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婉晴在臆境里造访黄月凯的小屋时,却实实在在的有人要“光临”这栋颓旧的小屋了。
一对外地夫妇挑了一担行李,沿着青石板前行。脚上的军鞋浸满了水,每走一步,便“扑哧、扑哧”的响,青石板“咯咯”的应和着。到了黄月凯的小屋前,男的将担子放下,抹了脸上的汗和雨,憨憨一笑:“到了。”妇人仰头望天,见雨已停了,遂解了大蓑衣。绑在怀里的孩子却还熟睡着。小家伙,眉清目秀,分明看得出来那道眉毛是剑眉的雏形。“奋强。”母亲温柔的唤着他的名字。小家伙只咂了一下嘴,扭了一*子,又沉沉的睡了。
窗台上,那串风铃又叮叮,悠悠的唱了起来……
开学之初,文理要分班了。学校循了旧例,重新调排宿舍。良秀和水柔在原宿舍左边一幢楼合租了一间学生公寓。可每当不经意瞟到对面那幢楼时,那些过往的美丽片段一点点的在心里回放,两相形照,愈觉凄惨,零落。
恍惚间,玻璃窗上又印现出终日怀想的笑脸……
“我一米六九!”良秀傲首挺胸道。
“我,一米七二!”玉侯仰头大笑。
“我也是一米六九。”水柔等三人偏头,挑眉,瞅着婉晴,脸上酝酿着胜利的笑容。
“我……我,我50公斤呢!”
“啊?!”三人险得瘫倒。
“长得跟竹杆一样,有什么用!像我这样——叫做稳重!懂不懂!”她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到良秀面前。
“而且,欧阳崇啊,顶多一米七五。所以呀,良秀你再这样疯长下去,嘿嘿……”
“什么跟什么!”良秀禁不住脸红了一大片。
开学典礼上,商轩良并不知道端木玉侯已经走了,他勾头走进会场,坐在座位上,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竟是如芒在背,惶愧不安。其实,看他的并不是别人,正是良秀。她盯着他宽阔的后背,冷笑道:“空有其表!”一旁的水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奇怪道:“你说谁呢?”良秀回过神来,搪塞道:“没有,自言自语而已。”水柔也不深究,问:“有玉侯的消息吗?”这时,商轩良的后背俶尔挺直了,向后仰靠了过来。良秀稍稍提高了声音,道:“打过一次电话来。那家伙不要脸,说有好多金发碧眼的澳大利亚人在追她呢!”水柔笑道:“这家伙,该不会给你找个洋表姐夫回来吧!”良秀道:“我也担心呢。不过,她却信誓旦旦的说‘我不喜欢洋鬼子’!”水柔道:“到了那里,她可就是‘洋鬼子’咯!”两人笑了一阵。轩良全听见了,心里浮泛的不安,连校长叫他致词,都没听见。旁边的同学捅了他几下,他才醒悟过来,匆忙整衣上台……
他踽踽独行在校园里,追忆玉侯的一行一止,笑笑闹闹的样子。心头就像被剜了一块肉似的疼……突然,狠狠的一拍自己的脸——“还有正事呢!”于是机械的迈开步子,朝校门口走去。
一回到家,就埋到书堆里,拼命的做题,做题……但字里行间似乎都浸透了玉侯的泪和笑。“啊!”轩良发疯一样拿书猛撞自己的脑袋,然后,将桌上的练习悉数推dao,瘫软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呼哧,呼哧”的粗重的喘气……
散会后,欧阳崇和离殇一道出场。本在前面走的宋雨香,听到欧阳崇的声音,转过头来,冲欧阳崇仿佛心照不宣似的嫣然一笑,又回过头去。离殇等她走远了,便问道:“你们笑得很诡异呀!你们是不是……嗯?”
“不是!”
“不是?”
“真的不是,不信我K死你。”
“那你有没有喜欢她啊?”
欧阳崇矢口否认道:“没有!”离殇怀疑道:“她长那么漂亮,为什么不喜欢呢?”欧阳崇白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喜欢跟漂亮有什么关系吗?”离殇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悟:“确实没有什么联系。不过,一般的人都会喜欢漂亮的人啊。”欧阳崇道:“可我不是一般人啊!呵呵,开玩笑的。说了你也不懂,初中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只有漂亮的人才有爱情。我也只喜欢跟漂亮的人交往。但高一年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内涵比外在更重要。前不久,我又觉得那一切又太虚无了。秀外慧中又怎样呢!于爱情面言,怎么也比不上一颗挚恳真诚的心灵啊!懂不懂?”
“哦,我的牙买加……我不懂!”欧阳崇一听,扭过脸去,撇着嘴骂道:“笨蛋!”又转过脸对他说:“你可以去死了!”
又走了几步,欧阳崇挠着腮帮子,疑惑道:“哎!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介纨绔子弟,花心大萝卜,却没有谈恋爱!很难得哦!是不是心理有问题?”莫离殇瞪眼道:“这个问题你扯了好几遍了!罗里叭嗦的,跟个妇女一样!再说我纨绔子弟,我扁死你。”
“可你很不寻常——没道理现在还单身一人!”
