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之能感觉到他身体越来越紧绷,却若无其事地说道:“子秋说你的胃很弱,该是常年进食生冷食物又三餐不继造成的,从今以后,你万不可任性,每日必须按时地吃饭,不可挑食,更不许再饮酒,未调理好之前,不许下山!”
落然怔愣了片刻,乖巧地点了点头。
醒之不动声色地靠近,落然尚未回过神来并未抗拒。醒之轻柔的手法让落然的目光越显迷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出神的落然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虚靠在了醒之的身上,醒之的手能感觉手下的肌肉慢慢地松懈了下来,而落然的气息也越显柔顺温和。
心悦君兮君可知6
江南五月初,烟雨濛濛繁花似锦。
一身藕荷色的煜王爷站在花亭中看向雾气朦胧的湖面,他双眉紧蹙,眉宇间已染上了一抹愁色,那双漆黑的眼眸似乎看着远方已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明成公公快步走了过来,为难地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王爷别等了,王妃说身体不适,不想吃了。”
煜王爷彷佛没听到明成公公的话,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许久,他回过身来走到桌旁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拿起象牙箸一口口吃着桌上的菜。
明成公公浑浊的眼眸满满的心疼:“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成亲这么久了,便是有什么气也该消了,却一直不肯让王爷入后院,也越发不将王爷放在眼中……王爷不如进宫与太妃娘娘说一说,让太妃娘娘劝一劝王妃。”
煜王爷吃了两口,便放下手中的象牙箸:“她又要干什么?”
明成公公为难的说道:“王妃正在收拾行李……说、说要去漠北找师兄。”
煜王爷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嘴角:“莫苛没在江南吗?”
明成公公摇了摇头:“四月初的时候,莫庄、莫教主便应戚老阁主的英雄帖去了漠北,王妃也是昨日去了暝教才知道莫教主已不在江南了。”
煜王爷侧了侧脸看向明成公公:“……英雄帖?”
明成斟酌了片刻:“武林盟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便在今年十月……因特殊原因,今年的大会并不在中原而是在漠北,此次武林盟不但要选出新盟主,还要擒拿灭了五个帮派强占寒教宫殿的妖瞳魔煞,所以此次武林大会又名擒魔大会。”
煜王爷若有所思:“魔头?……”
明成公公连忙说道:“王爷不必管那些个草莽的事,现在是如何劝下王妃才是,我已派人通知了门房绝不会放走王妃,周围的侍卫也加强了,王爷性情温和……不懂女人家的心思,不如老奴进宫求太妃娘娘来说说。”
煜王爷看向明成公公,轻声道:“他们要捉的是身携凰珠的人吗?付侯爷那么着急回漠北也与此事有关?”
明成公公不自然地点点头:“王爷莫要担心,听说侯爷是怕有人借着此次大会闹事,在半个月前早已动身回漠北去了,想来这个月中旬就该到了。”
煜王爷不语,起身正想朝外走,不想却被人堵在了门口,煜王爷看了一眼眼前的音儿,想错过身走过,却被音儿伸手挡住了去路。音儿身着一身红色劲装,身上还背着简易的包袱,精致美艳的脸上溢满了怒气:“叫他们让开!”
煜王爷将音儿打量个来回,低声道:“……你这是要去找莫苛吗?”
音儿冷冷一笑:“你管不着!快让他们让开!别以为你是王爷我便怕你了!”
煜王爷想笑一笑,可无论如何努力却挤不出半点笑容,他侧过眼去深吸一口气,想了许久,缓缓开口道:“既然那么放不下莫苛,为何又要嫁给我呢?……你若不嫁人现在不更有立场?莫苛虽说得狠心,却不会真的如何对你,你既执意嫁了我,为何不愿与我好好生活呢?”
音儿盛气凌人地瞟了煜王爷一眼,沉声道:“王爷既然答应娶了我,又何曾好好对我?王爷可知道独守洞房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怎样的耻辱?那夜之后,我便后悔当初的选择,若是莫苛他绝不会如此对我!所以我要去找他!”
煜王爷垂下眼眸:“……便是后来我如何补偿,如何纵容,也弥补不了是吗?”
音儿冷哼一声,眼中不耐与不屑不言语表。
煜王爷抬起头来看向态度强硬的音儿,冷清的眸中没有半分的波澜,轻声道:“洞房之夜只是你的借口,若你有半分的心动和情谊便不会如此践踏一个人的真心……其实嫁给我不过是你的权益之计,你本以为莫苛会不择手段的阻拦,甚至会求你留下,不曾想……莫苛却真的无动于衷,你看错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却也圣命难为只有嫁给我……那时我便想着既然娶了你,你便是我的责任,无论如何都会好好地同你过日子……所以不管你如何任性跋扈,我都视而不见,甚至不许任何人禀告宫中……”
音儿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可握住包袱的手却紧了紧:“你娶我难道便是你说的那么光明磊落吗?你要娶的根本不是我!你和所有人都一样,你眼里看到的不是我!你喜欢的也不是我!你看的是叶凝裳!你喜欢的也是叶凝裳!就因为我像她所以你才会娶我!之所以我像她你才接近我!你莫要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我便是我,无论多相仿,我都不是叶凝裳!”
