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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眉梢一扬,微笑道:“你又是什么人?我和老贼尼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
按静虚的性情,看到徒弟受了一掌,必然十倍奉还,然而对少女武功尚有忌惮,只得强压下怒意,道:“你一口一个老贼尼唤我,这是为何?”
少女道:“不是老贼尼,为何枉杀了昆仑派陆有天陆少侠?”
静虚大怒,道:“昆仑孽徒陆有天挑衅峨嵋,杀了我徒儿玄方,我杀他报仇,有何不妥?”
那少女道:“陆少侠杀了玄方,可有人证、物证?”
各派众弟子有按奈不住的,便道:“当然有!崆峒派的何青峰何师兄,青城派的施华、章玺月师弟,就是人证!至于物证,哼,难道他杀了人,会把自己的佩剑留在一边不成?”
“你们说的那三个人,现在何处?不妨出来对质,陆少侠何时何地、怎样杀了玄方?”
青城派和崆峒派的弟子闻言,纷纷对视露出难色:“这……本派这三位师兄落了队伍,怕是现在还没回来。”
“他们是不会回来了罢?”少女微微莞然,盈盈看了众人,目光直视静虚,道:“拿不出人证,就是枉杀。枉杀了人,就得血还。废话少说,老贼尼,拿命来!”
“我看这个小妖女就是昆仑派的!奶奶的,当着武当峨嵋的面,还轮得上你撒泼?小妖女,你姓甚名谁,师承何处?在下崆峒派方天羽,先替令师教训教训你这个孽徒!”
这方天羽有意卖弄武功,起手就是崆峒派的绝学“长虹贯日”;紧接“天女散花”、“琴箫易水”,他的身量不高,身形却很沉稳,剑法精熟之下,使起来真有行云流水之风,剑尖一抖,急速横扫少女面门。
少女只觉一阵劲风袭来,裙裾翻飞,忙足下轻点,凌跃三丈多高,青影一闪,竟用左手去格他的长剑。
方天羽心下吃了一惊,他若不收剑,少女必然断臂,但众目睽睽之下,已是箭在弦上,只得连挽几个剑花,咬牙挺剑而上。
他的剑刺出三分,被少女指尖夹住剑尖,竟再也刺不动。
方天羽欲收剑再攻,已被她用小清凉功一拳袭中面门,登时倒地,鼻中流血不止。
少女眸中含笑,一字字道:“中原武功,都是放屁。”
众人见少女使的是少林小清凉功,内心惊异不已,然等听到她这句话,这番泼天侮辱,谁还忍得住?方天羽躺倒在地颜面大失,听了这句话更是气血翻涌,一时从地上奋力腾起,抹了把脸上血污,怒声道:“好,我就用西域武功,再陪你斗一斗!”说罢借了青城弟子所用的单刀,一连三刀逼上,登时银光飒飒,寒意透骨。
这方天羽是带艺投的师,先前在天竺跟随“隐武师”呼罗那耶习刀六年,其刀法极其诡异刁钻,舞起来以快取胜,一时看得人眼花缭乱,瞬间已逼至少女跟前,刀尖直挑她脖颈。
没有人看清少女身形是何时闪动的,但见她凌空而跃,竟踏着刀尖借力而上,方天羽唯恐再败,心中杀念顿生,将刀换到左手,一式“优昙坠影”袭她右肋。
少女脚下步伐未乱,朝左后闪去,哪知正中方天羽下怀,只见他立时右手变爪,正是崆峒派的“天虚伏龙手”,左手斜刀劈落,寒光凛然,眼看得手。
少女轻呼一声,身影立动,从袖中现出剑鞘挡格,然而终是不及,已被凌厉刀锋削下一缕散发,随风吹落。方天羽一击得手,刀风不停随即扑面袭来,但见她手势一变捏了剑诀,剑随即四平八稳地凌空横起,少女跃起踏在剑上,行若流云,莲青色宽袖被风吹鼓,像一只凌空飞起的蝶。
众人不由议论:“御剑术!这必是昆仑弟子!”
话音未落,竟见少女倏然逼至,反身去夺方天羽的单刀,侧手两刀劈落,当场将他斩倒在地。
“西域武功,更是放屁。”
崆峒派弟子见大师兄三十招内被她废了两臂,再不敢挺身而上,嘴里却大骂不停:“中原西域,都是放屁,难道你是天下第一不成?”“少和她废话,我看就是昆仑弟子,给她的师兄报仇来了。”“哼,报什么仇?他师兄杀了峨嵋小师妹,静虚师太不与昆仑计较就是大度,死有余辜!”
少女听着众人谩骂不止,忽笑道:“会御剑术,就是昆仑弟子了?”
却见她夺了身边崆峒弟子的佩剑,一时剑气如针,寒意直逼人面门,忽然剑光如天幕一般晴暖起来,三尺、三十尺之内微风和煦从地而起,远远拂得池中莲波荡漾撩人,出招竟是武当派归云剑法的第三式“清风拂山岗”。随即剑花从剑尖连连挽出,少女的气息吐纳一收一停,剑气随之缓缓流出,仿佛天地间所有温煦、美好的光华全部凝在一处,顷刻间撒遍撼波亭中的每一角落,正是归云剑法第四式 “明月照大江”。
众人意犹未尽,剑气已然收停。
“会使归云剑法,那又是武当弟子了?”
