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宜此时才意识到醒之还在身边,神色一紧,连忙垂下头:“醒之说的是,是子秋对郝诺太过苛责了。”
醒之听罢此话,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古怪,她动作僵在原地,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诸葛宜见醒之脸色阴沉沉默不语,更是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谨慎又小心的站在原地,眼睑也渐渐的垂了下来,似是在等待着惩罚一般,连雪、连悦也挪到了诸葛宜身后,垂首而立。
三人忐忑不神情与不安的情绪全部落在了醒之的眼里,那一副慎重又沉重等待醒之开口的模样,更让醒之说不出的憋屈和烦躁,无名的怒火瞬时蔓延开来,嘴里本来甘美的药粥顿时索然无味,她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汤匙,站起身来快步离去。
待到醒之的脚步远去,诸葛宜才敢抬起眼眸,他回眸看向连雪连悦二人:“若此次……小望山再得不到小宫主的认可,恐怕恐怕……永生永世再难翻身……”
连雪抬头看向醒之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师父放心,宫主并非心狠之人,只要想起一切,定然做不出遗弃血脉之事。”
诸葛宜摇头苦笑,眸中难以遮掩的疲惫:“为师,此生已是无望,只望诺儿会比我幸运些……”
小望山的后山是片一望无际的杏林,此时正直杏树结果的时候,一颗颗青青黄黄的果实点缀在枝叶间,散发着浅浅的果香。许是诺大的小望山终年不见人烟的缘故,山上的各种小动物都不似外面的那样怕人,偶尔可看见几只小松鼠越过躺在地上的人,挑拣着树上熟透的杏子,有的胆大些的还会停留片刻,有些好奇的盯着树下的人。
醒之无精打采的躺在杏树下面,有一下没一下拔着地上的青草,自昨日知道无恨并不在小望山时又被告知一些似是而非的事,醒之心中就说不出的凄惶与茫然,并且深深的怀疑着小望山等人的动机,一夜莫名的安眠,让醒之的疑心不禁加重,虽然趁人不察的时候,仔细看了看香炉,并未看出有燃香的痕迹,醒之还是说不出的不安。今日晨起直至现在,醒之已经尽量在忽略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可却不知为何那不安越是压抑却显沉重,似是有什么极不好的事正在发生着。
江南并非漠北,这里的一切对醒之来说太过陌生,虽心中认定小望山的人不一定能靠得住,可醒之还是不得不停留在此与众人虚与委蛇,金陵城堪比谯郡四座城池,莫说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孤身去找人,即便是走在大街上能找回来时的路已经不错了,即便醒之如何的不信任庐舍的人,可也只能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庐舍。
醒之心中特别的疲乏无力,似乎当初那股支撑着醒之来江南的信念和执着似乎在瞬间被什么蚕食了个干净,醒之已经不能像一切一样对什么都很乐观,也不能像在漠北时对谁都无条件的信任着,思虑也一日重过一日。
醒之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无恨弄丢了,无恨是自己从漠北到江南这一路的支撑与坚持,怎么能丢了呢?醒之每每想起是因为自己无条件的相信了莫苛,才会丢掉无恨的时候,翻山蹈海的悔恨与绝望便能瞬时将醒之淹没。
醒之做梦都不敢想无恨落在那些人手里,到底会出什么事,如果真有什么万一,即便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对不起玲珑月交托时那殷殷期盼与无条件的信任。
小望山上众人的态度极其诡异,关于他们所说的婀娜山天池宫,醒之不知道潜意识里是不相信,在醒之的概念中婀娜山上人只不过是传说,传说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故事,故事中那些传说中人可以让人仰望让人向往,可当你突然成为传说里的人时,那是一种多么荒谬的感觉。所以即便是答应了找回记忆,醒之也并未把诸葛宜所说的话全部当真。
一只大胆的松鼠,站在醒之的手旁,盯着醒之看了又看,一直沉溺在思绪中的醒之在不知不觉间已被它吸引了,那松鼠等了又等似是实在经受不起诱惑,自认为隐秘的朝醒之身上跳去,一点点的挪到醒之的腰间,扒拉着小爪子去拽醒之腰间闪闪发光的金玉相间的配饰,左拽左拖四个蹄子一起拖拽,什么姿势都用了个遍,小松鼠折腾了好半晌,怎么也弄不掉那亮晶晶的东西,着急的抓耳挠腮的团团乱转,一只爪子就是不肯放下那根绳子。
醒之被这呆呆傻傻的小松鼠逗的笑了起来,小松鼠收被笑声惊吓到了,一下松了爪子,大大的眼睛机警的看向醒之,醒之抬手就要去抓身上的小松鼠,却被一只手轻轻的挡住了下来。
“别抓,吓到它,它就会咬人的。”郝诺一边小声的说着话一边伸出手去,放在小松鼠身旁,小松鼠歪着脑袋看了一会,似是认识这只手一般,放弃那拽不掉的配饰,想也不想就跳上了这只手。
郝诺歪着脑袋眯着眼,一脸得意的摸了摸手中的小松鼠,将小家伙送到了醒之的面前:“看,你对它友善,它就能感觉到的,就不会咬人了。”
醒之坐身起来,用手指点了点松鼠的小脑袋,漫不经心的说道:“对那些花花草草还有这些小动物,倒是有办法的很呢。”
郝诺昂起来脑袋,骄傲的说道:“那是,我可是和它们一起长大的。”
醒之不再言语,缓缓的躺在身去,目光散漫的打量着周围的杏树,郝诺等了等却未等来夸奖,疑惑的看向醒之,却见她早不知神游何处,郝诺生气的瘪了瘪嘴,伸长着脑袋挡住了醒之的视线,醒之被突然冒出的俊脸吓了一跳,微微皱了皱眉,转过脸去不看郝诺。
郝诺顿时委屈极了,他伸手放走了手心中的小松鼠,怯生生的拉住了醒之的衣袍,软软的说道:“你,你不喜欢我现在的脸,是不是?”
