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秋鸿- 第15部分

　　“你不许总对我发脾气，我也不喜欢。”

　　超然哧地一声笑了，用手刮一下她的鼻子。

　　贝尔纳丹二十四层的贵宾餐厅，灯火辉煌，名方社会名流衣冠楚楚，芷音一身朴素至极的学生装，引人侧目。她倒也恬然自安，心想如果不是有超然在身边自己会不会让他们给赶出去呢。

　　辛夫人赵静娴一见他俩在宴会厅口露面，便立即站起身，紧走几步过来，把芷音抱在怀里。她和芷音的母亲何梦影是手帕交，自小视芷音为已出，她自己又光秃秃地生了两个儿子，爱惨了芷音这样的女孩子。几次三翻要做芷音的干娘，麦绍雄只是不同意，为此她还老大不高兴。

　　“婶婶，您和叔叔到美国来有事吗？”芷音从她的肩上抬头来。辛夫人身材高挑，同她一般高度，数年只擦玉兰清芬一种香水，芷音对那味道极为熟悉。

　　“可不是嘛，你叔叔有事，我又想你和超然了，所以就一起过来了。那个马来西亚人是你叔叔的朋友，他不懂中文，你不用在意他，我们说我们的。”说着亲热地挟了芷音的手走过去。

　　芷音很礼貌地问候辛华明和那位客人。辛华明笑道：“芷音来美国三年多，还是像在香港时一样，一点也不受他们西洋人影响，有性格。”

　　芷音微笑：“叔叔过讲，只是学校里功课紧张，没有时间想别的。”

　　“你父母亲让我们给他捎来许多东西，行理倒有一半是给你带来的。”

　　芷音只是笑：“我都这么大，完全可以照顾自己他们还只是不放心。再说还有超然照顾我。”

　　赵静娴道：“超然能照顾好你才怪，看你瘦的。”一边说一边为她夹菜：“不但比暑假里来时没多长一斤肉，反而看着更单薄。”

　　超然道：“妈，那是他们女孩子怕胖。我们可是吃得很好的。”

　　辛夫人忍不住埋怨：“胖什么，再多长十斤都不胖。”

　　芷音做乖乖女，努力吃婶婶夹的菜，哄得她眉花眼笑，又怕冷落了客人，主动同那位马来西亚人搭话。那人知是香港地产巨子的千金，自然另眼相看，辛华明见芷音这样大方得体，又懂事自然开心，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次日，没到芷音放学，辛夫人就早早着司机开着车在她楼前。一见芷音，如见凤凰，立刻拉上车去：“咱们到第五大街逛街去。你看看你昨天是T恤加牛仔裤，今天是牛仔裤加T恤，哪有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这样打扮的。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是低调点好，不需张扬，可是也不能简素得太过分了啊。”又怨超然：“这个超然一点都不知道照顾你，只是个分公司，有些什么事就忙成这样，都顾不上你。”

　　“倒也不用冤枉了他，他也是想着给我添衣服的。”芷音终于找到机会可以说一说超然的恶行，简直不吐不快。

　　“在哪里？衣橱里什么也没有。”

　　“这不是？”芷音指指自己身上：“T恤牛仔裤各一打，我从上个月就穿，到现在都还没穿一个遍。”

　　辛夫人气结：“他搞什么鬼，哪有天天叫你穿这个的。”

　　“他说这样看上去不打眼，出门安全。反正我在学校里上课，穿什么也无所谓。”

　　“呃，这叫什么论调，他干嘛不给你罩上面纱算了？”

　　这次轮到芷音惊讶：“咦？您也这么想？当时我也是这么问他。”

　　“他怎么说？”

　　“他说他会考虑一下。”芷音闲闲道。

　　司机是超然从香港带过来的副理，总裁夫妇到美国来临时充任两天司机，为得是他能懂粤语，虽然不是职业司机，也深知为人当差不可偷听主人家谈话，便是听见了，也只好做充耳不闻。此时，只能强忍住笑，憋得面红耳赤。

　　辛夫人又笑又骂。

　　像辛夫人这种职业阔太太的眼光当然是一等一的好。天气慢慢转凉。她为芷音选的几款套装，风衣，大衣，既新潮又不太张扬。端庄大方，衬得人气质高雅。芷音知道在她眼中破费这点小钱实在算不上什么，而且她又一翻诚意，便不推辞，只是心里惦记着俊彦的晚饭。

　　辛夫人又为自己买了几套衣服，让肖副理提上车去。两人在露天茶座上歇脚喝饮料。辛夫人对芷音是眼中看，心里爱：“芷音啊，婶婶就希望有你这么个女儿，陪我逛逛街，说说心里话。”

　　芷音在辛夫人面前向来无拘无束：“婶婶，我明年就毕业了，到了香港咱们结伴逛中环去。”

　　“好啊，过年该筹备你大哥的婚事了，真得有不少东西要买。想来超文还算乖，就只超然让我操心。他小，从小惯着，脾气有时急躁又任性，你不要往心里去。”

　　“二哥对我挺好的。”在辛夫人面前，芷音就不敢超然超然的没大没小。“他也很疼我，从来不叫我受委屈。”

