸惊讶:“您没收到?这发帖子的小厮竟然没发给您,该打!”
云肃不耐烦:“鸨儿,你说吧,这究竟要多少?”
鸨母想了想说:“这我哪能做主啊,这挂牌的价格都是几位爷定的,几位爷觉得我们碧姝好,这价格自然就高了。挂牌那日,云将军来了,一看便知。”
这真是要利用其他几个恩客来抬价了。
碧姝人美清高,又弹得一手好琴,想要做她入幕之宾的男子多如牛毛,其中自然不乏有钱的。
云肃知道鸨母见钱眼开,他到底是个战将,做事雷厉风行,于是便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说:“既然如此,挂牌之日我不好不来捧场。只不过在这之前,碧姝都给我包下了。”
鸨母接了银锭子,忙点头哈腰道:“老身省得的,明日便叫小厮到您府上送帖子去。”
遣走鸨母,碧姝一脸歉意道:“阿肃,又叫你破费了……”
云肃柔声道:“这点不算什么,若是让你受苦,反而叫我心疼。”
我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起来。
云肃一介武夫,竟然也是个会玩肉麻之人。
第二日,鸨母便开始筹办碧姝挂牌之事。
原来燕燕的身份,是绝对不能住在碧姝的房间里的,头两天因为伤势,碧姝坚持,鸨母才留的我,过来几天我身上的伤稍微好了点,便立刻又将我迁到下人房里去了。
不过此时碧姝已经被定下的消息传得满院子都是,其他人倒也不太敢来动我。
我安静在下人房里养伤。待到这具躯体稍稍能承受了,便悄悄用灵力加快愈合。这残破的身子,拖着真是太过于难受了。
下人房里毕竟脏乱,我才恢复视力没几天就被迁来这种地方居住,看着十分难受。
怎么和楼上的姑娘们住的地方比啊。
一溜睡的都是通铺,人挤人不说,房里的味道让人憋屈地慌。
我心中就暗自期盼起碧姝早日被赎走了。
挂牌那日我并不在场。虽然身体已经好全,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我依旧称病。只是称病也没用,依旧被指派要干这样那样的活。
幸好在阿牛家里,做过,有些经验。不过挂牌那日,所有下人都挤到前厅去了,我倒落得清闲。
前厅人多,我这二十万年来从来都居住在人少的地方,自然受不了那人潮,一个人躺在下人房里闭目养神,静候碧姝的佳音。
按照司命所写洪迟的情劫,碧姝必然是给云肃买下的。
人怎么能更改司命写的命数呢。
是以这次拍卖对我来说一点悬念都没有。
待到接近子夜了,前院一个丫头跑来对我说:“燕燕姐,碧姝姑娘叫你过去呢。”
我一听便知道这事儿成了,便匆匆起身。
云肃不愿意在妓馆里完成新婚之夜,承诺第二日便叫一顶花轿来接走碧姝。
碧姝叫我去,正是让我替她准备的。一整天的挂牌,她倒精神极佳,高兴地告诉我这一喜事。
虽然我早已知晓结果,但是也替她祝福。只是倒要苦了她被司命选中作为洪迟渡劫的对象了。
替她梳了头发。她的头发极为顺滑,黑亮,那张小脸更是配上什么发髻都好看。可是我却不怎么会梳头。从前被当成男儿养的时候,都是母妃替我扎的小辫子。到了北冥,干脆就全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