莫离殇苦笑一声,附着欧阳崇的耳朵道:“还记得习落尘吗?我可不想让我喜欢的人毁在她的手上。”“哦!”欧阳崇恍然大悟,刮目相看,说:“果然是‘公子多情’,可否透露一下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荷毛弯弯,眼睛眨啊眨……”
欧阳崇一下子愣住了,须臾,会心一笑,揽住他的肩膀,郑重道:“要珍惜!”离殇难得正经,“明白!”
开学的当天下午,学校和旁的学校组织了一次篮球友谊赛,年段所有的课都取消了,全部学生被调遣去篮球馆加油助威。欧阳崇对运动素无兴趣,坐在看台上,摊开一本小说,自顾自的看了起来。蓦地,一味馨香从旁边漾了过来,紧接着就感到一股轻匀的呼吸。欧阳崇一惊,扭头一看,竟是宋雨香,她笑道:“嘿!你太没意思了,叫你看篮球,你却在看小说。”欧阳崇顽皮道:“是篮球没意思!”雨香道:“怎么会没意思呢!你跟我来。”说着,拉了欧阳崇就往台下跳去,欧阳崇弯着腰,胆战心惊的跟着她一路狂跳,直到赛场边才站住了。欧阳崇没想到心中一向甜美娇弱的雨香居然这样大胆开放,自己倒羞窘得满脸通红。此刻,跳岔了气,正剧烈的咳着,更加面红耳赤了。
良秀在台上看见欧阳崇和别的女生牵手,心跳一沉,整个好似被撂进了茫茫大海一样,随着波涛下下起伏,却找不到一个可定身的东西……低头看书,一个个字闪腾跳跃,开合变化,字字认识,字字没意义。
雨香挥着拳头,兴高采烈的大嚷大叫:“加油,一中!加油……”欧阳崇因为耳朵受不了这样的震动,低头半闭着眼睛。又有些尴尬,以为全场的人都看到这边来了,不时四面探照着。雨香却浑然不觉,欢呼得粉脸红扑扑的。
欧阳崇一扭头,冷不丁瞥见良秀正和她身边的一名男生说话,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好似窃窃私语的样子。他在意识里又把这情形夸张成“喁喁情话”!于是,胸口一刺,*的和了雨香,并肩叫起来:“加油!”然后,俩人相视而笑,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良秀耳膜里震颤着欧阳崇的声音,却钳制住眼睛,权当没看见。离殇在角落里旁观这一切,不由好笑,摇头叹气道:“这小子,吃错药了!没事惹良秀做什么!”
良秀原以为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定力不够,终于忍受不了了。匆匆收拾一下,就要和水柔回宿舍去。走到门口,正赶上欧阳崇买了饮料回来。二人撞了个对面,彼此愣了一下。欧阳崇整饬一下表情,故意天真无邪的灿烂一笑:“你们要回去了。”良秀瞅见他手里的两瓶饮料,心里酸溜溜的,却不露声色,效仿道:“是啊。”欧阳崇佯装不在意,“那么再见。”良秀心里“咯得”一声,回敬一记微笑:“那么,再见了。”说罢,挽了水柔从他身边轻盈的飘了过去。
水柔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临走,才尴尴尬尬的向欧阳崇道了句:“再见。”
欧阳崇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良秀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种沉重局促在意识里迷漫开——或许,她一直把我当作普通朋友!而我却……。全身臊得*,马上转过身去,难堪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时,良秀马尾一甩,往后轻巧的一瞟,见欧阳崇正朝宋雨香走去——看来,我真的是自作多情了……!然后,深深得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垂下眼帘,一咬牙,毅然转身,心里痛苦道:“你是端的没有喜欢过我!枉我一直以来,视你为唯一……幸亏没有表现的太刻露了,否则,他还不知怎样得意、笑话呢!”
水柔问道:“你跟欧阳崇和好了吗?怎么怪怪的。”良秀装傻道:“有吗?”“怎么没有!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挺恐怖的!呵呵……”良秀也干笑两声,聊以解嘲。欧阳崇颓倒在椅子上,呆磕磕的发怔,脑海里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回放自己和良秀曾经融洽的光景。喟叹道:“小时候……多好啊!”兀的心窝一阵绞痛,悲哀道:“‘小时候’!想不到我已经离开‘小时候’这么远了!那曾经令人只觉得烦恼、忧愁、愤恨的一段光阴,现在却成了如何都留不住的美好岁月!”
这时候,一道斜阳从窗口投了进来,懒懒的躺在地上,宛若一个昏愦糊涂的老人家,一点生气也没有。欧阳崇傻傻的看着:清晨的阳光是新鲜活泼的;中午的阳光是爆烈狂燥的;黄昏的阳光疲软衰颓。万物的生命里程,这一天里,太阳就为我们预演过了!想到这里,他释然的抒了一口气——一切都不必太在乎了!
一眼瞄到临座的一个男生光天化日下,竟在看一组黄*片。欧阳崇即刻别过脸,脸颊俶的发烫,胸口撞着一种令人做呕的**,转而痴狂的想:没想到,我也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书,如果让良秀和水柔或雨香一般的女孩子看到了,该怎么办!不行,她们都是洁净的人,万万不可被这堆废纸给玷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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