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喜欢芷音也很欣慰,玩笑道:“这么好哄,这件生日礼物可是最便宜的。”
“却最珍贵。”他诚挚的态度不由人不信,他看人时那种坦白的眼神,无论说什么都不由人不信。他看了看上面那一行中国字:“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上面的一行字翻译给我听?”
“当然。”芷音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听,中英文各讲了一遍。
“很漂亮的字啊,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学中文。”
“用我做中文老师吧,钱不要让别人赚去。”芷音很快接口。
“好啊,求之不得。”俊彦满口答应,随即两人相识大笑。
“怎么不见落下你的名字。”俊彦诧异。
“这里不是?”芷音指一指那一丛蓬勃的小麦,“我姓麦,麦子的麦。”
“能不能写上你的中文名字,我一次都没有见过。”
芷音点点头,欣然应允:“也好,哪一日我转行作画家出了名,兴许这画会比那一面的那一幅还要值钱。”
“值得期待,”他笑笑:“不过再昂贵,我也不会卖出去。”
说笑间,超然的电话就来了,芷音连忙答应了。难怪他着急,看看表已七点半,足足比往日晚了半个钟头,全是这幅画的缘故。芷音告辞,俊彦送她出门,满心惭愧:“对不起,让你的朋友久等。”
“不,应该谢谢你。”芷音回眸一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他站在栏杆前目送她向下走,芷音走到楼梯转弯的时候,他忽然道:“芷音。”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芷音抬头,楼道里桔黄色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和煦的微笑,蓦然之间让整个世界安静下来,他没有说话,沉默的这几秒钟像戏剧幕间的那一点空白,芷音似乎听到自己人生这本大书的新一章节哧啦一声翻开的轻响:“喜欢打网球吗?”他顿一下,“明天下午一起去打网球好不好?”
芷音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下午几点钟下课?我去接你。”
“三点半,我在五号楼教室。”
“我在门前的大榕树下等你。”
“好。”芷音凝视着他,恍惚笑了笑,同他挥手再见,轻捷地跑下楼去。
第一次约会
芷音坐在课堂上神思不属,教授在讲新闻栏目的制作技术。听着听着,视线就不由自主移向窗外,那株不知经历了几多岁月的大榕树就在窗前,根根长须从上面垂到地底,又长成一株株新的树木,一年年漫延下来,像小小一片树林。知更鸟在碧绿的枝叶间洒下清脆的鸣声,赞颂着自己的美妙天堂。
芷音强制自己抄笔记,那英文的边沿却忍不住抄上了一阙宋词,是辛弃疾的一首《青玉案 元夕》“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想想不当啊,自己并没有寻他千百度,只是在时空里偶然间相逢。该说句什么?噢,原来你也在这里吗?哎,为什么说张爱的话,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吗?我想说什么呢?我只想说: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原来是你啊。
想想又不好意思起来,人家请你打个球,就成了你要等的人啦,自作多情。芷音只有感觉,缺乏野心,俊彦这样的男人简直无法想像,也许他会是王子,但是自己不敢妄想自己是他世界里的公主,可是让他消失掉,怕心里也是难以接受的吧。于是给自己打气,什么样的俊男将来不都要有自己的妻子吗?噢,对了,他可没说他有没有未婚妻呢。
芷音一直胡思乱想,两个45分钟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听到下课铃响,极其克制自己,才没有第一个冲出教室去,把连贯的动作都分成一步步,先收课本,再收笔记本,笔插进袋子里:“小麦,你要把教授笔记都译成中文啊?”詹姆斯笑道,他早看到芷音本上那一行行的方块字。
芷音笑笑,随口道:“是啊,等回香港,可以直接出书。”
背了背包,随人群走出教室,步出一楼大厅,从高高的台阶上望下去,老远就可以看见他站在榕树下。穿了件白色的长袖运动衣,下面是运动短裤,一米八几的身材,高大有型。那么潇洒的东方帅男,引得系中女同学频频回首。更有大方开朗的女生上去搭话,他只微微颔首,笑得云淡风轻。在抬头看到她的那一瞬,欣喜地向她挥挥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芷音满心幸福的喜悦,像那斟得满满的啤酒杯,雪白的泡沫蓬蓬地流溢下来,而脚下却有几分不自信的仓惶。也许任谁在自己太在意的人面前都会有这样几分谦卑吧。像太想去的一家公司的面试,像人生盛大舞台上的第一次亮相,如果有谁能完全泰然自若,那恐怕得是真的不在意吧。