醒之并不看郝诺,似是安抚小动物一般,抚了抚郝诺柔顺的长发,随意的应道:“不是。”
迟钝如郝诺也感到醒之明显的敷衍,似是非常生气,赌气的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将脸换回来便是!”
郝诺的无理取闹让醒之的心更是烦躁,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郝诺顿时红了眼眶,莹莹的泪水在一双圆圆的大眼里打着转:“你就是不喜欢我!无论我怎么样你就是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无恨!你想要他,根本不想要我!”
醒之叹了一口气,努力的压抑着无名的怒火,好脾气的说道:“你和无恨又不一样,和他比什么呢?”
“是不是,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比不上他?”郝诺努力睁大双眼,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
醒之莫名的心虚着,不敢与郝诺对视,看向身旁的杏树苗:“你是你,他是他,没什么好比的。”
梦醒回眸秋风逝(三)
醒之莫名的心虚着,不敢与郝诺对视,看向身旁的杏树苗:“你是你,他是他,没什么好比的。”
“为什么那么不耐烦我?你昨天明明不是这样的……”郝诺顿了顿了又说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的脸?……其实也没关系的,你要不喜欢……我,我便不要它便是。”好半晌,郝诺不见醒之回头,也等不到醒之的回答,便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似是下定了何种决心,小心的说着:“我不怕疼的,不怕疼,不疼的。”,抖着手捏开了瓶口,郝诺又看了醒之一眼:“如果,如果我难看了,你是不是就会让我跟着你了?”
醒之有点懵然的回过脸来:“你说什么?”
郝诺紧张的吞了吞唾沫,挪了挪身子,更加的靠近醒之,小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和他一样也受过苦,没有人要,变的很难看很难看,你就会让我跟着你……”
醒之即可冷了脸:“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郝诺紧紧的捏着药瓶,心虚的垂下头:“连悦……连悦师兄查到了他的生平……他根本就不是你弟弟……你是不是想让他当你的仆士,所以才会,才会对他那么好的?”
醒之怒声道:“他一直生活在西域,焉是你们说查就能查到的!说!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郝诺摇头连连,唯唯诺诺的说道:“不是,不是……我没,没胡说……只要我们想知道什么,连悦师兄都能查出来的……”
醒之惊怒交加,怎能将郝诺的话听进去,她利落的爬起身来,便要去找诸葛宜,郝诺不知是感应到什么,一把抱住了醒之的衣角,求道:“连悦师兄不是故意的要查的,你不要不相信我们……我们都是真心,真心对你好的……我只是怕,只是怕你会要他不要我,所以才……你别走,别下山,别不相信我们……师父等了一辈子,才等到天池宫的人,我不敢了……不敢了,你别生气……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师父吧……我再也不敢求什么,也不敢乱说话了……”
郝诺一声声极压抑的啜泣声,让醒之的心渐渐的软了下来,她慢慢的平复了呼吸,蹲下身来,抚了抚郝诺披在身后的长发:“别哭了,是我心情不好,迁怒你了。”
郝诺睁着泪眼抬头看着醒之:“你别生气……是我错,是我错,我笨,我不会说话……我不该乱说话。”
醒之叹息了一声,坐回原处,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郝诺的乌黑油亮的长发:“我并非是有心责怪你,也并非是怀疑你们小望山,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谎,可是无恨在小望山丢了如今还不知道人会怎样,又怎么让我心无芥蒂的相信你们?”
似乎见醒之的态度软化,郝诺的情绪也好转了起来,他脸上泪痕未干,眯着红肿的眼偷偷的将头枕在醒之的腿上,手死死的拽住醒之的衣角,认真的说道:“我和你的命是相连的,师父宁愿我死,也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更不敢伤害你在乎的人……”郝诺捏住醒之的衣角,朝醒之怀里靠了靠,有些紧张的说道:“可是,如果你让他做了你的仆士,我们就会很可怜很可怜,他们都可以欺负我们的……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