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章…祸水乱君心
黄昏,残阳如血。
枯藤,老树。
流水,人家。
景色很美,犹如迟暮佳人蓦然回首时的苍凉一瞥,美得那般的惊心,那般的忧郁,让人不胜唏嘘——只要你不去看近处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并忽略那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你一定会觉得眼前的景色比你前一日所见还要来得绮丽。
血,到处都是血,从脚下开始,一直绵延到了天边。冲天的戾气令最是贪婪的秃鹫也不敢贸然靠近,单是哀号着,久久地在天上盘旋。
这一定是人世间的修罗场,残酷之中更显壮丽,灿若罂粟,摄人心魄。
一名男子身披黑甲屹立于山坡之上,宛若一尊俊美无俦的天神,带着怜悯的神色于高处俯瞰人间。
许久,他勾起唇角,笑得异常惬意。
“真美,除了这儿,真不知要上哪去找这么美的画——”男子的语调很低,像是在喟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顿了片刻,兀自侧过脸去柔声问道,“你说是不是;凤朽?”
原来这山坡上不止男子一人,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满头青丝,却身穿藏青色长袍,做出家打扮的女子。细看之下,这女子不过中人之姿,但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锐气直刺人面,让人无法忽视,更加让人无法靠近。
而男子的那番话显然是说给这女子听的,但女子却丝毫不予理会。她神情木然,双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落日,如来时那般不发一语。
面对女子的冷漠,男子却不以为意。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女子搂入怀里,低头望着她的眼中柔情似水:“凤朽你可还记得那一日我与你允诺,要作一幅绝世之画送你?”
女子终于有了些微反应,但仍旧没有开口,只扯了扯嘴角,当是嘲讽自己。记得,记得,只要是关于他与她的一切,她什么都记得。如今想来,只怕是从初次见面开始,他便在耳鬓厮磨间慢慢地将他的笑容,他的誓言,他的阴谋以及他的一切用一把被唤作“情”的匕首,一下下镌刻入她的心里,刀刀见血,入髓蚀心。即便要忘,也唯有将她的心整颗摘了去,否则,她又怎能忘得去?
“可是我找了许久许久,却总是找不到能令我满意的画来。”男子也不管女子是否愿意听下去,只是放任自己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移,自顾自地低语,“因为我觉得这世上的画都太俗气,根本就配不上你。直到——直到我发现了这里。”
他顿了顿,调转视线回到那片躺满尸体的战场,眯缝起眼,似是陶醉在眼前这片刺目的血光里:
“昨日此时,当我第一次看到这里的风景,我就想到了你,想到了那日的诺言。凤朽,你知道么?我一见这的夕阳,就马上明白了你当时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从我身边逃开,一直逃到这个地方来。”
为什么要逃?哼,亏你问得出口!不逃,难道要留在那里坐以待毙?
你明白?是了,你是万民之君,当然比普通人明白,试问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明白如何才能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么?
你不过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女子在心中狠狠骂道,但面上却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心事。只是定定看向前方的眸中似有碎光闪动,沁凉如冰。
“我想着今日与你必能相遇,就琢磨着要赶在你回来之前,在这风景上作一幅这世上最绚丽的画送给你。没想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还好,还来得及。”男子忽然转过头来,像是讨宠的孩童,眼中尽是讨好之意,“你看,这画是不是很好很配你?不过你不满意也不要紧,我再为你寻更好的去。”
配,怎么能配不上?不然岂不是要辜负了自己那“红颜祸水”的盛名?呵呵,他还真有心。
女子终于仰转过头来冷冷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视线像是穿透了男子的身体,直接看到后边去:
“不错,很好,此画已是甚得我心。只不过让陛下为凤朽如此用心,凤朽怕自己担当不起。”
“你担得起的,凤朽。我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即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给你。”男子的眸色渐深,他缓缓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你早知道的,为了你,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此话当真?”女子突然抬眼,无比认真地看着男子的眼眸,眼神里似乎还带着未泯的童真,语气极致轻柔,但说出的话语却似诅咒,异常恶毒,“如果凤朽说凤朽只想陛下去死,下到地狱去,永不得超生,陛下又是否愿意呢?”
“呵呵,真是想不到,单纯如你,竟也会说出如此恶毒之话,你已不想成佛升仙了吗?”恶毒的话语对男子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慵懒一笑,血红的夕阳映在眼眸中,像火焰一般闪烁跳跃,“死,对我来说倒是件最简单的事,况且我早已置身地狱。若是为你,我死几次也无妨。只不过——”
男子突然住了口,伸出右手顺着女子的脸缓缓滑下,直到女子脖颈处时稍稍停了停,而后猛一用力,将女子的脸按入自己怀里。
虽然对男子的动作毫无防备,但女子并没有怎样挣扎,只稍稍动了动,也不喊,静的出奇。
男子低下头错过脸去,俯在女子耳旁吹了口热气,似是情人之间的耳语呢喃,声音绵软,若含着无限痴情:
“只不过——只不过我还未能将你融入我的骨血,我又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下你?凤朽——”
语毕,他的嘴角缓缓上扬,无声地笑了。
血日映红唇,衬得他恍若嗜血成性的阿修罗,既有孩童的天真又带着魔鬼的邪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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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几遇惹夙缘1
直到多年后凤朽才明白,有些人生的变更,或许只需短短的三日而已。
天寒地冻,万物肃杀。
一月,是大昭国最冷的时节,清晨时分,站在城头一望,大昭国都刑邺城内皆是一片白霜。不过天气虽冷,但城里那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已有许多人在走动,商户都已开张营业,已有繁华的景象。
而在刑邺城外,一列手握长枪的士兵正对进出的百姓进行历行盘查,忽见一辆马车徐徐驶来。
待马车驶近,士兵们仔细一看,只见这辆双驾大马车外表上与寻常的马车并无二致,惟独车身上那个巨大的“凤”字写得神采飞扬,整个“凤”字宛如一只彩凤,随时准备跃出车身,展翅翱翔。
在场众人一见这字,表情顿时变得肃然,而这辆马车也豪气,那车夫虽见有士兵盘查,但经过城门时,却不停下,反而继续向前走。可在场的士兵中,却也不见有人出来阻挡。
“喂,那边那辆马车给我停下!”
终于,当马车即将驶进城内时,有个士兵终于挺身而出,上前试图将马车拦下。
“怎么了?官爷?”
马车依言停下,车夫侧过头,懒洋洋地看着那名拦车的士兵,不甚恭敬地问。
士兵大喝道:
“大胆!你不知进城要停车接受盘查吗?”
“知道,小的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不停车?”
“那是因为小的认为这车没什么可查的。”
“没什么可查?没准就是你的车里还藏着朝廷钦犯呢!”
见车夫明知故犯,士兵怒极,一把扯过缰绳,对他吼道:
“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盘查!下车!快下车!”
“大勇!”
其他兵勇突然一涌而上,将他强按下来,然后其中一年纪稍长者,趋前谄笑道:
“爷,这小的是今天刚来的,不懂事,莫见怪!莫见怪!”
车夫拿冷眼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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