清云道长见众人纷纷侧目,忙捋须打了个哈哈:“不敢,不敢,小姑娘武功高深莫测,我武当不敢有此高徒。”
静虚师太怒视少女,喝道:“方少侠与你何仇何怨,你竟斩他两臂!”
少女冷冷笑道:“他想斩我的头,我没有斩他的头,已算便宜了他!老贼尼,休说废话,快拿命来,别教无干的人再为你受累!”
静虚师太也不欲和她多言,当下袖中鼓风而起,双掌齐出,修为少些的弟子都被掌风逼退数尺,静虚的内力尚自沛然不绝,掌力所至,只听撼波亭下水柱轰然,削银碎玉,竟似虎啸龙吟之声。
掌风劲至,少女急退二三十步,一跃而起,青罗鞋尖在碧色莲叶上轻轻踏过,惹得几滴初晨的露水不住滚动。少女身形未稳,静虚已然逼至,反手拔她藏在袖中的剑鞘,倘若出手一剑,少女必死无疑。
“老贼尼,你猜错了!”
静虚拔出剑柄,心下兀自一惊,这少女的剑鞘里竟没有剑!少女扬唇一笑,手腕一翻,扬鞘便朝静虚颈间插落。
一道银辉耀起,天光乍破,只听“珰琅”一声,一柄碧青长剑架住了她的手。
少女抬眸道:“你又是谁?”
“武当派术宗门下,沈秋水。”
“我和老贼尼打架,你倒来管闲事。”
沈秋水神色温然自得,话说的很客气:“不知是哪家的小师妹,你今日大闹一场也罢。再杀师太,便不能够了。”
他这话一出,仿若滚沸的油锅里有水滴落,登时人群里沸腾炸响。“沈公子也太好心肠,没得由她胡闹!”“杀了她,给咱们方师兄报仇!”
峨嵋派的女弟子们则为师父抱不平:“多谢沈公子出手,但咱们师父何等修为,若被这小妖女轻易杀了,也太小看我峨嵋无人!”
当此际,静虚师太身影忽动,七八掌呼啸打来,劲风习习。众人显然未料这一□□,眼见掌风自耳鬓边呼呼掼过。
忽然,自撼波亭顶跳出一只青鹿,它一跃而起,跳入莲叶水波之间,溅起银屑玉花铺天盖地,水音清越不绝,竟隔空打散了静虚的掌风。那少女当即跃起,一式昆仑“海晏河清”直扑静虚后心,静虚师太双掌齐出,一时清啸声凌空嘹响,从容避过,衣袖却被剑气绞断。
少女不依不饶,轻叱一声再次击出。
沈秋水动了。
柔和而凄迷的剑意越空击出,不动声色格开少女手中的剑鞘,一抹晴暖耀眼的剑光徐徐袅绕,上善若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阳春白雪、流云苍狗……招式纷然叠至,温和得像夜上溶溶的月华,而在这一抹亲切的剑光中,却隐约藏着不可捉摸的杀意。
像一个温然如水的少年,面目亲切,却永不可亲近。
那头青鹿灵动之极,始终跟随两人跃上跃下,护主心切地或咬沈秋水的衣带、或仰头啄他的剑尖,惹得众人惊异不已,暂忘却了方才的紧张气氛。
莲池之中,朝露凝结在玉盘似的莲叶之上,沈秋水剑气所至,仿佛池水中温度霎时凝结,浩渺、森然的水雾袅绕腾起。剑气逼至少女左近,温柔削下她鬓侧一缕散发。
“她,她不会也要砍沈公子胳膊吧?”“哼,沈少侠武功高深,怎么会和方……”那少年弟子被崆峒弟子一瞪,赶紧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少女左右顾盼,竟似受了极大委屈一般,莲青衣影撩动,一时间踏叶飞花,从亭亭散香的莲叶间穿行而过。沈秋水见她的轻身术远在自己之上,便不欲再追,哪料少女忽然折返,伸手探到他腰间,顺手摘下一枚玉佩,在掌中掂了掂,朝他眨眼一笑。
“老贼尼,我打他不过!这次罢了,下次再遇上,立时杀你,说到做到!”
少女说罢,扬声一唤,也不管众人怎么议论,竟骑着青鹿去了。
其实纵如沈秋水,一两百招之后,也未必是她对手。只因好容易送走了这个小姑娘冤家,故在场清云道长、静虚师太等人,都作默然无言。
“小师妹留步。”
芳草如碧,萋萋满原,古道黄昏之下,侧骑青鹿的少女饶有兴致看着沈秋水,微笑道:“我打不过你,你还要打我么?”
沈秋水承让道:“权宜之计,我本不想和师妹动手。只是……”温然少年忽然犹豫半响,方拱手道:“只是被师妹拿走的玉佩,乃我未婚妻子所赠,情意隆厚,不敢违背,请师妹还我便罢。”
少女从未听闻过男女□□,从袖中摸出玉佩一看,见是一枚男子所戴的竹林君子巧色流云白玉佩,不由脸上微微赧然,伸手道:“还你!”
沈秋水接过玉佩,只道:“方才我一招出剑,不慎伤了师妹,你要怎么赔罪,我照做便是。”
少女笑道:“你是武当首徒,我从昆仑派来,你何必一直叫我师妹?”
沈秋水听罢,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哦,原来你是昆仑弟子。”
少女这才察觉自己失言,然而神色里的一抹黯然稍纵即逝,随即在唇边浮出微微莞然,道:“我是昆仑派里燕墟城弟子姬燕歌。我告诉了你,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