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最后出了门的雷双平日就诡变机灵,听他这么说,便即举一反三续道:“正因为那人是临时起意,所以慌乱之中只想到湮灭一切证据,于是也把那炭炉一起带了走,却没想到没有炭盆反而不合常理。你是这个意思?”
若影微微点了点头,又去了第三间。这次没花多少时间就出了来,是个被钝器砸死的,雷家兄弟的判断倒是没出什么大差池。
辗转来到第四间隔间外,从气窗内透出的气体越发的浓郁难闻。
若影愣了愣,站在门外愣是没进去。
“这具……多久了?”他问。
不用若影问完,雷双就知道他要问什么,答道:“是暴病死的,三天前被人在西城门外两里地发现的,嘴边还留有大量唾沫干涸的痕迹。被发现时大概已死了十日多了,腹部阴囊都已经鼓胀起来。”
死了十日……腐败气体该已充塞整个腹腔了,恐怕还因此将腹中的粪便、口鼻的泡沫血水挤压出来一大堆了吧。
若影一个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赶快埋了!你当这是金石古董还要掖着藏着?非要等他腹中的臭气爆裂出来么?”
“我……我这不是怕看错么,想等你或爹回来验看验看……”雷双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和若影也能说说笑笑,可私下里实在是有点怕这尚比自己年轻的青年,此刻听他语气不善,不由得瑟缩了脑袋低声答道。
若影解了口罩和手套,丢到雷双怀里,转身就走。雷仨一看,赶紧去取了若影的药篓子和油伞,抱在怀里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雷双看看自己怀中的物件,又看看走远的若影和兄弟,赶紧把验尸用的东西都解了,丢入香坛下一个盛物的水盆,几步追了上去:“你不帮查看查看了啊?”
“行了,就这样了,你也要对自己和你大哥有些信心才行。再说我也不想被毒死。”开什么玩笑,难怪他老远就闻到浓郁的氨气,原来是掖着个大毒气源啊。
说来这宁城也真是,近来也世风民俗也越来越乱。才进山里几日,回来就积压四具尸首,再这样下去还不得忙死自己。
更何况——他根本都不算是个正职的仵作,只是被那五大三粗的雷鸣抓了来白打工的。
看来……得考虑考虑该不该脚底抹油了……
第一卷 之 【南楚寒春】 黄衣人
46黄衣人
一路向外走着,雷双耐不住性子,已经追了上去,一下子便搂了大哥的肩膀,邪邪地笑着道:“若影老是这么帮忙,要不要我俩兄弟什么时候请你搓一顿?”
“得了吧,你又听说哪里的菜肴好吃了?”若影毫不希罕地问道。
“嘿嘿嘿,”老二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的确是很好吃……就不知道若影你开过荤了没……”
见青年不解地看他,没有发话,雷双续道:“城里西市南边的怡红院,听说那儿的姑娘不错……”
不待他说完,雷单从他臂弯里抽出手来,狠狠给了他一下爆栗,道:“没看你弟在么,静说些乱七八糟的。”
雷仨却刮着脸笑道:“羞羞,怡红院算什么,它旁边的楚芳楼才是行中的老大,就算两个月前才在宁城建起分业的一泓阁也都要好得多了。”
“雷双!”老大神色不善地看向二弟,他那三弟性情纯朴,如今竟对那花间行情如此清楚,自然是得益于老二的教导了。
雷双却只是耸耸肩,哂笑了过去。
“一泓阁?”若影有些疑惑地重复着。
老二自然来了劲,赶紧解释道:“啊啊!若影你自然对这方面是不了解的了。楚芳楼和一泓阁可是男人的天堂,里面的姑娘小倌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楚芳楼就不说了,毕竟是我南楚有名的老字号。就连那一泓阁也不简单。我两年前才第一次听说一泓阁的名头,现如今竟然都发展得如此规模,恐怕四国境内,大小城池都有了他们的产业。说到一泓阁的开张,当时可谓盛事,只可惜若影你当时去了山里采药,没赶得及来看。”
“哦?什么盛事?”
