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知道有人会记得薛公子,因为那个安静的偏院一直有人去,每个角落没有一点点的灰尘,晚上还能听见薛公子屋里的琴声和箫声。
薛公子的那份信和那幅画我没看,因为被王爷拿走了。
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我只知道王爷看那信时的悲凉。
我知道,王爷爱着薛公子。
我知道。
薛
我没有名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因为没必要。
谁会因为一个小官的名字而驻足,谁会因为一个小官的名字而施舍多余的关怀。
这些我很小便知道,不是自己的,别去强求,强求只会失去原来可以得到的。
小时候看见人家有娘,有爹,可我什么也没有,所以我想要,想要一个娘来疼我,一个爹来保护我。
那时,舅舅说会有的。
所以我高兴得等,等那个娘,那个爹。
等来的是一张卖身契,一个一生都逃不过的身份--连妓女都不如的小官!
我不漂亮,没有精致的五官,所以清越没想我会成为当红的小官,他只让我跟着他学跳舞,弹琴,唱歌。
清越是“卿馆”的主人,也是我的所有人。
其实我不喜欢弹琴,总觉得那是小女孩做的事,我喜欢吹箫,可是当清越让我为客人吹箫后,我便不太吹了,因为那让我恶心!
那年,我八岁!
舞奴,我第一个被人熟知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怎么红的,只知道有人说我跳得很好看,比脸好看。
红与不红其实没什么区别,依然每天练舞练声。
有人问我,以后怎么办?
我笑,没想过,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最多还有两三年,哪天我跳不动了,便没有谁会收留我,这个“卿馆”只为做生意,不为过期的小官养老。
有人问我,想找过让谁养吗?
我依然会笑,养?谁会养一个只会跳舞脸长的普通的舞官!
所以我没有奢望过谁会养我,谁会怜我!
所幸的是我现在还是个清官,也许是清越怜我,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时间和价格的问题。
那年我十五。
曾经清越告诉我,小官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胸口那还跳动的心。
可是这心对别人没有什么别的意义,最多那只意味着他还跳着。
可是对小官来说,那证明了我们还是人,还是活物。
所以,别把这颗心交出去。
那时,我知道我还活着,我的心在我胸口跳着,跳得如此剧烈,比跳完舞还激烈。
他说要买我,是的,他那么说的,他要为我赎身!
我不知道我还会有那么高兴的时候,我以为我这生会这样过完,没想到有人会为我赎身,而且是那么伟大的人。
静候,当今皇后的弟弟!
“你的名字?”温柔的走到我面前,温柔的问我,指尖滑过得的脸颊。
“我~奴才没有,奴才叫舞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紧张,但我知道我很兴奋。
“这名字不好~”静候撇了撇左右,“你叫薛吧,我喜欢这个字!”
我看着他,我知道,这个字会是我的姓,我的名,我会用一辈子来使用它!
所有人都羡慕我,我知道,连当红的小官都羡慕我,嫉妒我,我笑,我笑得很美,我知道,这是我一生中最美的笑容。
离开卿馆的时候,清越对我说
别将心拿离了胸,那会死的!
那时的我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因为我以为我会来到天堂,会有一个人对我好,我以为我会得到幸福~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时,我十六。
我知道我爱上这个叫我“薛”的男人了,那时我以为他也爱我,所以才买我。
所以,那时很幸福!
我以为幸福可以像树上的苹果一样,随手摘到。
“薛,你想要什么?”
看着这个男人,我似乎没有什么要得,“我要你陪在我身边!”我笑着抱着他,这是我被买来一直做的,我以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静候从来没有抱过我,这是我后来发现的,因为每次都是我主动挤进他的怀抱,让他抱。
可是,上床却不是硬塞能办到的。
曾经问过这个温柔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为什么都不抱我。
“我喜欢的是你,你的舞,你的歌,你的琴,不是你的身体!”
我那时以为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所以我很感动,感动得想要流泪!
所以我每天努力地为他跳舞,唱歌,希望那会给他倒来快乐。
天堂离地狱有多远?
很远,远的能够让人粉身碎骨;
很近,近的只用一句话便让人从天堂坠入地狱!
“爱?我会爱一个小官?配吗?”
我傻傻的站在门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苹果掉了,耳朵里充斥着那个“爱”字。
“谁?”
