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姝连忙赔笑:“这丫头跟着我久了,耳朵也练得贼精。”说着连忙催我去将她的琵琶抱来。
我撅嘴,朝着琵琶去了。这云远晨又不是听不得说错的人,说他错了难道他还会生气不成。碧姝也做得太小心。
我将琵琶抱过来,碧姝试了试弦,问云远晨:“大少爷觉得哪首曲子好一点?”
云远晨皱眉:“还请三姨娘定夺,三姨娘的琴艺远在儿子之上。只是我倒想知道方才哪里出了错漏。”说着便看向我。
我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眼睛死死盯着脚尖。
云远晨的声音依旧温柔醇厚:“无妨,燕燕,你说说看?”
我咬了咬下唇,偷偷瞄了一眼碧姝。碧姝却也抱着琵琶抿着双唇,低头看弦。
我抬眼望了望云远晨,他的表情没有丝毫不悦,我自然是不怕他听了我指出错误生气的,他性子温和,怎么会做如此火爆之事。怕只怕被碧姝看出端倪,我并不知道燕燕此前是否学习过音律,若是说得不好了,引起碧姝怀疑怎么办。
于是依旧低眉不语。
只是云远晨似乎对我来了兴趣,依旧不依不饶:“你服侍了三姨娘那么久,耳朵当然是灵敏的。说说无妨。”
我又偷瞄了一眼碧姝,她脸上的表情我看不真切。
于是便硬着头皮说得:“最后一组音,似乎有些偏移了。”
“你说的是这组?”他说着又把笛子横在唇边,将最后一组音吹了一遍。
想来是个人习惯问题,他那组音中几个高音又偏了。
我皱着眉摇摇头,云远晨问:“不是这组?”
我说:“就是这组,不过方才似乎又偏了。”
我早年跟随封泽学笛子的时候,高音也老是要飘,他那支玉笛笛身重,玉石本身发音困难,我气息不够,老是吹不上去,到了高音区往往靠憋的,是以声音空洞,不似在低音区的厚重。
云远晨现在也是这个问题。以他的气息吹上高音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大概给气少已经成了习惯,才让声音发虚。
云远晨目光灼灼看着我,我继续说:“高音的时候给气应该足一点,腹腔用力而不是单靠嘴唇将气流给急以冲上高音,不然声音很容易变得不够有力的。”
他点点头,又将笛子横过来试了一试。
他本身习武,气息绵长,这回找对了方法,声音果然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于是他高兴放下笛子,对我勾唇一笑,便对碧姝说:“三姨娘的丫鬟也懂得许多呢。”
我连忙去看碧姝,却看见她正瞧着我,一双美目中透着探视。
我心中一惊,糟了,让她发现了。方才她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我只不过随口一说,而现下我竟然不自觉飚出了那么多专业的知识……
我连忙打着哈哈:“我也是听别人讲的。闹着玩儿的……”
云远晨得了指点,便不再纠缠我。碧姝收了巡视的目光,我想大概是糊弄过去了。
于是他们又选了一首曲子合奏。
笛子清越,琵琶灵秀,两股声音交织,让人心旷神怡。我垂手站在碧姝身侧,听她时而拨弦时而拍琴,云远晨的笛声穿插其中,倒也惬意。
一晚上试了好几首,到最后才定下,只是依旧不甚满意。
不过生辰将近,能排练的时间不多,便也不再改动。
往后云远晨每日从军营里回来,便来到西苑和碧姝练琴,我总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到了七月十八,终于是云肃生辰,那晚碧姝和云远晨的表现非常出色。
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早就可以服侍碧姝,便也站在席边。
那曲子我听他们排练了好几回,早就烂熟于心,今日里却是他们合作地最好的一次。
一曲终了,听得云肃也如痴如醉,抚掌大笑:“好,我儿远晨确实和碧姝合作默契!”
说着,豪爽喝掉了一杯酒。
讨得云肃欢心,碧姝的脸上浮起一股潮红,似乎情窦初开的少女。
云远晨被父亲夸奖,也是十分高兴,却说:“三姨娘的琴艺高超,儿子被她带着,受益颇多。”
这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突然却被打破了,只听得坐在二夫人身侧的云远梦抚着面前的小酒杯幽幽说:“大哥同三姨娘倒是如知己一般。我记得三姨娘也不过十九岁吧?同龄人果然能说的话比较多呢。”
“梦儿。”二夫人拉了云远梦一下,我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却并无半丝责怪。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我对云远梦和二夫人的印象差劲到极点,听了这话,立刻就觉得云远梦是在影射碧姝同云远晨有私情。
碧姝通透,听闻此言,立刻也琢磨出了里面深刻的意味。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
但是云肃似乎毫无知觉,赞许看了碧姝和云远晨,点头哈哈大笑:“诶,碧姝长得和嘉萌相似,远晨是嘉萌亲子,当然同碧姝亲近。碧姝啊,远晨这孩子从小丧母,你多同他相处相处!哈哈哈!”
