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舒沫轻笑:“你的真心,还真廉价!”
邵惟明尴尬地举起手:“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保证不会再伤害你,相信我好吗?”
舒沫静静地看了他良久,邵惟明呼吸急促,眼里流露出求恕之色。
“好,”舒沫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真的?”邵惟明眼睛一亮,隔了窗棂,去握舒沫的手。
“三天之内,”舒沫不着痕迹地挣脱:“你托人上门提亲,堂堂正正迎我进相府大门。我,便信你是真心的。”
“呃?”邵惟明彻底呆住。
于夫人这几月四处托人,给他物色妻子人选。
据可靠消息,邵相属意参知政事的长孙女,只等择期下订了。
他如今,等于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哪里还能做主?
娶舒沫,白日做梦还快些!
“邵公子,”舒沫微微一笑:“我跟你不一样,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我~”邵惟明胸中气血翻涌,似有万语千言堵在心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说不出的难过。
是啊,爱她却不能娶她,爱她而不能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害,受折磨。
这样的爱,舒沫要来做什么?
“如果,”舒沫不理他,自顾自地道:“你真当我是朋友,请你离开,还我一份安静的生活。”
邵惟明万分沮丧,转身,步覆沉重地离开。
“小姐,”等他没入黑暗,立夏才敢走出来,嗔道:“你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看惯了他的意气风发,潇洒俊朗,眼见他如此萧索,还真是不忍心。
就算要拒绝,也该说得委婉些,这样直白,跟拿刀子戳他的心,有什么分别?
舒沫叹了口气,轻轻地关上窗户:“睡吧,哪这么多话?”
“熠,夏候熠……”半梦半醒之间,夏候熠被隐隐约约的呼喊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熠,你出来,出来!”这次,听得更清晰了些。
夏候熠披了衣服坐起来。
康亲王府里,可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听语气,怎么象是邵惟明那家伙?
他转头看了眼黑乎乎的窗户——这个时间,他怎么可以跑这里来发疯?
“天亮了吗?”沈素心含糊地问了句。
“夏候熠,是朋友的,马上出来陪我喝酒!”
他确定了,就是邵惟明。
这家伙,也不知在哪里喝得烂醉,竟跑到这里来发酒疯。
“还早呢,你睡吧。”夏候熠答了句,弯腰穿了鞋子,拉开门走了出去。
“相公,”身边骤失温度,沈素心慌忙坐了起来:“这么晚,你去哪里?”
“明喝醉了,我去去就来。”夏候熠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山悄没声息地迎了过来:“明公子喝醉了,我已将他安排在了怡景轩。”
“嗯。”夏候熠轻应一声,加快了脚步:“知不知道因为何事?”
“他喝高了,一直胡言乱语。”高山微微窘迫,含糊地答:“好象,是邵相,给他订了门亲事。”
事实上,邵惟明除了一直嚷嚷着要夏候熠出来,叫得最多的是舒沫。
、是她招惹了我!
“雀儿,”沈素心悉悉簌簌地披了外裳,唤了丫头进门。读看看请记住我):。
雀儿推门而入:“才四更天,离天亮还早呢。”
“去打听一下,看相公去了哪里?”沈素心吩咐。
“刚才听得高山在外面,说是去了怡景轩。”雀儿伶俐地回。懒
“让灵儿把吴妈叫起来,赏她一吊钱,让她治一桌酒菜送过去。”沈素心道。
“是~”灵儿在外面,应了一声便去叫人。
雀儿见她没了睡意,拿了大迎枕过来,放在她身后:“外面黑咕咙咚的,先歇会吧。”
沈素心靠着迎枕,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人:“半夜三更的,明公子怎么来了?”
雀儿笑道:“公子明向来率性而为,这一回谁晓得又是发什么疯?”
沈素心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你说,会不会……”
雀儿起身往外走:“我这就着人打听一下。”
“别露了形迹,让相公察觉,起了反感之心便不好了。”沈素心犹豫一下,道。
“是,”雀儿心领神会,忙道:“奴婢亲自去。”
“嗯~”沈素心点头。
她有预感,公子明肯定是为舒沫而来。
除夕夜夏候熠神秘失踪,她心中憋屈,回娘家时雀儿嘴快,提了几句。
虽被她用言语岔开,但娘的脾气她心里清楚。
儿女就是她的心头肉,受人欺侮绝不会坐视不管。虫
这段时间,她表面平静,内心一直惶恐不安。
公子明此来,也不晓得是不是为了这件事?
万一熠误会是她从中挑拨,唆使娘家人上门闹事,不知会不会把帐算到她头上?
她心中焦躁,只觉四周静得吓人,从枕边摸出块锃亮的怀表,按开瞧了一眼,关上。
隔一阵,又按开,最长的那根针才走了小半圈不到。
如此把玩了一会,雀儿气喘咻咻地跑了回来:“不好了,明公子和姑爷打起来了。”
沈素心唬得掀了被子,猛地坐直了身体:“谁在边上侍候,怎么会打起来?”
