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郝诺公子闹脾气要走,苏宫主才带着他离开。”
莫苛紧绷脸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今天是今年的第一次庙会,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老管家眯眼笑道:“苏宫主的样子似是心情不错,问老奴这几日庄主过得怎样,一个人过年寂不寂寞,让庄主忙完了便去小望山,还询问了元宵节花灯的事。”
莫苛嘴角不自觉地逸出一抹微笑,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地敛住了笑容:“莫家庄在金陵还有多少田地?一会把地契都找出来。”
老管家皱了皱眉:“怎么?庄主不是说不卖田地吗?那些铺子都好说,可金陵周围上千顷的田地可是莫家庄的根本,庄主还须三思。”
莫苛摇了摇头:“并非是卖,今日付初年拿那怪物的事威胁我,明日我想去面圣,反正朝廷想要这些田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付初年愿意息事宁人,便把这些土地给了朝廷便是。”
老管家愣了愣,想了一会开口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让别人告诉苏宫主倒不如庄主自己先坦白,这样总比以后东窗事发来得强。”
“我不能冒险,如今醒之好不容易有些相信我,今日下山找我便说明醒之愿意重新接纳我,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冒那么大的风险,便是倾尽所有我也要封住付初年的嘴,我再也不能让醒之再退一步,否则只怕……”莫苛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下来。
老管家忙道:“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已看淡了富贵名利,老奴不希望因为庄主此时的隐瞒让您和苏宫主再次失之交臂,但若庄主既然心意已决,老奴这便去找地契。”
莫苛点了点头,望一眼皎洁的月色:“林伯放心,便是没有这些田地呢,我也不会让你吃苦的,将来咱们去了漠北,你也不用再如此操劳了,醒之心善定然会善待于你,到时候我便和醒之一起好好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
老管家连连点头,微微红眼眶:“唉唉,林伯听庄主的,只要你们过的好,林伯怎样都可以,林伯等着你和苏宫主给林伯养老送终……漠北风空气景好,正是养老的好地方,只要庄主喜欢,林伯怎样都行!”
缘浅缘深缘由天(十五)
小望山,皎洁的月色下,醒之站在庐舍门口轻拍着哭肿的双眼,有些难为情地看向连雪:“有没有办法让眼睛消肿?”
连雪想了想:“宫主若不嫌弃,连雪可以用内力试一试。”
醒之点了点头,连雪将手附在了醒之的双眼上,一股舒适的清凉之气迅速地覆盖了肿胀的双眼,过了好一会连雪放下手来低声问道:“宫主感觉好点了吗?”
醒之眨了眨眼后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连雪,一会回去了,你不要把我们在聚鲜楼的事告诉子秋……一直以来子秋很不容易也很委屈,如果我不知道能让他好过一些,便让他以为我不知道吧。”醒之说完又回头拍了拍昏昏欲睡的郝诺:“诺儿也不许说,说了以后都不理你了。”
在醒之威胁的目光下,郝诺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说不说,我绝对不会把宫主在聚鲜楼哭鼻子哭的很难看的事告诉师父的,也不告诉师兄!”
醒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快步走了进去,方进一院门便碰上急匆匆出门的连悦,连悦一看是醒之三人,脸不自主地绷了起来:“宫主……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醒之抬头看高挂半空的月牙儿,侧过脸去:“连悦怎么这般紧张?”
“没、没有……连悦正说要去寻宫主,不想宫主就回来了。”连悦的手不自觉地拽住衣襟:“宫主不是说要等到凌晨烟花会后才回来吗?所以我才、我才会那么问……”
“是吗?我又没说什么,你为何要解释?莫非……”
“丫头!”一抹浅蓝从门内冲了出来,月光下看不出清楚那人的容颜,本该清脆的声音却也是说不出的沙哑,但是醒之也是一下便认出了来人。
醒之怔了怔,站在原地许久,良久良久,豁然顿悟般满怀喜悦地叫道:“姨娘!”话音未落便松了郝诺的手,上前数步,扎进了玲珑月的怀中。
玲珑月伸出手紧紧地将醒之搂在怀中:“丫头、好丫头……姨娘好生想你。”
重逢的巨大喜悦让醒之有些不知所措,埋在玲珑月的怀中又哭又笑地哽咽道:“我也想姨娘……”
诸葛宜脸色苍白的站在门边,勉强地挤出一抹浅笑道:“外面太冷,宫主莫要怠慢了来客,快让玲珑宫主进屋来。”
庐舍主屋内点上了数盏烛火,一时间小小的屋内犹如白昼,连雪细心地升起了四个火炉,让本就不冷屋子迅速地暖如春日。
醒之握住玲珑月满是冻疮的手,看着玲珑月憔悴不堪的脸,心疼地说道:“若有什么事派人来找醒之便是,姨娘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这么冷的天怎能一路骑马过来?若让怒尾叔叔看到姨娘这样不知该怎么心疼。”
玲珑月再次红了眼眶,她反手握住醒之的手:“让别人来我不放心,丫头、好丫头……姨娘求求你……”话未说完,玲珑月已跪下身去,“姨娘求求你救救落然吧!”
