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苛忙说道:“侯爷不必如此生气,待到破了小望山的丝竹阵,擒下那魔头后,侯爷的家事怎么都好说。”
付初年似是极烦恼的皱起了眉头:“莫少庄主想捉拿魔头的急切之心,本侯能理解,可莫少庄主毕竟年少,考虑事情还是有欠妥当,莫少庄主该知道即便今上同意派兵,可丝竹阵这等的上古奇阵,焉是说破便能破的?”
莫苛嘴角露出一抹运筹帷幄的浅笑:“关于此事侯爷大可放心,不知侯爷是否记得大奉开朝年间的一件的趣事,传说太祖帝君有一个异常得宠的妃子因琐事和帝君闹了别扭,一气之下离宫出走,一连数日太祖帝君心急如焚,当得知妃子的藏身之处连夜赶了去,却因一个奇怪的阵法无法近身,苦思良策多日无果,英雄一怒为红颜,最后一夜之间伐尽了那片山林,这才得破阵法……这便是上古奇阵丝竹阵唯一被破的一次传说。”
付初年侧目看向莫苛,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欣赏之色:“若没有丝竹阵,代盟主想不动声色的拿下小望山并不难,可惜要破丝竹阵必然要兴师动众,金陵毕竟是天子脚下,一个处理不好便会触怒朝廷,所以少庄主才想求助传闻中与魔宫有仇的阿七,一来算是先知会朝廷一声,二来这上千亩的竹林也不是几个人能伐尽的,还可借助朝廷的兵勇。待到破阵之后,凰珠能不能找到先不说,只要擒住那魔头代盟主便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到时武林归心,那么代盟主的‘代’字也就不复存在,到时莫苛莫少庄主便是真正的武林盟盟主……如此一役更可让自从上任庄主去世后便已一蹶不振的江南莫家,再次重振天下一家的美誉……真真是个一石四鸟的好计策,不亏是英雄出少年,与你一比,本侯真真的不得不服老了。”
莫苛怔了一下,脸色顿时异常的难看,连忙申辩道:“莫苛从不曾想过那么多,当初也只是一心想要擒住那祸害武林的魔头……侯爷若抽不开身,莫苛绝不敢强求!”
付初年摇了摇头:“少盟主莫曲解了本侯的意思,本侯是从心底佩服少盟主的计策,绝无半分讽刺之意,既然少盟主如此坦诚,本侯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本侯此次前来不但是为了太妃的寿辰,更是为了剿灭那个蒙骗侄女的魔头!……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对武林、对朝廷都将是个心腹大患,所以即便少盟主不说,本侯也不会放过他的。”付初年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同样不动声色的莫苛:“当然他与武林众人的恩怨,本侯并不想过问,所以此人不管是死是活,本侯都不会插手,但是那丫头是本侯的家事,也希望少盟主休要多事!”
莫苛忙道:“莫苛不敢!”
付初年满意的笑了笑:“既然少盟主如此痛快,本侯也可以给你保证,三日内本侯定然能说服今上,将朝廷的兵马交予少盟主差遣。”
莫苛桃花眸中难掩的狂喜之色,朗声道:“如此莫苛便不打扰了,在此先谢过王爷!”
付初年不经意的看向门外,正见音儿不知为何正在拽着奉昭的长发,奉昭似是被拽的疼了,双眉紧锁却并未见恼怒之色,眉宇间的宠溺之色若隐若现。付初年刚硬俊逸的脸逐渐的柔和了下来,不自觉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阿七单纯心善,围剿之事毕竟过于杀戮,少盟主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莫苛顺着付初年的目光看向院中,当看到音儿与奉昭的玩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还是恭敬的说道:“侯爷放心,莫苛一定谨记侯爷教导。”
付初年收回眼眸,赞许的看了莫苛一眼:“少盟主小小年纪便能这般的顾全大局,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天色不早了,不如少盟主和音儿小姐便在此用过晚饭再走吧,正好阿七近日心情不太好,也可让音儿小姐在王府多陪陪阿七。”
莫苛的手指微动了动,强笑道:“围剿之事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安置,莫苛与音儿又怎敢打扰侯爷与王爷。”
付初年不经意的斜了莫苛一眼:“如此,少盟主就先行回去吧,待到音儿小姐玩累了,本侯定会派人送回莫家庄。”
莫苛面色一沉,双手在衣袖上握成了拳,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屈辱与怒色:“莫苛……多谢侯爷。”
付初年端起茶盅并不抬眼,送客之意不言而喻,莫苛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院中欢快的身影,有些愤然转身朝门外走去,付初年却抬起双眸注视着莫苛笔直的背影,笑道:“少盟主开始便打定了主意,用音儿小姐作饵,如今本侯对这饵甚是满意,少盟主还有什么不满?莫不是少盟主还期待着这天下真有两全其美的美事?”
莫苛静静的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转过身后,清丽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完美无瑕的浅笑:“莫苛,多谢侯爷成全!”
