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个搜救队在下游50公里的地方找到了外公的尸体。六岁的欧阳崇被禁在车里,不让下去。车厢外,外婆撕心裂肺的哭号直刺入耳朵里,欧阳崇的泪水也跟着滔滔而下,挣扎着要下车。早已泣不成声的小姨双手紧紧的环抱住欧阳崇。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车外人声喧扰起来,有嚷着叫救护车的,也有叫唤抬尸首的……
“妈!”小姨好似遭了雷击一般,从浑噩中惊醒过来,“呼”的转身下车。欧阳崇也忙跟了下去。原来,外婆哀伤过度,已经昏死过去了。小姨上前,抓起母亲干枯的手,紧紧地贴在脸上,抖着嗓子,一叠声呼喊着“妈妈”!
欧阳崇张大了眼睛,四下里抓寻着——外公的尸体不见了!于是,他跑到外婆的担架前,搂了外婆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外婆!你不要走!不要走!”风语过来,抱起他,嗔道;“胡说什么!外婆只是晕过去了,别哭了!”吓得欧阳崇忙止了啼哭,只敢抽抽噎噎的干流眼泪,心里一团冰冷……
“妈妈走了,外公也走了,外婆也会走的,所有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的!到时候,广漠荒寒的天地之间,只剩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欧阳崇愈想愈悲凉,双手不由的将肩膀搂得更紧了,全身都快蹙成一团了。
“嘿!”欧阳崇惊了一跳,神思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关切的盯着他,宛如一道亮光从叆叇的阴云中投射进来。
“你……怎么了?”良秀微笑着询问。
“没什么,”欧阳崇笑了笑,胡乱揩着眼泪,“做了个恶梦。”
“真的!?”
“嗯!”
“那你很厉害,在课堂上也能睡得着。嗯!高人!”
欧阳崇白了她一眼:“什么啊!又没上课!”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慕容新欣老师笑吟吟的走进来,无非交待些暑期注意安全的话。接着,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暑假作业一定要做完了……不要这么大声叫‘知道’,莫离殇,每次你的声音最高,可每次你都完成的一塌糊涂,竟敢在本子上画‘王八’!”全班同学“哄”的一声笑炸了,莫离殇低下头,舌头吐得老长——“下次,就不是补做的问题了!要罚啦!不要高兴太早,当然不是罚钱!——是洗厕所!”
“厕所?”莫离殇,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得滴溜圆——“男的还是女的?”
众人皆绝倒,连慕容老师也趴在了讲桌上……
“请注意节奏。”教练循循善诱,欧阳崇呕了一肚子的火气,愈说愈不听。无奈,教练始终不温不火,欧阳崇也不忍心让舞伴陪着自已瞎折腾,干脆道:“老师,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果然不出所料,一放假,风语就叫秘书带了他到街心公园的成龙大厦里参加英语,语文……一大堆的培训。欧阳崇积了一肚子的愤闷,无可发泄,全转嫁到了授课老师的身上——“开什么破补习班!”于是,处处违逆何难。
无聊的时候便站在西边的窗户往外眺望。康水柔的家就座落在不远的中心公园外的一个小山丘上。小山丘布满青草,浑然一片绿色,像盖了一张绿毛毯一般,房子是一幢别致的小洋楼,灰白色的墙体,顶层铺着墨绿色的琉璃瓦,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屋子周围一圈雪白的矮篱笆,院子里缀点了几簇绿树。还隐约可以看到一条五彩缤纷的“带子”,那是若干盆花围成的。欧阳崇以前去过,此刻脑海里还能浮现繁花丛中一汪清澈的池水——水柔家的游泳池。
每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温暖的阳光软软的拂照着大地,习习的凉风柔柔的往脸上“呵”着。不知从哪儿跑来了几只蝉,此起彼伏,欢快的鸣叫着。
“她在做什么呢?”这种时候最适宜睡午觉了,于是用心勾勒着良秀恬静美妙的睡姿。不由心驰神往,沉醉其中,感觉醺醺然了。眼神渐渐的迷离了,最后,也甜酣的睡去。
公园的湖边的柳条儿,悠悠的荡着,荡着……
“砰”的一声,欧阳崇倏的坐直,利落的抹干唇边的口水,满脸的羞红的“听”老师讲课——“真是混蛋!”