芷音做不到,早上出门,她为自己穿什么很费了一翻脑筋。若要装扮美丽,甚至楚楚动人,在她都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自己面目向来一成不变,突然刻意妆饰也太做作,和自己斗争了许久,才又实实在在套上白T恤和牛仔裤,自觉普通平凡得如同那满树上一片不起眼的树叶。然而她自己意识不到,正如超然所说:在我眼里,你穿什么都一样。优雅的人穿再平凡的衣服,举手投足依旧风雅脱俗。没有气质的人,穿再漂亮的衣服,也只会让华美的衣服反衬得伧俗,无论到何时,衣服终究还只是衣服,是人的一层包装而无法全部代替人的本色。本人缺乏修养那也不会人穿了衣服而只会让衣服穿了他。
可站到俊彦面前,虚荣心让芷音还是觉得自己逊色。那英俊帅气的脸,温暖的笑容,翩翩的风度,美好得无可挑剔,令人震撼,她多翻告诫自己,一定要忽略他的样貌,切不可以貌取人,只有肤浅花痴的女孩子才会那么做。可每一次见到他,这一执念便会不顾一切土崩瓦解。外表的美也是人的美的一部分。她根本无法强制自己视而不见。
“对不起,让你久等。”两人一直还是维持很客气的关系。
“只才一会儿,我的车停在那边。”俊彦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芷音空着手走在他的身边,想装作轻松随意而不得,忍不住转头悄悄看他。她穿了运动鞋,身高刚到他的肩膀,侧面看过去,他额头宽阔,鼻子挺直,粗犷的线条很有男子的阳刚之气。而这,因为他那一头柔顺的黑发的遮掩很容易让人忽视。俊彦似有所觉,也转过头来看她。四目相遇,芷音仿佛暗中行事被人逮个正着,不由绯红了脸,而他那温文的笑容中竟似也有几分腼腆。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容易害羞的大男孩。十月里的阳光灿烂地照在他们身上,明朗一如世间所有最美好的时光。
芷音是一个喜欢运动的女孩子,但是和身手矫健的俊彦相比她还远非对手。她知道俊彦是在让她,可是他们打的也的确很开心,她发一个AS 球,他会为她喝彩,她打了一个聪明的调球,他会夸奖她。而他偷袭成功,她也心服口服。当然这球打得毫无悬念。芷音0:2直落两局,中间休息芷音忍不住抱怨。“都不会哄女孩子开心,这样赢我做什么?”
俊彦喝一口水,他神情悠然,全不像芷音热汗淋漓。笑一笑,把雪白的毛巾递给她擦汗:“下一局一定做你的手下败将。”
“你说的。”芷音嘟一嘟嘴,娇嗔起来可爱致极:“只许防守不许进攻。”
“行,我说话算数。”他满口答应。把另一瓶启开盖子递给她。当然是来之前就买好的。
第三局,俊彦信守诺言,果然只守不攻,而且装弱智太夸张,芷音打边线他偏判断成是中路,打近网偏认成是底线,只是够不着球,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芷音开始还拼命忍住笑,后来直笑得肚子疼,一步走不动,把网球拍丢掉,笑弯了腰,俊彦隔了球网看着她:“再来,继续呀。”
“你太搞笑,笑得我腿软,今天不能再打了。”芷音直起腰来,抹一下笑出的眼泪,视线偶然扫向观众席,整个人不由得呆住。
辛超然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一个多月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芷音的这位雇主。他想他见到的实在是太晚了。可是即使能早些时候,执拗的芷音会因为他而改变主意吗?
这人一定会是他,决不会错。网球场上,超然乍见朴俊彦便下了这样的断语。那一头柔顺的长过肩膀的头发,让人第一眼产生以为是女性的错觉,然而你看他的第二眼,就会发现那不是,而且不但不是,他还很男人。那健康的肤色,结实的肌肉,无处不洋溢着男子的阳刚之美。即使是用男人的眼光来审视他,也不能否认他的出色,这个人让人一见难忘。
超然默坐在那里,思绪烦乱。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芷音也许会带着自己心仪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可在过去那么久的时间里,她都一直没有正式交过一个男朋友,追求她的人 向来不乏其人,有出身名门望族的名门贵胄,亦有*倜傥的*佳公子,却从来没有人有幸得到她的青睐。芷音交朋友宽泛,交男朋友绝对苛刻又挑剔,不是嫌这个世俗功利毫无情趣,就是嫌那个自高自大,自我中心,实在人品个头风度俱为上乘,还要嫌人家青蛙眼看着不含蓄,总之就是没感觉。黎湘曾经笑她:芷音,如果阿波罗从天而降,你会不会都嫌人家太热烈而不够温柔。可是眼前居然就有这样一位阿波罗。而且从他对芷音的态度来看,还是位温柔又有情趣的阿波罗。
他恼火芷音会瞒着他,她自然是刻意掩饰对那个男人的在意,而内心中更多的是被背叛的酸楚,同时亦自嘲。麦芷音何尝属于过你,又谈得到什么背叛呢?她从不曾像自己一样,把一颗心都牵挂在对方身上。是的,她喜欢他,依恋他,信赖他,但是她从未想过要让他成为她的他。珍视他,粘住他,不许他稍有离开,不许他心有旁骛。她从来都没有过,所以这不会是独占又自私的爱。
可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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