付初年眯着眼笑道:“成全不敢说,本侯奉劝少盟主一句,少年心性未尝不可,可少盟主心有鸿鹄之志,不但背负着整个莫家庄的复兴,更将是整个武林的主宰者,注定做不了天真烂漫的人,人只有一颗心,只能装载一样东西,有些东西注定了需要牺牲某些东西来得到……不知少盟主心中是否真的想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莫苛黝黑的桃花眸说不出的平静,侧目深深的看了院中在秋风中飞扬的罗裙,低声道:“莫苛受教了!”话毕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梦醒回眸秋风逝(十四)
幽寂的小望山,繁花落尽草木染黄,秋风呼啸着吹过,漫山竹影飘摇,沙沙之声不绝于耳,深秋的山中散发出说不出的孤寂与寒冷。
冰冷的山风并未吹进竹屋一丝一毫,夜明珠在轻纱下透露着昏暗而温暖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少女呼吸均匀的躺在香红木的大床上,柔软的棉被让她那张白皙无暇的脸显得异样的脆弱。
不知在床侧坐了多久的黑衣人,有些犹豫有些恐慌的,一点点的极缓慢的伸出苍白而微曲的手指,在空中停留一会后,微曲的手指似是鼓足了一身的勇气,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了一下少女的侧脸后逃一般的离开,手悬在半空又等了一会,见少女依然再熟睡,仿佛松了一口气才缓缓放下心来,苍白的手指再次的俯了下去。
此次那手指似乎变得胆大了些,指腹轻柔而缓慢的描绘着少女的的五官,他眼底的冰霜似乎在一点点的消融着,空气再不似方才那般的窒息的冰冷,隐隐的有股暖流在两人之间悄悄的滑动着,少女许是被弄痒了,下意识的轻动了一下,黑衣人的手指仿佛受了惊的小动物骤然的将手收回到胸口,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满是不安又警惕无比的看着少女的睡颜,似乎时刻准备着的落荒而逃。
一直站在门外的玲珑月眸中难掩的心痛,她缓步走了进来,黑衣人似是听出脚步声并未回头,玲珑月走到床边:“你若真舍不得,我们便带她走,带她会西域去。”
黑衣人似是没看到来人一般并未抬眸,那双眼眸紧紧的锁住少女的光滑的脸颊,却再未敢伸出手去。
黑衣人这般小心恐慌的模样,让玲珑月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烤,不安、疼痛、焦躁还有无尽的悔恨:“无恨……你信娘,丫头不会嫌弃你的……不管你曾做过什么她都不会和你计较的,她那时并非是不认你,也并非不要你了,而是不记得你了,诸葛先生不是说了吗?她是被歹人下了药才会不记得以前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那时、那时你那般模样,她不是还是要你吗?她不是还是对你很好吗?”
“落然。”无恨并未抬头,可清晰的声音却有不容质疑的肯定。
玲珑月眼中顿时溢满了水雾,似惊似喜的看向无恨:“好好好,落然落然……只要你肯和娘亲说话,你说叫什么便叫什么。”
无恨并未回答玲珑月的话,可却丝毫不影响玲珑月的心情,她默默的走近了无恨身边,期间时不时的观察着无恨的神色,见他并未半分的不悦才敢坐到了醒之的床尾,与椅子上的无恨并排的坐在了一起,见无恨一直未有不耐的神色,玲珑月似是高兴极了,顿时又红了眼眶,小小的竹屋内,再次静寂一片,只能听到醒之均匀的呼吸声。
玲珑月贪婪的打量着无恨的脸,可每次目光划过无恨脸上的浅浅的伤痕时,隐藏在眼底的伤痛便又深了几分,似是不习惯玲珑月针芒般的目光,无恨不悦的皱起了眉头,玲珑月霎时收回来了目光,看向熟睡一旁的醒之,不自觉的嘴角露出几分浅笑:“丫头以前老感觉自己丑,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会噘着嘴,上次在布庄有个大婶说我们是母女,丫头高兴了半天,结果那大婶又说她更像爹爹些,丫头好不甘心又忿忿的噘着嘴。如今待到醒来丫头见自己这般模样,定然能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了。”
无恨虽未接话,可玲珑月能感觉到他侧着耳朵在聆听,玲珑月抿嘴一笑,伸出手去握住了醒之露出在外面的手,睡梦中的醒之似是认识这双手一般,轻动了一下,反手紧紧的攥住了玲珑月的手,清晰的叫了声:“姨娘……”
一声无意识的轻唤,玲珑月说不出的心酸,似是被醒之的声音惊到了,无恨身形猛然一动,瞬间身影已飘至门旁,惊魂未定的注视着又沉沉睡去的醒之,这么一连贯的动作又让玲珑月心中一阵难受:“落然莫怕,诸葛先生说了,她最早也要明天午时才会醒来。”
听到玲珑月这般说,无恨似是稍稍的放下心来,声息全无的坐回了原处,玲珑月垂着头遮掩着眼中的泪,细细的摩擦着醒之的手,强笑道:“庐舍果然不负盛名,没曾想泡了七天的药草,丫头会变得这般白净好看,小的时候定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不知付初年对叶凝裳有多大的恨意,竟然如此的狠心,将这些阴狠的药用在这样一个还懵懂的孩子身上……甚至连容貌都要毁去……”
无恨浅灰色的眸仁暗了暗,身上的气息瞬时阴暗无比,几乎在瞬间玲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