　　辛夫人笑笑：“说的是，自小你们俩最投缘，感情也最好。”超然和芷音两个在辛麦两家人眼中是公认的青梅竹马的一对，两边家长虽没有挑明，对他们两个在一起都是赞同的，也正因为如此，麦绍雄才同意芷音随意出入辛家。甚至有时就住在他家。辛家上自两夫妇，超文兄弟，下到各式仆佣，都是把芷音当做大小姐看待，没有人敢怠慢的。

　　只是大小姐今天有点神不守舍，到了五点半钟，芷音的闹钟就响了，芷音借故朋友叫她去生日聚会，忙辞别了辛夫人，打车往俊彦住处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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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踏进客厅，隔了大玻璃隔断墙，俊彦正把饭菜摆到桌上，芷音满心惭愧：“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可以尝一尝我做的草菇煨鸡块。”他放下圆碗，微笑着向她转过身，一瞬间微怔了一下。芷音穿了一身粉蓝套装，V字领丝绣上衣，雪白的刻花迭裙，婷婷袅娜，如初绽的莲花。乌黑柔亮的头发从脸侧倾泻下来，那样的典雅靓丽，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芷音看到了他诧异的表情，她自己倒是满不在意，虽然心里清楚效果一定是很好的，但这又有什么呢？也许正是这份从容和洒脱，让她在举手投足之间更见风致。

　　“逛了一下午，正好我也饿了，有没有我的份啊？”

　　“我煮的饭很多，”俊彦很高兴，难得芷音会提出和他一起吃饭。

　　“给你添麻烦。”芷音不好意思，自已旷工不来做饭也就罢了，竟还敢厚脸皮来蹭饭。

　　“说哪的话，为什么要同我这样客气。”俊彦直埋怨她，再到锅里去盛饭，忍不住回望她，由衷道：“今天真漂亮。”

　　“哈。”芷音笑一下，“超然的妈妈来了，嫌我总穿T恤牛仔裤，放了学就带我去买衣服。直转到现在，后来我说同学生日要去露个面才脱身，我再回去吃饭那太怪异了，我叫超然８点钟来接我。”

　　“家里不同意你出来做工对吗？”

　　“他们知道不同意也没有用，这有什么呢，美国总统的儿子都打工，李嘉诚的儿子也打工，我给人端过盘子，做过家教，当过导购小姐，做过许多份差，只是不愿意听他们啰嗦，没有办法沟通。”

　　“他们也只是爱你。”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会顶风做案，我只不让他们知道就行了。”

　　自从芷音要看电视剧，餐桌就由餐厅改到了客厅茶几上，俊彦开了电视，直接给她放第二集。

　　序幕里的音乐放过，剧一开始，芷音就吃了一惊，因为里面演员说的是国语对白。“你怎么找到中文版的盘的？”芷音惊讶地望着他。

　　俊彦从饭碗上抬起头来，平淡地说：“美国不好找中文版的盘呢，我让以前的经纪公司给我传到电脑上，刻录出来了。”二十多集的片子，传也要传好一会儿，再刻到盘上，不知他用了多少时间，他白天同自己一样要上课，是什么时候弄的呢，晚上吗？俊彦只是很平常地吃他的饭，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芷音心里有一根弦被轻轻地拨动了，默默地瞅着他：“看什么，快吃啊，一会儿饭都冷了，早知道不告诉你我拍过电视，你都不肯好好吃饭了。”

　　芷音恍惚笑了一下，端起碗来。

　　那时的俊彦很年轻，只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熟练地骑着摩托车，潇洒又帅气，摘下头盔的那一刻，露出很精神的短发，英俊中又有点带冷然的面孔，酷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强过那位男一号太多了。芷音禁不住感叹：“你这怎么可以啊，那位男一号的镜头都让你抢光了，和你演对手戏真是他的悲哀。”

　　俊彦一笑：“说哪里话，那时我才刚出道不久，演技还生疏的很，那位申成旭前辈，演戏强过我很多，许多表演还多亏他指导。”

　　“可是他的外型条件不如你好，这对一个演员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啊。”

　　“是吗？”俊彦笑了，有点不以为然：“还曾经有人劝我去割双眼皮。”

　　“千万不要啊，”芷音急忙道：“人的美丑不在于每个部分有多美，而在于搭配起来要和谐，你的样貌已经很好了，千万别再去整容。”

　　看到她一副焦急的样子，俊彦想笑，可是他没有笑，很认真地道：“好！”仿佛很肯定地答应她，这让芷音反倒不好意思：“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参考而矣，你不用全听我的。”

　　“我很相信你的眼光。”

　　芷音不由得笑了，两人继续看电视。俊彦的表演青涩里透着本真，很有一种打动人心的真挚，液晶大电视的效果非常好，再现出来的画面异常清晰生动。

　　“拍戏有没有很辛苦，你看你眼睛里都有血丝。”

　　“连这个你都注意到。”俊彦真佩服她的细心：“这场戏被NG　了许多次，由晚上十点，一直拍到早上六点钟，不但我自己辛苦，整个剧组的人也都很辛苦。”

　　“原来做演员也不容易，我们看中文版，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们说些什么？”