我逃,我要逃得远远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可是我想要逃。
静静的走回静候给我的屋子,曾经我在这里跳舞给他看,唱歌给他听。
抚摸着床沿,“谁知道他是不是清官,很脏啊!”
是啊,脏!
我不知道那时我是否哭了我,因为我依然在笑,笑这个可悲的笑话,笑那个可悲的小官,笑那个白日作梦的舞奴!
“我想把你送给河运总督刘大人!”这是三天前静候告诉他的,我以为那是说笑,原来一切都是我在幻想。
当时我说了什么?哦,对了,我说,“你舍得吗?”
当时我看见了他的笑,曾经我以为那是怜惜的笑,因为他爱我!
房门被打开,他走了进来,正如那时他走进我胸口拿走那个跳动的心一样简单。
我终于知道他那时为什么笑,因为那真的很可笑,一个小官居然以为能够得到爱情!
“我不强求你,这是你的卖身契,你可以选择离开!”
他离开了,放下那张纸便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哭了!
离开,是啊离开
可是,我能到哪里去?
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院子,这里是候爷府,出去便是自由,谁都可以离开,可是我却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小官,一个不配得到爱的小官,一个已经没有心的小官。
所以我去,我选择了成为一件没有心的活物,因为他会高兴,因为我想留在我的心的旁边,即使他已经送给了别人,即使别人并不需要!
很痛,真得很痛!
撕裂的痛,下身被身上的这个男人撕裂了,心也被隔壁的那个男人撕裂了!
“你想要什么?”离开的时候他问我。
我只是笑笑,“我的舞衣破了,能不能给我一件红色的舞衣!”
看着他点点头,我的心彻底没有了,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个活物了,因为我决定了放弃,放弃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因为我爱他,即使我不配!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在我身上驰骋的男人,曾经在卿馆我以为会是一个有钱的嫖客,离了卿馆我以为会是静候,我深爱的那个男人。
河运总督,刘大人,我知道这个男人,他是静候的手下,帮手,财源,静候需要这个男人,所以我变成了刘大任的玩物。
伸手抱紧身上的这个男人,主动献上我的双唇,让他在我的嘴里掠夺,驰骋。
听着他在我耳边粗喘,低吼~~
“奴儿~~阿~~静候真有本事!”
我笑了,因为我的任务完成了,这个男人会是我的裙臣,所以他便是候爷忠诚的帮手,直到我不再有吸引力,直到这个男人没有利用价值!
推开我第一个男人的身体,他睡着了!
穿上那件崭新的舞衣~~
红的,鲜红的,正如我的鲜血一样红~
下身的刺痛让我步履蹒跚,我知道今天他在我的隔壁厢房。
推开门,透过微微的月光,我看见了我的心,他是如此俊美,如此潇洒~
静静地看着这个沉睡中的男人,欲望似乎被点燃,即使刚刚经历了风雨之事,但我知道,我刚刚从头到尾都没有兴奋过。
想要抚摸那双曾经看过我的眼睛,想要触碰那张曾经吐出温柔话语的双唇~~
可是,伸出双手的那一刻,我发现那张脸,那个人离我好远
“谁知道他是不是清官,很脏啊!”
脏?好脏!我脏了!
匆匆的离开,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也许从没有资格去触碰那个人了,因为我好脏,我发现我手上,脸上,身体上,都充满了恶心的污秽!
那年我依然十六。
我在刘大人那里呆了两年,两年中只见过候爷两次面。
一次是我被刘大人折磨得快死的时候,他来看我,哦,不,是来看刘大人的夫人,因为夫人也生病了!
一次便是刘大人被抄家的时候,我被当作亲属关进大牢的时侯,而他便是关我的那个大人!
当时我知道,刘大人的价值没有了,而我也不再是他需要的了!
望着漆黑的牢房,肮脏的空气里充斥着腐臭,我知道,我也许会死在这里。
“他妈的,这个不男不女的居然还笑,真他妈的不要脸,勾引谁去啊!”
听惯了这样的言语,习惯真是可怕!
两年,我学会了不再作梦,因为我很少可以睡着。
两年,我学会了不哭,因为没有心的东西已经没有多余的泪水为自己哭泣。
两年,我学会了笑,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当我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他来了,静候,一个我朝思暮想的男人,一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一个让我感到自己是如此低贱的男人。
他救了我!
“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我要什么!
“离开,我会给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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