“不知道,”雀儿无措地绞着手指:“奴婢过去时,姑爷和明公子已经喝高了,打得正兴起呢。”
沈素心急得手都在抖,闻言一怔:“你瞧清楚了,究竟是切磋技艺,还是打起来了?”
雀儿脸一红,讷讷地道:“天黑,奴婢不敢靠得太近……不过,他们拳来掌去,风声呼呼的,瞧着很是吓人呢~”
“糊涂东西!”沈素心穿了衣裳,急匆匆往外走。
雀儿拿了灯,忙忙地追在后面:“天黑,小姐仔细点脚下~”
两个赶到怡景轩,打斗已然止息,公子明瘫软在地上,拳头咚咚地敲着胸口,眼神凶狠,如负伤的兽,吼吼嘶嚷:“我真没用!我不是男人……”
夏候熠默默地斜倚着栏杆,不发一语。
“知道吗?”邵惟明仰躺在地上,眼里流露着浓浓的悲哀:“她今天跟我说,三天内如果登门求亲,堂堂正正迎她进门,她便嫁给我!”
夏候熠闻言一震,原本庸懒的身躯在瞬间站得笔直。
俊美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修长苍白的指关节用力地弯曲着,死死地抓着朱红的立柱。
他艰难地顺着气,良久,才低低地逸出两字:“恭喜~”
柔和的光线投下来,照得他的眼神,凶狠如受伤的豺狼,在夜里更令人发怵,幽暗的光芒,从漆黑的瞳仁里射出来,几乎洞穿地上的邵惟明。
沈素心喉头一窒,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狠戾的夏候熠,是她从来也不曾见过的。
几乎不敢相信,地上躺着的那个,是邵惟明,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本该生死与共的兄弟!
瞪着他修长笔挺地身影,心口仿佛被铁锤狠狠敲了一下,瞬间四分五裂,碎片簌簌往下掉。
猛然意识到,这一刻,她突然窥见了他潜藏在心底的感情。
她猛地弯下了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不断从心底翻涌而上的恶心感。
舒沫,那个肮脏而污秽的贱女人,原来竟然有这样大的野心吗?
凭她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声名,那样的境遇,居然敢妄想当正室!
堂堂正正!那种低贱的女人,怎么敢用这样的字眼?
“恭喜……”邵惟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仰望着浓黑如墨的夜空,声音苍凉而萧索:“明知道,我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娘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可能同意让她进邵家门?你,你何必……”
“既然无法给她一个交待,”夏候熠冷声斥责:“你就不该去招惹她!”
明知不可得,便该如他一样,远远地观望,默默地相守——直到,她找到属于她的归属!
“招惹?”邵惟明苦笑,眼角隐隐闪着晶莹:“哪是我要招惹她?分明,是她招惹了我!早知如此,那一夜,我,我真不该跟你一起去探她……若没有那一夜,若没有认识她,若不知道世间还有她这样至情至性的奇女子,该有多好?”
夏候熠倏地抿紧了唇。
那一夜是哪一夜?他们在一起,做了什么?
以至于这两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一个二个,如疯如痴,对她念念不忘?
沈素心咬紧了牙关,心痛得要滴血!
“她说错了,”邵惟明犹自疯疯颠颠地嘀嘀咕咕:“事实上,真正的砒霜不是你,是她!对,她一定对我下了毒!不然,为什么总会想起她?”
“有完没完?”夏候熠烦燥地低喝一声。
“熠,”邵惟明忽地转了头,双目灼灼地盯着他:“告诉我,你是怎样做到的?明明爱她,明明想她,却还能佯装无事,不去看她?”
“你醉了!”夏候熠皱眉,斥道:“回去发疯,别在这里搅人清梦!”
邵惟明恨恨地道:“熠,知道吗?你是这世界最可恶的人!偏偏,你的趣味,总是与我相投!每每我看中的东西,你都会夺走!最可恨的是,抢到手之后,你从来也不珍惜!要么,束之高阁,要么转手送人,要么,索性弃如弊履……”
“哼,”夏候熠轻哼一声,淡淡地道:“我从未与你争夺,是你,总是把我当成假想敌。”
“是!”邵惟明忽地一跃而起,情绪激烈地道:“这就是你最可恨的地方!你从来不争,所有的一切都会主动向你奔去!权力,财富,女人!”
“醒了?”夏候熠踢他一脚:“醒了就回去,我得去陪……”
说到这里,眼角余光瞥到远处隐隐绰绰站了个人,定睛一瞧,竟是沈素心。
“熠,”邵惟明一无所觉,神情沮丧:“这一次,你就不能帮帮我吗?你已经抢走素心了……”
“咳!”雀儿大急,忙咳了一声。
邵惟明一呆,声音嘎然而止:“素,素心~”
“素心,”夏候熠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