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片刻,回身,举步,重又融入巷道外往来匆匆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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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四国之中,哪国人最为多情,十个人中会有七八人说——南楚。
南人优柔善思,眼中心中,都是柔情。也便常常能将书画之美、歌舞之技发挥到极致。
南疆民众喜乐忘忧,南疆平民安于现状,南疆民众自古就不愿主动挑起战端。故而,早在司徒氏天下分崩离析、四国始分之际,初代的楚王之所以决定立九阳教为国教,除了是要招揽控制旧朝王族司徒氏的力量,更是希望以九阳教中侵略如火的教义鼓动民众一致对外进行扩张。
然而这么多代楚王传承下来,还是有一些异类的存在。
传说这一代的南楚王,格外多情。民间小道消息说,这位王,爱上了一个不能厮守的人,于是血誓终身不置后妃。宫中仕女,每五年一更换,从不将她们留置宫中孤老一生。
也有谣言说,储君公子小白,不过是这位任性的楚王向某一个兄弟过继来的。其王爷的诸位公子,也为这公子小白的好运气而暗恨磨牙。
还有谣言说,这位楚王自己十分懒惰,根本无意对外扩张。也因这位王的懒惰,南楚偷得了这近十年的和平。无奈九阳教不甘就此沉寂,连番威逼之下,楚王最终也不得不从。
然而,这些都是传言。
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人们只知道,反正这场仗拖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打的。
总之一句话,南楚人最是多情,其中又以南端的象郡宁城为甚。
若问象郡人哪里最是温柔乡。一些见识浅薄的人会答:“宁城楚芳楼。”而稍有点阅历的人则会答:“宁城一泓阁。”
一泓阁据说本是西秦一家几乎破败的青楼,后来换了当主,改了生意风格,才开始风行各地的。由于变革后店内的装潢设计别具一格,膳食料理味道特出,更有隔三差五的节目上演,一时之间成为附庸风雅的人士最爱聚集的地方。
知情人便知这一泓阁明里是官府承认的青楼,实际上却是因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以至于连官府都不得不给些面子。所以文人骚客喜欢到此处美酒佳人相伴,互比文采,江湖青俊则乐意在此趁酒酣耳热之际以武会友。
暮霭渐深时分,宁城一泓阁的主楼已经是灯火通明,隐传出丝竹之声。曲音柔和婉转,风雅而不庸俗,引得路人直欲驻足聆听。
诺大的楼院大门外,四个迎送小厮鞠躬不断,进出客人或乘轿或骑马而来,具是衣着光鲜、神采昂扬,显然颇有家底。门前正热闹,无人注意人流中一个黯淡的身影缓缓从暮色中走来。直到那身影行入了灯火下,停了脚步。
那人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似乎发了一会儿呆。停了数息才又抬了头,似回过神来,然而却转身迈步就要往阁里走去。
一个刚自青绒面子四人抬大轿下来的白面胖老头撇了一眼,便不悦地说道:“一泓阁可不是落魄人来的地方。”话里是自言自语的内容,然而声音却颇大,让周围几个公子哥儿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众人脚步虽不停,都也都忍不住把目光转到那个黯淡的身影上。
只见那人上上下下都裹在一袭厚重的灰色大麾里,就连脸面都被竹编斗笠罩得严严实实。若是不注意,简直已经融入了夜色中毫不起眼。可若是无意间瞥见了,却立时能感到这人与周边气氛的格格不入。
站门的小厮识却依旧微躬身让那人旁若无人地走近。既不迎接,更不阻拦。
梅若影并非没听到那声抱怨,只是举手间压低了斗笠,抬步上了台阶。
一过院门,内里的院落便错落有致地呈现在眼前。主楼是三层的八角楼阁,与大门之间还有十数步距离,碎石道路旁植满花木,虽是冬日,枝叶却仍是繁茂,在灯火雨丝中显得淋漓幽深。
只是今日,却有些特别。
主楼一处预留出来的小空地,如今却正站了壁垒分明的两拨人马。场中人约有十几,都不发一语。
一泓阁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打压下楚芳楼的生意,其中一大原因便是不惧江湖武斗。
可是如此安静的对峙确实少见。梅若影停了脚步,悄然立于主道上的一株羊蹄甲下,默默地观看起来。
往来的客人并不侧目地匆匆而过。不远处的主楼上,则已有许多人已弃了歌舞,围到栏杆上向下观望。观者虽多,秩序依旧井然。楼内楼外隶属一泓阁管理的人员则继续自己的工作,对这两拨人的对峙视若无睹,以至于未进院门时根本看不出院内的异常。
足看了一阵,便有一个占地广阔的身体旋风般越过他,向那边狂奔而去。由于奔得太快,以至于留下赘肉抖抖的明晃晃的残影,楼上楼下都看得明白,原来是本城府尹钱胖子。他身后跟着几个便服壮汉,看来是府内捕头打手之流,却比不上钱胖子的速度。
梅若影暗叹一口气,这府尹年纪也有半百了,还镇日里直往此等风月场所里砸银子,更兼素喜附庸风雅乱充文豪,此时正穿着一件银线勾边水蓝镂花的月白锦袍,显得一身肉团在跑动时一颠一抖的,若波光之粼粼。