听了这话,碧姝的表情才有些缓和,作了一个礼,柔声说:“我必然待远晨如同己出。”
“爹爹,三姨娘那么年轻,多了大哥那么个大的儿子,不会别扭吧?”
云远梦继续不依不饶。
这熊孩子,我心中一阵厌恶,司命狗血功力见长,在洪迟的情劫里安排那么一个角儿。
皱着眉头偷偷看了云远梦一眼。
她身边另一个小姑娘和她年岁相仿,却十分安静吃着菜。想必是二夫人的二女儿云远萝,她才不似她姐姐那么讨人嫌恶,这一对比,立时看出高下来。
云远梦却依旧假笑着说:“我真是羡慕有个年纪相仿的母亲呢,什么话儿都能说。”
二夫人却一脸慈爱看向她:“梦儿觉得我这个母亲不好么。”
云远梦便蹭着二夫人的手臂撒娇道:“母亲是母亲,梦儿同母亲,与三姨娘和大哥又是不一样的。”
我胃里又是一阵泛酸。这两人的双簧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瞧着碧姝的脸色渐渐苍白下来,吃东西的时候似乎都有些食不知味,又瞧了一眼那对母女,简直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要是能一个惊天破将她们两个砸死就好了。我心中暗暗想着。
却见二夫人身边另外两个男孩子,稍大一点的撂了筷子,恭恭敬敬说:“父亲,母亲,三姨娘,儿子吃饱了,先离去了。”
另外一个小的也跟着他哥哥放下筷子说:“儿子也走了。”
那两个男孩应该就是云远梦姐妹的弟弟,二夫人的亲子。
连他们两个也看不下去了?
我心中陡然有股子幸灾乐祸,方才被恶心到的一股脑儿烟消云散,再瞧二夫人,一脸悻悻然说:“既然吃饱了,那就回房休息吧。”
大的便牵着小的走了。
怪不得那时候拷打我只叫云远梦在场呢。
我低着头悄悄做了一个鬼脸,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舒爽。
作者有话要说:
☆、孕事
一场宴会被云远梦这么一搅合,气氛冷了两度,幸好总归还是和和乐乐吃完了。
只是被二夫人,云远梦抓住这一点后,似乎有了死缠着不放的架势。
幸好云远晨也是极为聪颖的,自寿宴之后便不再来西苑,让那一对母女少了许多话柄。
入了九月,天气已经凉下来了,碧姝身子弱,畏寒,早早的挂上了帘子,换了一个屏风。
这日里正在弹着琴呢,她却突然脸色一白。我听得琴音不对,连忙抬起头看她,只见她一手捂着小腹,渐渐弯下腰来,一张俏脸上布满了细汗。我连忙过去扶住她问道:“夫人怎么了?”
她只是抿着唇一个劲儿地摇头,突地推开我,踉踉跄跄起身冲到门外,扶着柱子呕吐起来。
我赶紧跟着冲出去,叫了一个动作快的丫头通知云肃,又让一个小厮赶紧出门找大夫来。
不多时二夫人就风风火火来了,我来不及猜想是哪个人跑去通知了她,她就上来握住碧姝的手,急切说:“妹妹呀,你这是怎么了?”
碧姝干呕了半天,依旧捂着肚子面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
那二夫人见我站在一旁,眉毛一挑,厉声呵斥:“怎么照顾你家夫人的!”
我向来与她不对盘,便迎着她的目光冷冷回视。她许是想到了我那日在她东苑里被折磨得没有人形还能大打出手,有些畏惧,收回了目光,自己扶着碧姝朝着内间走去。
我牢牢跟着她,不让她有机会对碧姝下什么手。
碧姝的腹痛只是一阵,待到略略缓和,她缓了一下气,便推脱不让二夫人扶着,我连忙走上去搀住她。二夫人悻悻收回了手。
我扶着碧姝坐到床上去,为她除了鞋袜。随着二夫人来的两个丫头只是看着。
帮碧姝掖好被角后,我退到床尾。碧姝躺着,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子疲惫:“让姐姐见笑了。”
二夫人连忙说:“妹妹这是哪里话,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可是妹妹你究竟是怎么了?”
碧姝摇摇头说:“突然腹痛难忍……”
二夫人眼珠子咕噜一转,凑上来问道:“妹妹方才可是觉得恶心想吐?”
碧姝捉着被子点点头。
那二夫人立刻换了一副欢天喜地的脸色说:“妹妹身上可有几个月没来了?”
我听了此言,立刻意识到她在指什么。
碧姝盯着二夫人看了良久,到底没有直接作答。正在此时,被我派去叫云肃的丫头回来了。云肃来时一身尘土,进了门就大喊:“碧姝如何了?!”
碧姝听见云肃进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连忙将她按在床上,说:“夫人,疼痛才刚过去,还是先躺一躺吧。”
云肃就在这时进入内间,恰巧听见我的话,也附和:“碧姝,你这丫头说得对,躺着,别多礼!!”说着便一屁股坐在了碧姝的床沿。
我连忙后退两步让出空间给云肃,他坐下后碧姝依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边还说:“阿肃,我现在已经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