“一泓阁两个月前在宁成落成开张,当时就要与楚芳楼争客源。结果为了吸引客人,一泓阁当日派出了他们的头牌献艺,顿时引得城内官家老爷们争相追捧。可那头牌似乎是东齐总店派过来的,刚一打红了名头就再不露面,惹得那些恩客们馋得发慌。”
若影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根本不感兴趣,也就没再搭理。
老三却突然来了劲,乐呵呵地笑道:“嘿嘿,二哥你说得这么神秘,自己不也没看到?恐怕连那个传说中的头牌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吧。”
“哼,我会不知道?堂堂采遍天下无敌手的花间二少的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头牌叫做烬阳,长见识了吧!据说那烬阳当日只是蒙面而出、浴风而行,白衣翩翩处就已是惊为天人。那些老爷阔少回来后,多少人愿意倾家荡产与他春风一度,却连人影都见不到。据说已经有人在黑市里重金悬赏寻找捕捉烬阳其人了。”
若影眼角微不可见地轻轻一挑,便没作声。
雷双还待继续,突然间肋下一痛,惊叫一声,转头看去,原来是大哥一指戳了过来。他正奇怪大哥为何突然对自己下此狠手,眼见对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便顺着向前看去。
这一看过去,就连他自己也立刻自觉自愿地噤了声。
原来正是那个新任的象郡郡守,身后随侍着两个黄衣人,正与宁城府尹杵在府衙的门里。看样子像在客套寒暄,还未进入话题。且那几个人显然已经看见了自己一行,都转了头灼灼地看了过来。
雷双与那新任的郡守十分不对盘,心里一阵不舒服,立刻把大哥推上前去,自己落后两步跟着。而若影一见那两个黄衣人,便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落在了雷家三狗子的旁边。
两行人缓缓地接近了,老成持重的雷单率先来到了郡守与府尹面前,紧跟在后的是雷双,最后是雷仨与若影,四个人齐齐停了脚步鞠躬请安。
那郡守年过而立,显然是官路走得顺当,几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地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政绩还没做出什么,官威倒是摆得十足。他只是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算是回礼,随意问道:“上次与你交代的那个案子,验得如何?”
雷单看向一边的府尹。
只见那个坠着三下巴的大胖老头给他投了个允许的眼色,就又摆出恭恭敬敬地样儿向上司打起哈哈来。
“回大人话,已经验视过了,那刘萧氏并非毒死,而是病死。”雷单不亢不卑地答道,接着便详详细细地将验看的过程和结果都描述了一遍。
他口才本来就好于常人,只是性格使然不爱废话,这么一番讲述下来,简洁明了,虽是有许多专业术语,可就是能解释得让人听之即懂。
那郡守只听得几句,就打断道:“这么说,那个卖豆干的刘老头是无辜的了?你们就如此信任那个梅若影?”
“若影哥哥见事极准,可是受到上任郡守的赞誉的。”雷仨经不起激,那郡守又问得来者不善,便一下子就驳了回去,只可惜怀里还抱了若影的东西,否则一定会说得手舞足蹈。
若影赶紧扯住雷仨袖子,止了他说话。再看前面,雷单和雷双的背脊显然已经僵了一僵。
果不其然,那郡守顺当惯了,哪里容得下一个毛头小子的激,脸上立刻硬了,缓声:道“哦?你的意思是,司徒大人是郡守,我就不是郡守了?”
雷仨还想说话,若影赶紧一步跨前,引过众人的注意力,躬身道:“见过周大人!晚生承蒙先任郡守看重,在衙门里挂个闲职,至今未拜见过周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那郡守上下打量几下,这年青人只是恭恭敬敬地垂头躬身,一时间不到面貌。
“你叫梅若影?”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一旁问道。
听方位便知道,这声音出自站立于郡守身旁的黄衣人之一。原本还以为是郡守的随侍,现在看来却大不简单。
有哪个随侍敢未经主人允许就随便发话的?而且还是以如此嚣张的声气说话。
若影将身子更躬下去些,答道:“晚生便是梅若影。”
“抬起头来看看。”那声音又道。
若影心中略一计较,便如那黄衣人所愿,起身抬头,只是眼睛仍斜斜地看着前方的地上,显现出有些局促不安与无所适从的样子,恰如他这个年龄见到大人物时应有的态度。
“尊使?”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传入若影耳中,正是那郡守的声音。
黄衣人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从刚开始的兴奋变为立即的失望。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冷冷地道:“行了,滚吧。”
新任郡守一听,赶紧赔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脸上一冷,转头看向若影一行,沉声道:“没听到么?还不快滚!”
说完,又转而向那两名黄衣人继续说话赔笑,不再看若影一行一眼。
三狗子一愣,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甘心,脚步一动,就想上去评理。若影一把扯住他,深深一个躬身,转身两步出了府衙大门。
只听得身后传来隐约的对答。
“名字是一样了,可惜却与那个会杀人妖法的叛教逆贼长得完全不一样……脸上也没有灼伤……”
“据说那贼子中了冰魄凝魂,三年已过,肯定早就死透了……即使活着,也定会改名换姓,怎敢用原名……”
若影心里一松,散了聚在耳鼓的功力,便用余光观察着那三兄弟。只见老大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老二正有些担忧地偷眼探看老大和他,老三还兀自愤愤不平,三人显然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些微语声。
黄衣人……九阳圣教。
三年半前在东齐泰山之上,若影短短两曲《黑色星期日》的变奏就将九阳圣教的人逼得自相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