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莫苛楞在原处,垂下眼眸查看怀中的人,她薄薄的嘴唇似乎有些肿胀,上唇似乎还有两处极小的伤口,莫苛‘噌’的红了脸:“……她嘴上的伤?”
老管家垂着眼眸点了点头:“正是庄主……若非是窗外有人用暗器伤了庄主的手,只怕你二人已经……”
莫苛的脸更红了,他懵懂的抬起被包扎好的手腕:“暗器?……”
老管家道:“若老奴猜的不错,定然小望山的人不放心宫主,所以一直躲在暗处……当时庄主与宫主……呃……庄主神志不清,下手自然没有分寸,想那小望山的人也是护住心切……”
莫苛目光游移,赶忙打断老管家的话:“罢了罢了……此事以后休要在提。”
老管家垂着眼点了点头:“粥先温在水中,庄主在躺一会吧,昨夜宫主不让下人们动手,一直照顾庄主到天际大亮,这会子才睡着。”话毕,老管家极有颜色的退出了屋子。
莫苛并未抬眸,一双桃花眼自睁开以后便再也未离开过醒之的脸,他的唇情不自禁的摩擦着醒之的眼睛、睫毛、额头,干涩的心田似乎被蜜水灌溉了一遍,酥酥麻麻暖意溢满了胸口,那种甜似乎都要满溢出来。
莫苛正想碰触醒之的嘴唇时,醒之陡然睁开了双眸,两人眼对眼的对视了片刻,醒之伸手推开了莫苛的脸,睡意朦胧的嘟囔道:“莫苛,胡子好扎……”言毕,翻个身换了姿势再次沉沉睡去。
莫苛怔怔的瞪大桃花眸,心脏‘蹦蹦’的狂跳着,狂喜,抑制不住的狂喜,将他整个心淹没,莫苛单手扣住醒之的腰身,俊脸埋在醒之的颈窝,终于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连续不断的震动,从身后传来,即便醒之再瞌睡也睡不着了,她怒气冲冲的坐起身来,对着莫苛高声喝道:“让不让人睡了!”
当看到莫苛笑脸,醒之呆了呆,眯着眼拍了拍头,许久才想起昨晚的一切,醒之扶住头呻吟一声:“你终于醒了……喝醉酒折腾死人了。”
不想,莫苛却沉下了脸:“谁让你来的?”
起床气还没有发泄的醒之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莫苛阴沉沉的脸,“干嘛又黑着脸,我又不欠你银子,若是不烧了,便起来吃点东西,我也要回去了。”
“谁准你进来的!”莫苛听完醒之的话,明显一愣,阴沉着脸重复着一边。
“莫名其妙!我爱来就来,你能耐我何!好心当成驴肝肺!”醒之一边说一边毫不留恋的爬起身来,似乎也是真动了怒气。
莫苛没想到醒之会毫不留恋的起身,恼怒无比的拽住了醒之的手,醒之猛的一抽气,甩开了莫苛的手,醒之抬起手看了看昨天被莫苛拽了一夜早青紫一片的手腕,莫苛也看到了醒之手上的伤,顿时知道这伤和自己定然脱不了关系,有些心虚的垂下眼。
老管家听到争执声,赶忙跑了进来,见醒之怒气冲天的瞪着莫苛,顿时感觉不妙:“宫主起来了,可要吃些东西?”
醒之皱着眉头放下了手腕,拉了拉被莫苛扯破的衣襟:“林伯给我备辆车,我要回去了。”
老管家一愣,自然不敢擅作主张,下意识的看向莫苛。莫苛骤然抬眸看向醒之,本就布满血丝的桃花眸却更红了:“要走边快些走!谁稀罕你来!”
醒之回头瞪了莫苛一眼,穿上绣鞋就要朝外走:“你以为我稀罕来,若不是看你病的要死要活的,鬼才会下山呢!”
“你……咳咳……”莫苛猛然坐起身来,却因用力过猛,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老管家忙去端水,满是乞求的看看醒之一眼,此时醒之混沌的脑袋才忆起莫苛还病着,顿时有些理亏,可又想想自己劳心劳力的照顾半宿,又担心有人行刺他惶惶不敢闭眼,起来却又挨脸色,心里总归有些不情愿。
莫苛好一会才止住了咳,狠狠的瞪了站在床边垂着头的醒之一眼:“走啊,怎么不走了,难不成还让我叫人把你赶出去吗!”
老管家急忙想拉莫苛,可还是让莫苛把话说完了。本有些愧疚的醒之才压住的邪火,再次高涨的起来,她恨恨的瞪了莫苛一眼:“你!病死你也是活该!”言毕,转身就朝外走。
“不许给她备车!让她走回去!”莫苛见醒之连句软话都没说,真得要走,气恼的喝道。
老管家为难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跺脚,追着醒之出了门:“宫主莫要生气……”
醒之一边朝大门走,一边对管家说道:“林伯不必为难,我到街口雇一辆车也能回去。”
“宫主千万不要和我家庄主较真,我家庄主一向沉稳识体,从不曾如此任性失态过,此时音儿小姐不在,庄主心情郁结病痛缠身,才会如此的错待宫主,求宫主便莫要和我家庄主斤斤计较。”老管家便小跑跟上醒之脚步,气喘吁吁的说道。
醒之顿了顿脚步,舒了一口气:“我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气,只是看他的那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病也好了大半,至于他与音儿小姐的事,醒之实在是爱莫能助,而且醒之一夜未归,子秋定然担忧,所以才着急赶回去。”
老管家见醒之放软了态度忙说道:“宫主无须着急,老奴昨日派人给小望山送了信的,诸葛先生不会着急的,宫主也忙累了一夜,不如在此用了午饭再走吧。”
“管家!”一个小厮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管家快去看看……庄主、庄主吐血了!”