钱胖子急急奔到,口中怒道:“哪里贼子,胆敢在我宁城界内生事!”一边奔到其中一方之前停下,大气也没喘,便向其中一人笑道:“司……”
那人站在空地东侧,不等他说完,一眼狠狠扫了过来,钱胖子心中一凛,下面的话都被憋了回去,噤若寒蝉地缩了缩脑袋,退后两步站到那群人中。跟着他的几个大汉也站了进去。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立时分了高下。
梅若影看得明白,那人正是早上所见站在新任郡守身旁的黄衣人之一。只是当下穿的是酱紫的罩袍,脸色苍白却冷厉无比,身材高壮,在沉默不语的众人间更显得嚣张跋扈。
对面靠西侧的一人扫了一眼钱胖子,终是打破沉静,朗声道:“我们江湖恩怨江湖了,全凭手底见真章。可你们九阳教却总与南楚官府沆瀣一气,不是狐假虎威么。”
梅若影听闻这声音语调,便觉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是谁。转目看去,只见那青年站于西侧那拨人的靠前方,眼神直撇向白光闪闪的钱胖子处,眼中尽是戏谑与嘲讽。
面目神态似曾相识……可仔细一看,原来是极常见的一张大众脸。细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在哪见过。只好心底暗笑——怎么会想不起来?莫非是因为脸有大众脸,声音也有大众声音吗?
不等他理出头绪,便听到紫衣高个回道:“宁城是我九阳教地界,还轮不到你青阳宫的人说话。真章假章,待我们亲近亲近后再说。”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转而阴笑道,“想来你们那刘辰庚还是刘晚庚之类的,不也是官府,不但是官府,更是个什么狗屁的皇子?我们九阳教是沆瀣一气,你们青阳宫岂不更是沆瀣九气?”
西侧为首一名中年男子冷哼一声,笑道:“恁多废话,想来司徒家御下皆是徒逞口舌之辈。”
只一听这声音,花树下的青年心中剧震。
不像刚才那个人似曾相识的模模糊糊,关于这个声音的记忆如此清晰,即使已经极少回忆往事的现在,他仍能清清楚楚地记得。
那段阴湿潮冷的记忆……从信任到怀疑,又从怀疑到信任……那矛盾的冷笑,喂入他口中的药水……
青阳宫副总管冷厉云——曾被他亲热地称为“冷叔”,也曾带着无奈的笑为他梳过发髻的长辈。
冷厉云,数年间几乎足不出户的副总管,他来南楚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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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之 【南楚寒春】 任务
冷厉云原来正站在靠西侧一群人的当头,面部隐于灯火之外。此时他踏前一步站了出来,似不惧被人看出来历,并未易容。嘴角渐渐翘起,露出了惯常挂着的豪迈的笑,其中却还含着些许的不屑与复杂。
这次声东击西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这么离开也可以了吧。冷厉云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却仍有些遗憾。
自九阳教那次泰山重创以来,青阳宫一直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同时也加强了与盟友白衣教的协作。年来,青阳宫与白衣教暗中联系多次,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白衣教在南楚的分点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异动。南楚调动了部分兵力,进驻充斥瘴气的象郡宁城附近的山林,似乎在暗中运输某些密不可宣的物事。司徒家的族人却纷纷调离原岗,集中到了南楚国都衡阳,又或直接进了军中任职。白衣教的暗探欲进入探明,无奈山林间有高手驻扎,于是向青阳宫发讯求助,
他于是接命,而此行目的则有二。
其一,引开九阳教的战斗力或注意力,方便白衣教暗中查探。这一点,似乎已经做到了。
其二……
他渐止了笑,冷冷与对面为首的紫衣人对视,那人气焰真是嚣张,虽并不叫骂,脸上却都是鄙夷嘲讽之色,显然对于将他们驱逐出境一事志在必得。
只是不论对方如何惺惺作态,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人能给与他那样的震撼,不会像那个少年一般触动他已过不惑的心智。
神志虽然紧紧锁定着对方的众人,神思却不由浮现出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是宫主在追截南楚细作的途中遇见的。被带回宫时尚且矮小,没显露出要拔个长高的迹象,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据说那少年是戏班子里的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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