扶住玲珑月的醒之愣了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落然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诸葛宜连忙扶起玲珑月:“玲珑宫主有话说便是,我家宫主是您的晚辈,怎能当得起你这般的大礼。”醒之顿时醒悟,与诸葛宜合力将玲珑月扶了起来。
醒之不等玲珑月坐下,再次开口问道:“落然怎么了?”
玲珑月攥住醒之的手,垂下了眼眸:“离开了金陵后,我们一直朝西域赶,可谁知道他走到谯郡却怎么也不肯再走,不顾我和你叔叔的阻拦强行占了寒教的宫殿,执意在谯郡安家落户……这些我们都依了他,他从来不开口对我和你叔叔说话,有的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不说一个字,性格也越……上月月初他一声不响地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当时我和你叔叔都急疯了,生怕他再有什么意外,我几乎调来了西域所有的人马来找他,可他半个月后自己又回来了,偏偏那戚老头却在这个时候将那个差点要他命的陆玉枝送了过来!姨娘本想暗中将她送走,可落然却不许!”
“醒之,姨娘是没有办法才来求你,那陆玉枝对他恨之入骨,处处想置他于死地,那次陆玉枝偷袭他,差点就……你怒尾叔叔想教训教训陆玉枝却被落然生生折断了胳膊,你怒尾叔叔已没了武功,他倒是下的去手……这些姨娘都不怪他,是姨娘亏欠了他,可那陆玉枝居心叵测,不到三天却几次险险要了他的性命,不管我和你叔叔怎么做怎么说,他都不听一意孤行,姨娘只有来求你,那时你们在来金陵的路上他不是很听你的吗?姨娘是没有办法才来求你的,若是姨娘能……绝不会来麻烦你,丫头、丫头你救救落然吧……”话未说完,玲珑月再次泣不成声。
醒之愣在原地,许久,开口道:“他折断了叔叔的胳膊?”
玲珑月抬起泪眼,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姨娘不想瞒你,以前他脾气如何姨娘不知道,可自从带着他离开金陵,那一路喜怒无常、残暴异常……就连对孩子与妇人都下得去手……你不要嫌弃他……这都怪姨娘不好,当年若非姨娘狠心地将他扔下山崖……我知道现在的他不值得人怜惜,醒之若不愿,姨娘绝不会勉强……”
醒之紧紧地攥住玲珑月的手,摇了摇头:“这都不是姨娘的错……落然本不是这样的,他虽不爱说话,可是心地善良,那时我们在婀娜山上相依为命的时候,他对我全心全意的信赖,个子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对我好……我饿的时候他会给我找吃的,我伤心的时候他会担心我,我生病的时候他会照顾我,他真的很好很善良,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念奉昭……其实后来回想,他比奉昭对我好,奉昭从来不曾管过我的感受……”
醒之看向玲珑月的泪眼,轻声安抚道:“姨娘不要这般说他,他变成今天这样……不是他的错,是我当初辜负了姨娘的托付,让他在金陵遭遇了那般的……折磨,所以他才会变成这样,才会不相信任何人……姨娘不怕,我同你回去,他喜欢那陆玉枝咱们先依着他便是,至于别的……我们回去了再想办法好不好?”
玲珑月紧紧地紧紧地攥了攥醒之的手,一双美眸中溢满了感激,她沉了口气,站起身来:“我日夜不停一路赶来,已在路上耽误了十日,咱们必须快些回去,你怒尾叔叔一人在那里我很不放心,毕竟你叔叔现在不比那时,所以我们最好即刻动身。”
“宫主三思……”诸葛宜猛然起身,当对上玲珑月如炬的目光,他的眼神瞬时黯淡了下来,脸色也变得无比的难看,许久,他张了张嘴艰难的说道:“……若落然公子对宫主真这般的重要,那宫主便和玲珑宫主去吧。”
醒之抬眸看向诸葛宜:“子秋在说什么,我们既为一家人当然是一起走,子秋不是说已经收拾好了吗?那还等什么?快将行李装上马车吧。”
诸葛宜一扫愁容霎时已是满脸的喜色,几乎是小跑出去吩咐连雪连悦,片刻后,诸葛宜却又返了回来对醒之说道:“我们如此急匆匆地连夜离开,是否先给莫庄主知会一声?”
醒之霎时沉下了脸,冷声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他!”
早上还日阳高照,下午便已阴雨绵绵,江南的冬雨有种刺骨的冷。
午后时分,莫苛站在金銮偏殿上,望着窗外雨,心中有种空落落的寂寞,他侧目看向小望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一打地契,嘴角露出一抹极为浅淡的微笑。长庆帝与付初年一前一后走入,恰巧看到莫苛侧脸上那一抹极为浅淡而略显甜蜜的微笑,长庆帝清咳了一声了,莫苛霍然回首,朝长庆帝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