老管家与醒之陡然一惊,对视了一眼,二人再顾不上说话,慌慌张张的朝莫苛的卧室跑去,刚进卧室床前一滩怵目惊心的血迹被映入了眼眸,只见莫苛疲惫的靠在床沿,脸色白如宣纸,嘴角还有未擦拭的鲜血。
莫苛听到动静,疲惫的睁了睁眼,见来人是醒之,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却被醒之快一步捂住了嘴:“好!我认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为了我这么个讨厌的人动肝火伤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得。”
醉过方知酒香浓(十三) 。。。
莫苛轻喘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双眼,醒之用衣袖擦了擦莫苛嘴角的血迹,余光看见莫苛手腕上的伤也裂开了,她一边解着布条,一边对老管家说道:“快将顾大夫叫来。”
便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个小厮对着站一旁的老管家说道:“小望山庐舍诸葛先生求见庄主。”
醒之大喜:“快让子秋进来,正好给莫苛看看。”醒之将药粉撒在裂开的伤口上,再次包扎好,动了动身子,没曾想却被人紧紧的抓住了手,醒之疑惑的垂下头去,却见莫苛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可却将自己的手攥在手心不肯放开。
但凡病中的人都怕孤单,醒之自然了然,想起方才两人无谓的争吵,确实也挺不值得,醒之好脾气的笑着哄道:“我刚刚睡醒有起床气,这才迁怒了你,静辉公子大人大量莫要同小女子计较了。”
莫苛半阖着眼眸,许久许久,极没精神的开口道:“我等了你七个时辰……”
醒之呆了呆根本不知道莫苛在说什么,以为莫苛又在说胡话,有些疑惑的看向老管家,老管家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却被人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诸葛宜满脸焦急的走进来,首先入目的便是离床三尺外的一滩怵目惊心的鲜血,诸葛宜倒吸了一口气,移了移目光,这才看到坐在床旁的完好的醒之,他轻吐了一口气,神情刚稍稍有些放松,却又看到醒之破损的衣襟和微肿的嘴唇,顿时诸葛宜浅棕色的眼眸一抹怒火,恨恨的瞪了一眼半阖着眼眸的莫苛。
醒之自然知道诸葛宜在气什么,有些心虚的傻笑了两声:“子秋来的正好,快帮来看看莫苛,方才他吐了血。”
诸葛宜并没有上前的意思,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莫苛:“郁结于心,外感风寒引起高烧,空腹酗酒伤了脾胃,肺火过旺淤血淤积,血吐出来倒是好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醒之惊喜的说道:“那他是没事了?”
诸葛宜笑着对醒之说道:“宫主莫要如此好心,有的人值得你对他好,有些是不值得的,莫庄主众星捧月身娇肉贵,那需宫主为他操心,他若真想死,又何必半死不活的演戏给宫主看?”
醒之瞪了诸葛宜一眼:“子秋!”
诸葛宜见醒之有些生气,顿时放软了声音:“诺儿自昨晚便闹着找宫主,今日非要跟着我下山来,虽好不容易哄住了,可宫主若再不回去,诺儿只怕又会闹个天翻地覆了。”
醒之想了想:“子秋先给莫苛开个方子吧,待他吃了药,咱们再回去吧。”
莫苛听罢醒之说话,猛然攥紧了醒之的手,虽还是未睁眼,可身上的怒气毫不遮掩。
诸葛宜对醒之安抚的一笑:“莫庄主都是小伤小病,用不了子秋的方子,便是子秋开了方子,莫庄主敢不敢吃还是一说呢。”
醒之看了眼依然半阖着眼的莫苛,手上传来一阵阵疼痛:“莫苛你先起身吃点东西好不好?”
莫苛微微睁开眼眸,目光专注的凝视着醒之,许久许久低声道:“你……你陪陪我,可好?”那沙哑的声音中竟隐隐带着恳求之意。
莫苛桃花眸中毫不遮掩的示弱和恳求,让醒之怔在当场,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莫苛,印象中的莫苛青春自信张扬且不可一世,从不曾见过他对任何人示弱半分,即便是失落即便是受伤,可却从不肯将弱点和伤处暴露人前。
音儿,这个从小自大的美梦和所有的感情寄托,在一瞬间破碎了。纵然莫苛再坚强再懂事可此时也只是个失去了所有,无依无靠的少年。隐隐约约间,醒之似乎又看到那一场湮灭天地的大火,熊熊烈焰中,一身黑衣的人死死的握住一个的红衣女子的手,脸上的笑容恍惚而又明净,他说:“不怕了……”
他说,不怕了,什么也不怕,即便是同赴黄泉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