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嬷嬷在宫里这许多年,还差点丧命,将这宫闱是看透了,她见苏锦这般,便掏了心窝话同苏锦说:“大姑娘,嬷嬷说句真心话,二姑娘模样再长一些确实是个美人胚,然这性子要在宫里生存下来,那是极难的……若是你们兰家真有法子,最好还是别把人送进去了。”
苏锦脸色一白,蓉嬷嬷话都说到这份上,苏锦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面色惨白,掌心紧紧绞住手帕,唇色泛青。
“难道兰家就没辙了吗?”蓉嬷嬷问道,好歹兰老爷还是五品同知,官场上就无人帮衬了吗?兰二姑娘虽说是不太聪明,然踏实肯学,就算是只笨鸟,所幸脾性好,会体贴人,知冷知暖的,兰老爷真个就寻不出一个女婿来?
苏锦用帕子抹泪,一边把实情交代给蓉嬷嬷,实在是这大动荡后周遭许多都被牵连进去,而今即便是缓过劲来,这剩余的一些到了及婚适龄的贵家小姐早有婚配对象,就如她这般的,即便是上帖子来对八字的,也都是些低官甚至与一些商贾家门,这让一向注重门楣家风的兰老爷如何能接受?这还不如送入宫里去!
说不准,还有机会翻身!
因而不论这层层顾虑给出的结论是多危险的事,兰老爷只能这么办!
蓉嬷嬷听苏锦这么说,脸色微变,半晌默然,她终是叹息一声,道:“罢、罢……那便倾嬷嬷全力,在二姑娘入宫前,至少要教会二姑娘何以于宫内安身立命,如此,也不算辜负兰老爷厚托。”
苏锦起身来朝蓉嬷嬷行礼:“苏锦于此,先谢过嬷嬷了。”
“别别别,大姑娘请起,嬷嬷本就是你们请来,嬷嬷曾是将死之人,而今这重活一遭,早把这些个规矩礼数给看开了,在嬷嬷跟前,无需多礼。”蓉嬷嬷撑住苏锦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苏锦抬起头,目光仍是莹莹,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拿帕子拭去泪,羞赧一笑:“还让嬷嬷见笑。”
“不,嬷嬷不见笑,倒是大姑娘待二姑娘的这份真情,让嬷嬷实在感动。其实嬷嬷亦不妨和大姑娘多说一句,这当今皇上听传闻里言称是个老实无能的,可嬷嬷觉着,这老皇帝突然驾崩,听说大皇子殿下的兵马在过来路上被神秘人给拦截住,因此没来得及赶上老皇帝的丧礼,事后待新皇登基立位,一切尘埃落定,大皇子殿下姗姗来迟,再说都是晚了。故而嬷嬷认为新皇陛下其实是个厉害主儿,然大姑娘您瞧,这样的主儿先前却从未和都哪一位贵胄千金传出过关系。要知道这皇室中人,打小就对这些风流之事信手拈来,宠信宫女的事儿可没少,然而按新皇现今年纪,不小了,这名声竟这般的好。由此可见,新皇选人,不一定就会选那些个达官贵人,二姑娘还是有翻身余地的。”
蓉嬷嬷这番话算是安慰了苏锦,苏锦曾是这样想过的,但她到底不如蓉嬷嬷了解这宫闱内事,因此想归想,心中并不敢打包票。而对于新皇,苏锦知道的信息少之又少,除了传闻里那些个闲谈外,真料儿压根没有,因此苏锦担忧二妹妹入宫后,对完全不知情的皇上,该如何自处?如今听蓉嬷嬷道来,苏锦反倒欣慰,这皇上厉害些倒好,指不定就能瞧出二妹妹是块璞玉,随便看两眼也比搁在角落里强啊。
苏锦的心不算彻底安定,可多少不似起先那么慌,她听了蓉嬷嬷的劝,不再想这些,而是该趁着未入宫前,好好珍惜这段还能和二妹妹聊家常的日子,平素里,偶尔提点几句就罢了。这人若是心底有数,知道便是知道,说多了不见得就好。
苏锦明白蓉嬷嬷的话,故而打定主意,多花点心思让她闲暇时玩得开心些,再不提那些乌糟糟的事。
对于苏锦的转变,秀锦自然是头一个察觉到的,从前大姐姐对自己好秀锦是知晓的,然多数时候大姐姐是最爱唠叨教训她的人,然而现在大姐姐再不说她了,天天拿眼瞧她,她就是说错话做错事,大姐姐都不说她,只抚摸她的头,目光柔若春水。
秀锦初始还觉着这样的大姐姐好温柔,然而时日一长,秀锦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她还是喜欢那个有话说话,有事说事的大姐姐!
在秀锦故意摔碎一只茶杯,苏锦依旧不斥责她后,秀锦提出意见,她冲苏锦困惑地问道:“大姐姐,你为什么不骂秀锦呢?”
苏锦摸着她的头:“为什么要骂你?”
秀锦愣了下,随后低头看一眼地上摔成渣子的茶杯碎片,呐呐地道:“秀锦把杯子都摔碎了啊……”
“没关系,都是便宜货,你要想摔,大姐姐那还有的是……诶,秀锦,你怎么跑了,别跑啊……”苏锦在后头焦急地喊,秀锦一溜烟跑出去,人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秀锦受不了了,这样的大姐姐不是她的大姐姐!