煜王爷听完,嘴角微微上扬,沉静地眼中露出了讽刺之色:“你以为我是凤澈吗?你以为你很像她吗?我不是凤澈,所以不会错认两个人,你们是长的很像很像,我甚至也曾一度认为你便是她的转世,可是我与你成亲后,便恍悟……你不是她,她和你根本没有半分的相像之处,你所显露的骄纵跋扈和任性妄为又怎么和她一样?我和他们都错了……错得离谱。”
煜王爷恍惚的一笑:“她看似骄纵跋扈,其实内心善良却嘴硬心软,她因儿时少人教导不懂人情世故,很多时候并非是她有意要伤害他人,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伤害了别人,她不可一世是因为她看不上人间的金银财帛权势富贵,所有的东西并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她自负武功天下无能抵,所以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你怎会和她一样?你想要得太多,心中的忌惮太多了,你患得患失又太过自卑,你不敢做回原本的自己,甚至迷失了自己……你以为所有人都欠了你,所有人都错认了你,但你可曾想过,是谁误导了他们的错认,你表面上看不起叶凝裳憎恨叶凝裳,可你内心深处却渴望自己就是叶凝裳!……这般的你,又怎会是她呢?根本不必与你朝夕相处便能看出来,两个人的不同,也只有凤澈才会认错人!只有从来没有了解过叶凝裳的凤澈才会一如既往地以为你便是她的转世!”
煜王爷恍惚的眸中溢满了伤痛,轻声道:“有时我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便想笑,当年牡丹宴匆匆的一瞥,让我如坠魔障。为了你,一个相似的皮囊,我抛弃了婀娜山相濡以沫的人,后来想啊想……一直不明白当初为何执意要离开婀娜山,便是离开为何要丢下醒之……那些我本来以为的枷锁,那些我本以为的背负,那些我本以为的厌烦,却并非如此……原来我在不知不觉间也曾经如此的靠近幸福……至今我一闭眼就能想起婀娜山顶传来啼哭声呼喊声,如此清晰……我对所有的人都软弱得只会退让,为何独独对她能如何狠心如斯呢?”
煜王爷慢慢地回头看向音儿轻轻一笑:“那时,你问我要不要娶你,我看到你眼中的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不敢回头追寻已失去的,想着既然当初为了你已经放下那么多了,若能让你幸福也好……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幸福原来那么难……”
音儿站在原地许久,突然脸上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可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人都说天池宫仆士奉昭性格木讷不善言辞,如今看来道听途说却是靠不住,往日煜王爷便是能言会道哄人开心,今日更是舌灿莲花颠倒是非黑白……煜王爷莫要将自己说得那么无辜撇得那么干净,当初若非你苦苦纠缠于我,莫苛怎会忌惮得罪权势而疏远于我?若非你求下圣旨强行求娶,让你我的婚事不可逆转,莫苛又怎会对我彻底死心!”
煜王爷看了冷眼相对的音儿,摇了摇头走到桌前,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摊平:“这是离书,你看一看,若是同意了,签下后你便自由了,你莫要多想什么,陛下与太妃那里我去说,不会有任何人会怪罪于你。”
音儿微怔了怔,眸中闪过一抹厉色,疾步走到桌前,当看到纸张上“离书”两字,她利落的动作微微一顿,美眸流转瞟了眼看不出心思的煜王爷冷笑出声,站在一旁的明成公公几次张嘴,欲言又止。
音儿提起搁置一旁的笔,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提起包袱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煜王爷看了眼音儿的背影对明成公公说道:“让马夫为音儿小姐备下马车,派出羽林十二卫中武功最高的三个,一路跟随直至漠北。”
明成公公皱了皱眉:“王爷此时你还有功夫安置这些……王爷擅自做主与王、音儿小姐和离……这若是被陛下与太妃娘娘知道了,不知要发下怎样的雷霆之怒……堂堂亲王居然被个妇人抛……居然和离,王爷若是为皇家着想半分便该写下休书!一封和离书,这让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搁!”
煜王爷疲惫的捏一捏眉心:“此事我心中有数,快去办吧。”
明成公公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对上煜王爷极为疲惫的神情再也说不出话来,长叹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走。
煜王爷微微抬眸,看向花圃中在阳光下娇艳开放的花朵,清冷的眼眸迷雾弥漫,逐渐地逐渐地他冷硬的脸上溢出一抹柔软,嘴角轻轻上勾。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风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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