一次,他趁课余的时间,到一楼的超市信步闲逛。不期,竟然遇见了良秀和水柔。原来,她们也在这栋楼里参加补习,白婉晴也在。
于是空闲的时间,四个人便常在一处,说笑打闹,这下欧阳崇的心情才大为缓和了。但玩心太重,难免失了分寸。
在步行街绕了一圈后,欧阳崇等腿都酸了,坐在藤椅上休息。欧阳崇下意识的瞄了一下手表,才如梦初醒——已经5:30了。“完了!完了!回家来不及了!”不由的脊梁直渗出冷汗来,但觉凉嗖嗖的。
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
磨磨蹭蹭的挨近家门口,欧阳崇望着灯火辉煌的屋子,在大门外来回踱步,踟蹰不敢前。最后,将心一横:“反正都是死,有什么可怕的!”于是硬了头皮走了进去。在院子里,从客厅的落地窗户看到父亲像一尊塑像一样端坐在沙发上。虽然连面貌尚还看不清,但是欧阳崇已经感受到从里逼射出来的灼灼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低首含胸的走到门口,父亲一如既往的一声斥喝:“过来!”震得他心头砰砰乱跳,虚心冷气的过去站定了。
风语从沙发上立起,威严道:“你打量我这几天都是不回家的,就到外面瞎混去了。今天老王去接你,你不在门口等,也不在班上,到哪里去了?说!”欧阳崇嗫嚅道:“没有干什么。”风语见他还敢隐瞒,怒气填膺,“那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欧阳崇料想不给个理由是无法脱身了。于是大胆小声说:“我去同学家……做……做作业。”“你有这么勤奋!谁家?”欧阳崇骑虎难下,信口胡诌:“莫离殇。”
父亲直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缓缓的问:“真的吗?”欧阳崇紧紧的攥着拳头,手心里汗淋淋的,虚怯道:“是的。”
风语拿起电话,“你好,我找一下莫雄邦,有件事……。”欧阳崇没料到父亲会打电话去核实。霎时,吓得魂飞魄散,唇也青了,脸也白了,连气都微了,双腿直发软。神志开始恍惚起来。
果然,父亲脸愈来愈阴沉,仿佛罩了一层重霜。只听“啪”的一声,欧阳崇如当头一棒,顷刻惊醒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父亲“噔噔”几步,从壁炉上取下一根鸡毛掸子,拿手捋顺了鸡毛。
眼见地板上父亲的影子越迫越近,欧阳崇浑身哆嗦了起来。父亲叱咤道:“真没想到,我辛辛苦苦的一手养大了你。你却对我阳奉阴违!胆子越发的壮了!到底上哪里去了,给我老实交待!”欧阳崇咽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回道:“我只是在……在街上走……走走。”父亲不信:“敢糊弄我!”欧阳崇惶急的哑着嗓子道:“不敢了!”然而,终究免不了一顿“警戒”。末了,风语训斥道:“从今往后,再敢擅自在外逗留。严惩不怠!”欧阳崇杵在客厅,哽着喉咙,唯唯的答应:“以后不会了。”
回到屋里,关紧房门,抚着被打的伤处,欧阳崇心里堆满了自尊被挫伤、人格遭践踏的耻辱,怨恨蓬*而起,久久不肯平伏。刹那间,对于父亲他竟有一种恨如切齿的感觉。
2003年月日(父亲节)天气晴转阴星期四
事后,每当追忆起当时的想法,我有一种颤栗发悚的感觉:自己竟然是这种恐怖的人,简直是邪恶啊!
老师讲的课,欧阳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心不在蔫,回味着在楼道上看到的一幅色彩鲜艳的食品广告,上面醒目的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可口营养八宝粥”,暗笑道:“‘可口’,我看是‘克扣’——克扣营养!”想到这里,快意的笑了出来,但意识在这疲软的放纵过后,又呈现出苍白和空荡荡,昨天晚上的阴影重又充塞了心房。
放学的时候,欧阳崇突然决定走楼梯,他不想这么快就回到那阴森可怖的家里,多延宕一会也是好的。经过三楼的过道时,看见良秀正端庄的坐在教室里,认真的听老师讲授功课。今天她穿了一袭白底撒绿斑点的连衣裙。瀑布一样的长发垂顺的披在肩背上,整个人洋溢着春天清新甜美的味道。透过桌椅之间的间隔,他不经意的瞥到良秀白细温润的小腿,恍若一片明媚清光笼上心头。所有的疼痛和难堪刹那间灰飞烟灭。身心轻爽自以为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必介怀了。
欧阳崇向她温暖的一笑,旋身下楼去了。
下午的日子过得惬意完美。第二节课,老师们有事,集体放假。良秀想都不想,提了手袋,翩跹的姿影一晃,便跑到了欧阳崇的班上去了。白婉晴在背后谴责:“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欧阳崇正在收拾书包,心里揣测父亲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不在家,那么自己可以稍稍放松些了。可是,他不在家,必然是到继母家去了。虚枉的在脑海里描绘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像。顿觉难忍的刺心、深沉的悲哀,隐隐还有一阵夹着仇恨的嫉妒。
“水良秀,你这个笨蛋!”
“笨蛋!你说谁!”
良秀见欧阳崇精神萎蔫颓废,便想逗他,蹑手蹑脚的绕到他的背后,捏了一绺头发去搔欧阳崇的脖子。欧阳崇触痒不禁,猛然回头,见是良秀,便装腔嗔怒。
他看着良秀兴高采烈的样子,脑海里闪过父亲的警告,但仅仅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情而已。思量再三,反正回去也是无聊,时间尚早,走走又何妨。和良秀天南地北的瞎扯一遍,心胸里的疙瘩就全熨帖了。
良秀要回家了,鬼支使欧阳崇请求送她回去,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似乎有些康突,良秀却高兴的应允了。
俩人一路走一路聊。渐渐的就说到良秀的事上去了。
“做学生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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