她一跑直接跑到蕊锦的房里,贪睡的蕊锦正在睡午觉,听到帘子被人撩开,再然后是一些她熟悉的声音,蕊锦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瞧见床边坐着二姐姐秀锦,身旁围了一众的丫鬟,看她醒过来忙上前道:“三姑娘,二姑娘硬是要闯进来,咱们都拦不住啊……”
蕊锦抬头,睡眼惺忪的摸着眼,没好气地冲秀锦道:“你过来干什么!没看我在睡觉么!你干嘛要吵醒人家!”蕊锦最烦别人在她午睡时打搅,脚在床上踢动,一边大喊。
秀锦茫然地看了会儿蕊锦,忽然转身又跑出去了。
蕊锦在后面喊:“你给我回来——你跑什么跑呀——”
秀锦飞速奔跑,一直跑到了兰夫人的房内,兰夫人正在织绣,她现在不是织大姑娘的贴身物什,就是织二姑娘的,要不知未来不知是孙子还是孙女的,一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二姑娘,兰夫人先是一愣,旁边余家媳妇过来将秀锦请入内,掏出帕子给秀锦擦汗,一边关切地问:“二姑娘怎么过来夫人房里了?”
兰夫人瞧着她最愁的这个二女儿,忙招手让她过来,秀锦迷迷瞪瞪走过去坐下,兰夫人摸着她柔软的小脸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来,告诉娘。”
秀锦扬起小脑袋瓜子,眼睛跑得湿润晶莹,她的双眸中满是不解。
“娘……”
“诶,孩子,怎么了这是?”兰夫人问。
秀锦忽然手绞在一块,她眼眸低垂,沉默了片刻,猛地从床上站起,兰夫人被吓了一跳,就见秀锦依旧像一阵疯般跑出去,兰夫人“哎”的一声刚叫出声来,背影就和一抹流星般消失眼前。
兰夫人连忙吩咐余家媳妇跟过去看一看,余家媳妇应下,前脚忙不迭踏出门槛,然秀锦跑得太快,余家媳妇不晓得秀锦跑去哪儿,只能沿路问丫鬟下人。
奔跑的秀锦一直穿过走廊,来到兰老爷的卧室,可她在不远处站了会儿,还是没敢进去。
因此,她开始往回跑。
又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院内,张妈妈和一众丫鬟急得团团转,一见人回来了,赶忙通知大姑娘去,而被秀锦吵醒的蕊锦气势汹汹地来到她院子内,见她呆滞地坐着,本来准备好的骂词全部都不管用了。
她偷偷地拽着张妈妈的衣角将人拉到一边问:“我二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疯了似的?”
“三姑娘可不准瞎说!”张妈妈轻斥。
蕊锦撇了撇嘴,她说的是实话嘛,二姐姐分明就跟发疯似的,她好好睡着午觉把人吵醒不说,连道句歉都不会便自顾自地跑了,哼!她没说她傻就不错了!
蕊锦见人呆呆傻傻的,心里也不想计较了,带着人转身离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之后,着急的大姑娘接到张妈妈的消息,赶紧赶回来,被兰夫人派过来的余家媳妇打刚好和大姑娘撞上,这一听大姑娘是去看二姑娘的,便顺道跟一起过来。而刚办完事回来的蓉嬷嬷一进兰家,在来秀锦院落的廊上见一堆人慌慌忙忙的,逮住一问,才知实情,也急匆匆过来。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问,原来都是来找二姑娘的!
有缘!
一起!
随后,全数涌入二姑娘的院子里,乍一看,本是宽敞的院外都窄得快容不下人。
始作俑者还坐着呢,一眨不眨地发呆。
张妈妈一看,老天!这么多人!捂着被吓得乱跳的心,问打头的大姑娘:“大姑娘,大姑娘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大姑娘是最开始同秀锦在一块的,张妈妈以为大姑娘应该知道二姑娘出了什么问题,一问,大姑娘更懵!
好吧,这都是一头雾水过来探察实情的,现在就只能问当事人了。
张妈妈领着大姑娘,余家媳妇和蓉嬷嬷打帘入内,身边伺候秀锦的两名丫鬟见到几人,都识趣退下,张妈妈请余家媳妇和蓉嬷嬷入座,苏锦自发地坐到秀锦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眼泪都快掉出来:“方才可是大姐姐哪儿说的不对了,让二妹妹这般害怕?”
秀锦低头,不说话,她像是不敢看苏锦的眼睛。
苏锦见她这般,急得泪从眼角渗出,苏锦喊了一声:“二妹妹……”
秀锦一听苏锦声音不对,抬起头就瞧见苏锦哭了,她眼中闪过惊慌,她环顾四周,瞧着蓉嬷嬷、余家媳妇和张妈妈眼里的重重担忧,耳边又听着苏锦的哭声,秀锦一个没忍住,也哭了起来。
秀锦抱住苏锦,姐妹俩一道哭。
受兰夫人的命令来查看的余家媳妇见此,眼里越发迷茫,她屁股可坐不住了,正想上前去劝两位主子别哭了,蓉嬷嬷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余家媳妇,冲她摇摇头。
余家媳妇对这位蓉嬷嬷还是知道些的,这位蓉嬷嬷曾是宫里伺候过贵人的,对她而言,称得上是位人物,因此对蓉嬷嬷,余家媳妇万不敢驳逆,便按捺住心头这股急躁,重新坐回位置上。
待苏锦同秀锦哭够了,蓉嬷嬷见势,朝着张妈妈使眼色,两人齐上前来,一手一个,先将她们的心情劝平稳后,蓉嬷嬷这才开口问秀锦:“二姑娘与嬷嬷说说,怎么就和大姑娘闹别扭了?”
秀锦哽咽两声,摇头道:“没有闹别扭……”
“没闹别扭,怎么大姑娘刚才说你突然一下跑了,现在又哭哭啼啼的,真没出什么事?”
秀锦一惯听蓉嬷嬷的话,听着蓉嬷嬷都这样问了,秀锦本来就藏不住心事,便老实交代:“秀锦今儿摔碎了杯子,大姐姐都不说秀锦,这些天秀锦明明做错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